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週日, 李瓚乘飛機回了樑城。

宋冉也從酒店搬去了媽媽家,撒謊說自己剛到。

她終於肯來帝城, 冉雨微自然高興,破天荒地詳細詢問了跟她對接的欄目組的成員信息。還有意無意說道, 誰誰誰在工作中都受過她哪些恩惠。

宋冉心裡敏感,當即說了句:“你放心。我做我自己的事, 不用靠你。”

冉雨微淡淡地說:“也對。拿了普利策,你已經是獨當一面的記者了。不靠我也能做得很好。”

她語氣雖不太好聽, 但也並非諷刺。

宋冉居然不太習慣, 暗想母親是不是因爲她的病才格外遷就了。

可不論如何,宋冉搬過來後,母女倆的相處難得融洽了少許。

唯一麻煩的是, 宋冉在家裡不太好跟李瓚聯繫, 要躲着冉雨微。手機基本靜了音,聊天的時候一本正經地裝作在工作, 偶爾聊到想笑的時候只能忍着憋着。

打電話也得趁着冉雨微回房了躲進被子裡。

到了週末李瓚來帝城看她,她便跟母親說郊外採風, 夜不歸宿。

她從小到大很少撒謊,冉雨微半點沒懷疑。

只是李瓚才探望了她一次, 他就歸隊了。軍事化管理,沒法再出來。

宋冉也忙着欄目組拍攝的事, 抽不出空回樑城看他,只能在夜裡通電話發視頻。

到了五月下旬的時候,李瓚說, 他們軍營裡要辦婚禮,問她想不想來看看。

宋冉奇怪:“誰結婚?”

“江林。”說這話的時候,李瓚在視頻那頭拿毛巾擦頭髮。現在樑城已經入夏,他剛洗完澡,因在軍營宿舍裡頭,上身沒穿衣服,露出了好看的鎖骨。

她盯着看了好幾秒,才詫異道:“江林?他在東國那會兒都沒有女朋友呢。他不是三月份纔回國?”

“回國後指導員介紹的。”李瓚稍起身把毛巾拋去架子上,屏幕裡露出一排性感有力的腹肌。

宋冉眨巴了兩下眼睛,莫名想起自己的肚皮和他那裡磨蹭時的觸感,這麼一想,肚子微微發燙起來。她又走神了兩秒後,才更加詫異道:“啊?認識兩個月就結婚了?”

李瓚坐回來了,剛洗過澡,臉龐愈發乾淨清秀,衝着屏幕這頭的她笑了一下,說:“他們是閃婚。指導員當時也嚇了一跳,說,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宋冉咯咯笑起來,又問:“是星期六晚上?”

“對。”

“我那天上午有點事,下午趕過來。”

“好。”

週六那天上午,宋冉整理好工作小結,照例跟冉雨微撒謊說外出拍攝。

她穿了件漂亮的米黃色連衣裙,簡單大方,又不失溫柔可愛。出發前到樓下理髮店洗頭,吹了個髮型。

她在飛機上敷了個面膜,到了樑城,又在機場化妝間裡對着鏡子畫眉,撲粉,塗口紅,妝感淡淡的,很清新,卻又比平時精緻不少。

末了,拿香水在空氣裡噴了噴,走進水霧裡緩緩轉一圈。

她打了車直奔去落雨山,行駛進山道,她趴在窗邊眺望,漫山的青蔥樹木和燦爛夏花,陽光在樹丫的縫隙裡跳躍。

到了部隊門口,不少前來參加婚禮的軍人家屬一一登記入內。

宋冉小跑過去,一身米黃色站在其中,不自禁抿脣笑。

輪到她了,哨兵問:“家屬哪個番號的?”

宋冉一懵,說:“不知道啊……”

那哨兵好笑:“怎麼自己家屬都不知道?”

後邊的人也笑了。

宋冉細聲說:“我找李瓚,李上尉。”

軍營內官兵衆多,要是其他名字哨兵可能不認得,但李瓚的名兒還是知道的。

哨兵問:“你是李上尉什麼人啊?”

“女……朋友啊。”

“啊?朋友還是女朋友?”

宋冉站在一衆人笑意盎然的目光裡,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我女朋友。”

宋冉回頭,李瓚一身軍裝常服,過來接她了。

與其說接,更像是認領。

哨兵笑着放宋冉進去。

宋冉見到李瓚那一瞬,愣了愣。她還從沒見過他穿常服。橄欖綠的正統軍裝穿在他身上,板正挺直,像一棵小白楊;腰桿子處皮帶扎得緊緊的,又窄又勁,襯得他愈發人高腿長。腰帶下頭全是腿,褲子筆挺挺的一絲褶皺都沒有。

他戴着軍帽,一張臉英氣而明朗,氣質和之前同居的那兩個月渾然不同。

但他看見她時不禁露出的溫柔笑意,又將那個阿瓚帶回了她面前。

兩人好長一段時間不見,再見面既欣喜又不太自然,只曉得相視而笑。

“路上累嗎?”

“不累的。”

他牽她的手,她也往他身邊靠了靠,跟着他往裡走,又不住地擡眸瞄他。

李瓚瞧見她那呆傻打量的模樣,好笑:“總看我幹什麼?不認識了?”說着握緊她手,“不認識也來不及了,人被我帶走了。”

“你穿這身軍裝真好看。”宋冉說。

李瓚抿脣笑,摸摸自己臉頰,目光又在她身上落了一道。

他剛趕去接她時,老遠就注意到她了。她梳了個半丸子頭,一身米黃色的小連衣裙,修長纖白的身形,在初夏的陽光裡格外年輕亮麗。

他目光落回到她清麗姣好的臉龐上,說:“看着像是你要結婚。”

宋冉:“……過頭了麼?我只是稍微化了下淡妝。”

“不是。”李瓚停了一下,說,“我是說,你這樣挺好看的。”

宋冉臉微紅,嘀咕:“我在飛機上睡不着,閒着沒事就隨便化了下。”

有官兵們迎面走來,投來好奇的目光,議論紛紛。

“看看看,李上尉牽着個女的!”

宋冉:“……”

李瓚解釋道:“軍隊裡邊無聊,什麼事都稀奇。”

這怕是要成爲一段時間的議題了。

宋冉到的時間不早,離婚禮沒多久了,但李瓚還是帶她去看了下他的宿舍。

裡頭收拾得很整潔,所有物品的擺放都充滿紀律性。軍綠色的牀單鋪得沒有一絲褶皺。

宋冉忍不住伸手摸了一道。

李瓚笑:“坐吧,沒事。”

宋冉坐上去,壓了壓牀,發現牀板堅硬得很。

李瓚拿搪瓷缸子給她倒了杯水,她捧着杯子咕嚕喝了大半杯。

他把杯子放好,看見杯口沾了點兒淡粉色的脣膏,回頭瞄她,她嘴角的脣膏暈染了一小點。

他擡起她下巴,拇指肚輕抹她嘴角。

她仰着腦袋,乖乖任他處置。

他一時心頭難耐,彎下腰身,低頭在她脣上落下一吻。

“李上尉,婚禮要開……”一個士兵走到門口,石化一秒,“對不起!”他慌不擇路,竟傻乎乎敬了個軍禮,然後撒丫子跑開,一秒後,走廊裡傳來嚎聲,“李上尉在宿舍裡親女吖子!!!”

樓道里一下子各種響聲,腳步聲,一幫兵蛋子跑來湊熱鬧。

宋冉趕緊起身拍平牀單站好,臉紅成了小番茄。

“嫂子好!”

“嫂子好!”

一幫大男孩們擠在門口笑。

宋冉心頭一暖,衝他們回笑。

李瓚輕咳了兩下,拉住她的手往外走,說:“散了散了,辦正事去。”

士兵們又一溜煙笑鬧着跑開:“嫂子好漂亮哦!”

宋冉臉熱得慌,出了樓吹着夏風才散了些熱氣。 WWW⊕тт kǎn⊕¢ ○

婚宴在大食堂裡舉行,一對新人在伴娘伴郎陪同下,捧着喜糖和散煙,跟每個到場的嘉賓微笑致謝。

江林見到宋冉,很驚喜,說:“宋記者,好久不見。”

“恭喜啊,江林。”

“我去,你們倆在一起了。”江林看李瓚,“你藏得夠深吶。”

李瓚笑着回了句:“恭喜。”

新娘子是女兵,還是海軍,短髮利落,性格開朗:“今天如果招待不週,還請見諒啊。”

大食堂平日能容納好幾百人用餐,今天佈置成了專門的婚禮用地,桌椅全拆走了,換成婚慶常見的大圓桌,鋪着雪白的桌布;鮮花,酒杯,餐巾都十分精美。

會場中央鋪了紅地毯,兩旁是一長條由鮮花築成的半圓形拱門走廊,走廊盡頭的臺子上,背景牆掛滿了銀色流蘇。牆上一面巨大的粉色玫瑰鮮花板,裡頭拿紅玫瑰拼出新人的姓名。

還有不少婚紗照呢。這對新人一個穿綠軍裝,一個穿海軍的白色軍裝另戴頭紗,在戰友的陪同下拍了各種搞怪照片。

婚禮佈置沒有多奢華,但美好大方,溫馨浪漫。聽說爲了這場婚禮,江林的戰友們特地把食堂牆壁重新刷了白漆,天花板不好看,也被他們貼上了海藍色的牆紙。象徵白雲和海洋,是標誌着女方海軍的顏色。

李瓚帶宋冉在一桌相熟的軍人桌前坐下,同桌的士兵好奇宋冉的來歷,稍微打量了一下。

李瓚大方介紹說是女朋友。宋冉亦得體地和衆人打了招呼。

桌上的人和李瓚閒聊起部隊瑣事。宋冉坐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見桌上擺放着大瓶可樂,拿過來擰了一下沒擰開。再要試時,正跟人說話的李瓚扭頭把可樂從她手裡抽過去,擰開了還給她,又繼續回答別人的話去了。

宋冉給自己倒了一杯,問李瓚:“你要可樂嗎?”

“半杯。”

戰友笑:“阿瓚,喝可樂不行,今天要喝酒的。”

李瓚點頭,笑:“喝一點兒。”

宋冉略思索狀,李瓚腦袋朝她這邊靠了一下,低聲:“不喝多。”

“噢。”

很快,儀式開始。會場內光線調暗,只有紅地毯處光芒璀璨。

江林一身軍裝,挺拔地站在臺子上回身守望;新娘也很有個性地穿着白色軍裝短裙,頭披白紗,挽着父親朝新郎走去。

婚禮流程約定俗成,互訴誓詞,交換戒指,親吻擁抱,雙方父母講話,伴娘伴郎講話。

伴娘伴郎都是小夫妻倆的軍中好友,清一色的軍裝小子,和英姿颯颯的短裙女兵們。

年輕人們在臺上很是歡樂,一個伴郎調笑說,以前江林在宿舍裡特別浪,最會講段子情話,讓江林現場講一段。

臺下士兵們自然起鬨。

江林於是扭頭看向自己的新娘,說:“你知道,心跟心之間,最近的距離是什麼嗎?”

新娘笑得像朵花兒:“什麼?”

“是這樣啊。”江林挺着胸,將新娘拉到懷裡抱住,兩人的胸脯緊緊貼在了一起。

“哇啊!”臺下鬧成一團,笑瘋了。

宋冉捂住嘴巴,笑得直不起腰。

同桌的戰友e哈哈笑:“江林這個騷|浪賤!”

戰友f不甘示弱:“誰不會啊,我也會。”

戰友e:“來一個!”

宋冉興致勃勃盯着他們看。

戰友f咳一聲,起了勢,扭頭看戰友e:“誒,聽說最近有人追你?”

戰友e:“沒有。”

戰友f朝他伸手:“你好,認識一下,我叫‘沒有’。”

一桌人噗嗤笑,宋冉笑得停不下來。

李瓚扭頭看她:“這麼好笑?”

她點頭,面頰上粉霏霏的,問:“你會講嗎?”

“會。”李瓚說,“大家聚一起,有時候沒事幹就鬧這些話。”

“真的?”宋冉問,“你講一個。”

李瓚正喝着可樂,聽言看她一秒,眼神靜了靜,放下杯子,說:“你眼睛挺好看的。”

宋冉:“是嗎?”

李瓚說:“嗯,但沒有我的好看。”

宋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認真地說:“是誒。”

“……”李瓚一個沒忍住,扭過頭去鼻子抵着手背笑個不停。

周圍的兵哥哥們齊聲控訴:“不是這麼回答的。”

宋冉一頭霧水:“怎麼回答?”

李瓚氣還沒笑勻,說:“你得配合我。”

“哦哦,”她點頭,“我怎麼回答?”

“你要問我爲什麼。”

“好。”

“那重新來?”

“嗯。”

李瓚重新說:“你眼睛挺好看的。”

宋冉:“是嗎?”

李瓚:“嗯,但沒有我的好看。”

“爲什麼?”宋冉問,眼睛亮晶晶的。

李瓚張一張口,臉有點兒紅了,咬了下脣,眼神不自在地移開一瞬,又移回來看着她,說:“因爲我眼裡有你啊。”

宋冉噗嗤一聲。

這話實在太肉麻太黏膩,李瓚自己都受不了了,臉也鬧得通紅,別過臉去笑個不停;脖子和耳朵根都紅透了。

宋冉一邊笑一邊起雞皮疙瘩,輕打他一下:“以後不許學這些東西。”

李瓚點頭:“好,不學了。”

臺上,新娘準備扔捧花了,不少女嘉賓聚過去。

李瓚問:“你去不去?”

宋冉搖頭:“我最怕這種,搶不到尷尬死了。”

最終捧花被一位伴娘拿到,儀式就算結束。

晚宴菜餚豐盛,是宋冉愛吃的家鄉菜,她不用喝酒應酬,自在地大快朵頤。李瓚則沒她那麼逍遙,同桌的戰友們要喝酒,新郎要敬酒,還有其他桌的敬酒,吃上沒幾口,人就得擡杯子起身。

他喝完兩三杯,臉就有些紅了,宋冉說:“你趕緊先吃菜墊墊肚子。”

“好。”他聽話地夾了菜。

宋冉仍盯着他看;

他扭頭,笑:“怎麼了?”

她憂心忡忡:“感覺你要喝多了。”

“我臉很紅麼?”

“是啊,很紅。”

“那我儘量不喝了。”

宋冉仍有點顧忌,好在後頭敬酒的人少了。

中途陳鋒過來一趟,倒沒讓李瓚喝酒。他說來看看李瓚,其實是看宋冉。

李瓚介紹了一下,宋冉忙道:“原來是指導員,謝謝您一直關照阿瓚。”

陳鋒說:“我關照不多,都是他自己努力。”

話這麼說,心裡卻留意了宋冉幾分。他之前也納悶李瓚的態度轉變,現在看來怕有這個女孩的功勞。

陳鋒回到自己桌上,想起李瓚上週遞交的維和申請,他當時看也不看就給駁回了。

一旁,軍醫正享受美食。

“誒,阿瓚那事兒。”陳鋒想不通,“他最新的心理測試怎麼突然就合格了?”

軍醫瞧他一眼:“李瓚這孩子非常聰明,智商很高。”

“什麼意思?”

“他已經搞懂心理測試了。”

“哼!那也沒用。”陳鋒說,“我是不會放他去東國的。”

“可我聽老林說,他上次又進步了,在實戰訓練中終於成功拆了炸。彈。”

“那是訓練。是模擬!誰知道上了戰場怎麼樣?要突然來了個心理問題,人就死外頭了。”

“他是有心理問題沒解決。可老陳,理論上說,模擬實戰通過之後,就能進入實戰。你一直這麼攔着他,不是辦法。他自己想出去,意願很強烈。也正因爲這種意願,他才逼着自己不斷突破。你能關他一輩子?”

“我是想他以後……”

軍醫勸道:“你就別替他想了,他的以後,未來計劃,他自己清楚得很。你讓他把心裡這根刺拔。出來,他以後要走的路會比你想得更寬闊長遠。”

陳鋒愣住,若有所思。

婚宴散得早,八點就結束了。不少士兵們還在鬧騰,李瓚臉紅得厲害,頭也有些暈,先行離開。

李瓚帶宋冉去了家屬房安置。他今天只喝了五六杯,但他酒量不好,容易上頭。進了房間,他還撐着打算幫宋冉鋪牀,結果剛鋪好牀單,人一晃,自己倒在牀上,起不來了。

他紅着臉,有些大舌頭地說:“冉冉,我起不來了。不能幫你裝被子了。”

“你就好好躺着,什麼都不用幹。”宋冉套好枕頭,抱起他的腦袋,將兩個枕頭都墊在他腦袋下,又倒了杯水喂他喝完。

他扯了一下軍裝領口,咕噥:“熱……”

宋冉打來一盆水,把他腰帶解開,軍裝脫了,拿毛巾給他擦臉擦脖子還有手臂後背,擦完了問:“舒服了嗎?”

他點頭:“舒服。”過一秒,“了。”

宋冉忍俊不禁,自己也擦了一道,換了睡衣,爬上牀裝被子。

窗子開着,外頭燈光流轉,透過樹影灑進來。

李瓚歪在枕頭裡,眼珠子跟着宋冉轉,問:“今天好玩嗎?”

“你說婚禮?”宋冉套着被套,回身看他,“我以前覺得婚禮無聊,都是些形式主義。但今天覺得不錯。不過,可能是因爲參加婚禮的人都很可愛。”

“哪裡可愛?”昏黃的光線中,他眉清目明。因爲些微的醉酒,眼眸裡是毫不掩飾的情意。

“好多婚禮都是上邊舉行儀式呢,下邊的人都在吃飯,尷尬死了。”宋冉拉上被套拉鍊,用力抖了兩下被子,“但今天大家很懂規矩,訓練有素。而且都穿着軍裝,真好看。”

“你今天說了兩次尷尬,”李瓚朝她伸手,長長的手指比了個v,口齒不太清晰,說,“你不喜歡尷尬。”

“對啊,我尷尬癌。”宋冉說,“並且經常發作。”

“那以後我們結婚,不要那麼多不相干的人去,不讓你尷尬。”

雖是醉話,宋冉心裡卻暖了一遭,說:“好。不管相干的不相干的,誰不去都行。只要不是你不去。”

話音未落,李瓚笑了起來,笑得露出整齊的八顆牙,笑得彎彎的眼睛裡星光閃閃,像聽到了多好聽的笑話似的。

宋冉放下被子,看着他因醉酒而分外純真的笑容,忽想起薩辛說過的話:你說的每句話都能逗他笑,讓他笑得停不下來。但是我親愛的宋,你可不是個幽默的姑娘。

宋冉趴過去,摸摸他發燙的臉頰,問:“阿瓚。”

“嗯?”他氣息裡有淡淡的酒氣。

“你覺得我幽默嗎?”

他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幽默嗎?”

“……還好。不算……吧。”

他這誠實的模樣,讓她忍不住笑,心裡忽然打起了鼓,咚咚鳴響。

“阿瓚,”

“嗯?”

她趁他醉酒,戳戳他臉頰,歪頭調戲:“我又不幽默,那爲什麼你總是對我笑呢?嗯?爲什麼?”

他衝她粲然一笑:“因爲我喜歡你啊。”

宋冉頓時心都化了,忍不住輕啄他的脣,柔軟的,熱乎乎的,啄了一下又一下,拉上被子抱緊了他。

李瓚呼吸沉沉,闔眼睡去。

前半夜倒是規矩,後半夜清醒過來,不免抱着宋冉一番折騰。

而雖然前一夜有婚禮,但第二天清早依然要集合。李瓚六點半就起了,經歷了前半夜的醉酒和後半夜的恩愛,他竟十分精神奕奕。

要趕飛機的宋冉就沒那麼好精神了,昨晚被他弄了兩個多小時,她懵懵地坐在亂糟糟的被子裡頭不停打哈欠。李瓚幫她穿好衣服和鞋子,收好揹包。

出了門,早晨的清風吹着,她這纔來了點兒精神,打他一下:“都是你!”

李瓚笑笑,卻叮囑:“東西都帶好了?身份證。手機……”

她一樣一樣給他檢查。

走出營地,心中又不捨起來。

李瓚給她叫了車,還沒到。

兩人站在路旁,對視着,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夏風拂過樹梢,樹葉唰唰摩挲,像是不願分別的兩顆心跳。

宋冉忽然想起什麼:“對了。”

她匆忙從包裡翻出一條新買的紅繩,昨晚要不是醉酒,就給他戴上了。

那是最簡單的一種款式,兩股繩擰成一條,末端打了個結。

李瓚伸出手給她,宋冉把繩子系在他的手腕上,長短剛好,不鬆也不緊。她滿意道:“戴上這個,你永遠平安。”

李瓚說:“只保平安,姻緣呢?”

宋冉想一想,說:“平安靠它,姻緣靠我。”

李瓚笑:“好。”

山路那頭,車過來了。

宋冉吸一口氣,說:“我走啦。”

“嗯。”李瓚看着她,眸光深深,“落地了跟我說一聲。”

“知道。”

車已越來越近,彼此的目光愈發膠着。李瓚忽迅速回頭看了一眼營地,沒人進出。

清晨的山林裡,沒有旁人,只有彼此。

他一步上前捧起她的臉,低頭深吻了她的脣。

宋冉坐上車的時候眼圈有些紅,司機不懂分別愁緒,很快發動汽車。宋冉趴在車窗上回頭望他,李瓚跟着她的方向走了幾步,站在軍營門口對她招手,直到一轉彎,他身着軍裝的身影再也不見,只剩下了漫山遍野的綠色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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