第99章 毒婦飲毒酒,破防又爽口
京郊。
山中。
某處民宅。
從天南地北趕來的南詔年輕人還在談天說地。
他們這些年,都在天南地北遊歷,爲南詔族人以後的好日子,以及隨時可能到來的復仇行動而奮鬥。
若不是這次萬族科舉,他們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湊到一起。
明天就要再次各奔東西,他們心中自是有些捨不得。
雖然已經困得不成樣子了,但還是撐着腦袋,講過往的記憶,講近些年的見聞,好像只要多講一點,明天就會晚點到來一般。
只可惜。
明天就是明天。
明天遲早會到。
於是酒過三巡,年輕人們還是陸陸續續,各自回屋休息了。
牆頭。
何細鳳看着這些年輕人,淚水濡溼了眼角:“都是些可愛的孩子啊,若非有秦家那羣殺胚,他們現在應該早已嫁娶生子了吧!”
二長老尹邏輕嘆一聲:“是啊!絮絮這個孩子,也是剛到年齡,若南詔還在,她應當已經有心上人了。”
何細鳳側過臉,用渾濁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許久:“二長老,你有沒有覺得,公主已經不想報仇了?”
尹邏皺眉沉思了一會兒,沉聲說道:“現在的確不是報仇的最佳時機,如今南梧城被秦牧野掌控在手中,只要漏出一點油水,就能讓我們的族人吃飽喝足,若時時都想着報仇,把秦牧野給惹急了,對我們大家都不好。”
“吃飽喝足?”
何細鳳有些慍怒:“中原有句古話,叫做溫水煮青蛙,現在我們就是溫水裡的青蛙。說是吃飽喝足,但吃多少,喝多少,纔算是吃飽喝足?到時身體是飽了,骨頭恐怕也軟了吧!”
尹邏顯然有些不認同:“如果連吃的都沒有,還談什麼報仇復國?”
何細鳳沉聲道:“我們只要能殺掉秦開疆,就能趁各邦瓜分中原的時候分一杯羹,屆時有百越支持我們,憑什麼不能……”
“等我們殺了秦開疆,我們手裡還有什麼底牌,別人百越憑什麼會幫助我們?”
“……”
“……”
何細鳳和尹邏對視了一眼,因爲剛纔這句話,並不是他們兩個中的某人說的。
而是……
他們飛快轉身,向樹上的人行禮:“公主!您怎麼回來了?”
白玉璣神情淡漠地看向何細鳳:“大長老替我做了那麼多安排,事後我怎能不向大長老彙報?”
何細鳳看着她暈紅未散的臉蛋,頓時心中涌出一絲狂喜。
卻還是壓着情緒,微微低着頭道:“辛苦公主了,老身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尹邏有些疑惑:“這……公主,你們又做什麼事情了?”
白玉璣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我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屬實不小,還是應當讓大家都清楚清楚,勞煩二長老把大家都叫出來,聽大長老講一下她復興南詔的大計。”
“這……”
何細鳳面色微變:“公主,這件事不適合讓太多人知道吧?”
白玉璣反問:“這麼大的事情,只配讓大長老一個人知道麼?”
何細鳳:“……”
白玉璣沉聲道:“二長老,快去吧!”
“是!”
尹邏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飛快將所有人都喊到了庭院當中。
何細鳳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白玉璣則是從樹幹上輕輕躍向牆頭,側過身淡淡看了她一眼:“原來大長老做了錯事之後,也會心虛啊!”
何細鳳面色一僵,忍不住冒出了一絲火氣:“老身沒有錯,老身只是想幫公主做一些正確的決定!”
白玉璣輕哼了一聲:“留着跟大家說吧!”
說罷。
直接躍到了庭院中。
何細鳳後背有些發涼,她第一次從白玉璣眼底看見這樣的眼神。
她下意識想要躍到牆的另一邊。
轉身卻看到一個人影正坐在樹上靜靜地看着他。
是秦牧野身邊的那個傀儡。
四品上的修爲。
自己戰力或許不比它低。
但絕對不可能輕鬆逃走。
何細鳳咬了咬牙,只能躍入庭院。
此時。
人差不多已經到齊了。
幾位長老還有一衆年輕人們,紛紛從屋裡走出來,恭敬地向白玉璣行禮。
白玉璣微微點頭,坐在主位之上,靜靜地等人齊。
尹絮揉着惺忪的睡眼:“公主,您怎麼又回來了,發生什麼什麼事了?”
白玉璣見人已經齊了,並沒有立刻說什麼事,而是問道:“絮絮,你可還記得方纔席間,你爺爺說咱們這一年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尹絮看了一眼尹邏,飛快說道:“自然是掌控了秦牧野,間接掌控了南梧城的互市,還能把咱們族人從百越的山裡接出來過好日子。”
白玉璣又問:“如果有人想破壞這個收穫怎麼辦?”
尹絮激動道:“那她就是我們的敵人!”
何細鳳面色一變:“公主……”
“大長老!”
白玉璣聲音提高了一些:“現在還沒到你說話的時候。”
何細鳳:“……”
白玉璣掃視了衆人一眼:“這次萬族科舉,大家能回來助我一臂之力,我心中十分高興,因爲我慶幸當年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所以才能在今天看到真正的希望。絮絮你說,我們的希望來源於哪裡?”
尹絮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咱們族人有本事的人越來越多了!”
“難道不是百越一直幫助我們麼?”
“當然不是!”
尹絮搖了搖頭,還有些忿忿道:“要只靠百越,我們現在還在山裡捉蟲子吃呢。”
白玉璣笑着點了點頭,旋即掃視了一眼衆人:“大家都是這麼想的麼?”
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
紛紛點了點頭。
白玉璣話鋒一轉:“不過有人不這麼想,大長老,說說你最近做了些什麼吧!”
唰!
唰!
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何細鳳的臉上。
何細鳳的臉色更難看了,索性心一橫,深吸一口氣道:“老身最近覺得,公主好像對秦牧野……”
白玉璣毫不留情地打斷道:“大長老,你應該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只是讓你彙報一下最近都做了什麼事情,除了這些以外,什麼都不要多說。”
何細鳳眼角抽搐:“可是……”
白玉璣再度打斷:“二長老!”
“在!”
“我們在京都已經有三年時間了,所有人都必須遵守的密行條例第三條是什麼?”
“商談事情的時候,當先敘述事情本身,敘述完之後方纔可發表個人看法。”
“爲什麼會有這個要求!”
“因爲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主觀看法,很可能因爲感情、短視、一葉障目產生錯誤的判斷。”
“很好!”
白玉璣目光再次轉向何細鳳:“大長老,你可以回答了。你從什麼時候決定要對我下毒,下的什麼毒,下毒的同夥是誰,手段如何,又有什麼目的?”
“啊?”
“這……”
“不是!”
“爲什麼啊?”
場上一片譁然,所有人都望向何細鳳,目光之中滿是震驚和不解。
大長老給公主下毒。
爲什麼啊!
何細鳳急了:“公主,我只是看你……”
白玉璣聲音中終於多出了一絲火氣:“我問!你答!你對我下的什麼毒!”
“迷,迷情引!”
何細鳳被逼到退無可退,乾脆一狠心把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和我一起下藥的是大姑娘,大姑娘下的迷情引,我給公主送的酒水,還有引藥也是我下到了秦明日的身上。”
每一句,都彷彿炸彈一般,把衆人的腦袋炸得嗡嗡作響。
何細鳳知道講述不能斷在這裡,飛快補充道:“我們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看出公主已經對秦牧野傾心了,明明有秦明日這個現成的人可以用,卻偏偏要等到血蠱蛻變爲聖品。
公主與秦牧野假戲真做,報仇之心已經動搖,若他日真的懷上了秦牧野的血脈,還能下狠心煉化成殺秦開疆的毒蠱麼?
老身身爲臣民,也斗膽厚臉皮自稱半個長輩,如何人心眼睜睜地看着公主走上歧途啊!”
一番慷慨輸出。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心中有種慶幸的暢快感!
太好了。
沒有被打斷。
這下大家應該都被我說服了吧!
然而,這種暢快感很快就被壓下去了。
“混賬!”
尹邏又驚又怒:“大長老!公主肯以身養蠱,便已經是天大的犧牲。即便要換人選,也應當由公主決定,你不通知公主一聲就擅下決定,在你心中可有半分尊重公主?”
尹絮也忿忿道:“是啊!你把公主當什麼了?”
四長老也忍不住了:“公主聖品血蠱馬上就成,你卻因爲你個人的臆想,迫使公主冒這麼大的風險,大長老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又一個年輕人說道:“是啊!公主付出了多麼大的努力,才間接掌握了西南的財脈,我們族人好不容易纔能過上好日子,爲什麼要冒這樣的風險?”
七長老也濁目含怒:“現在我們的族人可都還在百越吃蟲子呢,如果因此跟秦牧野鬧僵,難道接下來幾年還要繼續吃蟲子?”
何細鳳驚了。
沒想到這麼多人,竟沒有一個支持自己的。
她心中一股怒意油然而生:“秦牧野,秦牧野!你們句句都不離秦牧野,足以見得他手段何等的高超。你們難道忘了麼,咱們南詔滅國就是因爲他們秦家。現在你們卻時時刻刻惦念着從秦家手裡得到的好處,等我們全都在金窩銀窩裡把骨頭泡軟了,如何才能報仇?”
越說越生氣。
說到最後,雙眼已經滿是血絲。
衆人都下意識地向後仰了仰,一是她這副模樣太過嚇人,二是何細鳳的確說的有些道理。
不過。
白玉璣很快就問道:“所以說,毀掉這一切之後,大長老認爲我們應當怎麼報仇呢?”
何細鳳理所當然道:“當然是殺掉秦開疆啊,只要他一死,大姑娘定然幫我們復國!以前她就幫我們,這次我們幫了她那麼大的忙……”
這下。
剛纔還稍微有些被震懾住的人,徹底忍不住了。
年齡最小的尹絮氣得直拍桌子:“大長老!大姑娘是幫了我們一些,可是幫到哪裡了,把我們族人都幫到山裡面吃蟲子麼?
那年我們南詔被所有盟友背棄,百越也是其中一個,還瓜分了我們南詔幾座城池!
大姑娘幫了我們,我不否認,可我們連城池都賠給他們了,難道還要跪着謝她麼?
我記得公主帶我們出來的時候,大姑娘就極力反對。
送我們出去遊歷的時候,是公主變賣了所有家底,大姑娘卻沒有從百越要來一文錢。
不就是怕我們脫離他們的掌控麼?
連我們培養人才,他們都要阻止。
大長老憑什麼覺得百越會幫我們復國?”
“你,你你你……”
何細鳳瞪大眼睛,萬分不解:“你怎麼能這麼想?”
尹絮哼了一聲:“因爲我這些年遊歷用的盤纏,都是公主給的,我知道公主有多不容易!更明白出門在外,沒有盤纏你連向別人學本事的資格都沒有。”
此話一出。
其他年輕人都點了點頭。
何細鳳徹底懵了,她怎麼都沒有想到,今天居然一個幫自己說話的都沒有。
而一切的原因,就是因爲盤纏?
她很生氣。
但更多的是恐慌。
因爲她發現,自己完全不能辯駁。
活了這麼多年,她很少覺得自己做錯過事,所以很多事情都能做得從容。
可這次。
所有人都對她橫眉冷對。
哪怕再自負,也免不了一陣心虛。
但何細鳳還是不甘:“公主!難道你就敢說,你對秦……”
白玉璣打斷道:“大長老,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我們一共七個長老,大姐暗地裡只跟你一個人聯絡?”
“爲什麼?”
“因爲你只有當長老的資歷和修爲,卻沒有匹配的智慧,換作任何一個其他長老,都不可能做出這種糊塗的事情!”
“???”
“現在你已經不適合留在這裡了。”
白玉璣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玉瓶,打開瓶塞平穩地放在桌子:“服下它離開吧!”
何細鳳聞見玉瓶中飄散而來的藥味,頓時面色劇變。
這藥,足以廢掉她所有的修爲,徹底變成普通人,以後連蠱蟲都不能溫養。
廢掉修爲,發配回鄉,這是對犯了重罪之人的處罰方式。
“公主!我,我不回去!”
“我沒有讓你回去,現在你不適合跟族人接觸。”
“那我……”
“你到現在都認爲,爲百越做事纔是對的,所以說你應該去投奔大姐,看她會不會像以前那樣幫你。”
“……”
何細鳳徹底慌了,飛快向尹邏投去求助的眼神:“二長老……”
尹邏有些不忍。
但還是把臉別到一邊。
他知道白玉璣是對的,何細鳳留在京都只會添亂,如果保留修爲,也依然不會安分。
回到山裡更可怕,她只會用自己極端的錯誤思想去影響每一個人。
過段時間,族人們會搬到南梧城,雖說這裡以後會有很多國家的人,但終究在幹國範圍內。
一旦族人們被鼓動起了仇恨,必將迎來滅頂之災。
蠢不是壞。
但蠢比壞還壞。
讓何細鳳去百越清醒清醒,反而是最正確的選擇。
只是,結果肯定不會好。
四月南詔族人盡數搬出百越之後,雙方就基本等同於正式割席。
即便許玉瑤對她尚存一絲溫情,一個毫無修爲心情抑鬱的老人,也活不了太長時間。
見尹邏迴避自己的眼神。
何細鳳愈發慌亂,趕緊看向其他人。
可她的目光彷彿瘟疫一般,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這一瞬間,她如墜冰窖。
“你,你們……”
她不怕死。
但這種被所有人拋棄的感覺,讓她生不如死。
她轉過身,希望能從白玉璣臉上看到不忍的神色。
白玉璣卻只是將藥瓶推到她面前:“大長老,請!”
何細鳳的呼吸瞬間停滯。
她感覺世界都安靜了,只有源自顱內的嗡鳴佔據所有的聽覺。
慢慢的。
她身體顫抖了起來,右手緩緩探向藥瓶。
可在快觸碰到的時候,陡然縮了回去,反而從懷中摸出另外一個藥瓶。
她神色淒厲:“與其被這般作踐,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尹邏嚇了一跳:“大……”
白玉璣衝他搖了搖頭,制止了他的制止,依舊平靜地看着何細鳳。
何細鳳:“???”
她沒想到,白玉璣真的一點也不打算阻止。
這下,她有些後悔掏出這瓶藥了。
不掏還好。
現在掏了出來。
中原有句古話,來都來了……
氣氛烘托到了這裡,她只能咬着牙一飲而盡。
毒藥入腹。
她心中的憤怒和怨恨再也壓制不住了:“公主!老身今日雖死,卻一點也不後悔,因爲只有老身是真正希望南詔復興,報仇雪恨的人!
您恨我!
只能說明我作對了!
我算好了您的月事,今日你把身子給了秦明日,定能懷上秦家的血脈。
是老身幫您下的決心!
是老身把您從秦牧野這個火坑裡救了出來!
你們這些蠢材,今日將罪名加諸與我!
我不會怪你們,只會在九泉之下等你們道歉!”
白玉璣看她的目光愈發失望,無奈地搖了搖頭:“其實,秦明日回府之後,第一時間就把下了藥的衣服送給了秦牧野。大長老,你……並沒有成功。”
何細鳳:“???”
不,不是?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