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泛着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就連走廊上的燈光都是刺白刺白的,薰得人眼睛難受,池衡看着手術室裡亮着的光,有些木然地靠在牆上。
這已經不知道是小朔第幾回被送進搶救室了,他在國內接到消息的時候,差點嚇破了膽,原以爲把小朔送來國外,對桑九青應該死心了,沒有想到老天會這麼折磨人,在國外居然還能讓他遇到桑九青。
目睹那起車禍的人都說是小朔自己撞上去的,他是下定決心要尋死,甚至在被擡上擔架的那一刻,還特意囑咐了醫生,不要救他,對方是抱了必死的決心的。
一個人極爲認真地想要赴死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救活他,哪怕救活了也只是只剩一副空洞的軀殼而已,他的靈魂在那一次車禍中已經死了。
池衡一直都不明白,不過是一個桑九青,不過是一段年少的執念,爲什麼這個孩子會堅持這麼久?覺得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最開始從對方的嘴裡聽到桑九青這個名字,他並沒有過多的關注,畢竟那個時候的池朔還很小,根本不懂感情方面的事兒,他一直都是一個單純的孩子,在學校裡也很受歡迎,桌子盒裡總是堆滿了情書,走在路上,也總能收到很多女生送的小禮物。
只是那些青春的荷爾蒙並沒有影響到池朔,大概是因爲他的世界單純得太久了,循規蹈矩的太久了,所以在遇到桑九青那樣大膽奔放的女孩子時,毫無抵抗之力,一不小心就墜入了情網。
桑九青是紅塵裡摸爬打滾走上去的女人,沒有幾個人能有她那樣傳奇的經歷,她是酒吧裡混大的,如果放在學校裡,肯定是那種無心學習,偶爾打架,甚至沉迷遊戲的少女,但就是這樣的人,對那些把自己壓抑太久的好孩子來說,是一種巨大的吸引力。
大部分人的青春都是乖巧的,傳統的,他們被封閉在四四方方的小小的教室裡,就連喜歡一個人也是偷偷摸摸的,那時的池朔也是這樣,不過他對那些循規蹈矩的女孩子似乎並沒有多大的好感。
那一次出去,遇到了與衆不同的桑九青,像是被誰在心上烙了一個印跡,以後的日子裡都無法忘記。
池朔高興的跟他說桑九青這個名字,說她耀眼的像太陽,說她和所有的人都不同,不過那個時候他並沒有多大的感觸,也沒有想到對方在以後的日子會和桑九青怎麼樣,就好像那只是池朔嘴裡出現過的路人。
如果可以的話,那個時候他一定好好的約束池朔,不要讓他在感情朦朧的時期遇到桑九青這樣的女人,因爲太耀眼了,沒有誰能夠招架得了,何況是,從來不知道感情是什麼滋味的他的弟弟。
手術室裡面的燈亮了很久,池衡一直淡淡地靠在牆上,直到那扇門被打開,看到醫生臉上的凝重,他大概猜到了結局,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傷的太重了,恐怕以後要藉助輪椅才能走路,患者的求生慾望不強烈,希望你們在以後的日子能夠多多開導他,千萬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兒,人這一輩子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池朔纔多大,以後都得依靠輪椅,這對他本人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只是現在他還沉睡着,根本不知道這些。
池衡點點頭,將人推進了病房,本來這一次他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因爲在手術開始之前,醫生就已經告訴過他,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現在能夠把對方撿回一條命,恐怕已經是進了百分之兩百的努力了。
都說醫院是最能收穫絕望的地方,果然如此。
池朔昏迷的這段時間,池衡一直都在病房守着,他很想知道,這個人醒來會是什麼樣的。
大概一週以後,池朔醒過來了,大概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救活,刺眼的燈光晃得他頭暈,重新將眼睛閉了一會兒,才又緩緩的睜開,扭頭看到旁邊鬍子拉渣的人,瞳孔逐漸有了焦距。
“哥……”
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池朔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嚨,說完這個字,他的眼眶就紅了,淡淡的扭過頭,看着窗外。
“你還要任性多久?”
池衡問了這麼一句,很想打這個人一個耳光,爸媽因爲他的事兒,愁得頭髮都白了,這個人倒好,輕飄飄的就去赴死,多偉大呀,把心酸全都留給了家人,他到底要怎樣才能長大?
池朔的眼睛閃了閃,淡淡地動了一下身子,發現自己麻木的腿,並沒有說什麼,過了很久,才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
“好好休息吧。”
池衡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因爲該說的他都已經說過了。
剛好這個時候,護士進來給池朔換了藥,順便打開了旁邊的電視機,電視機里正在直播桑九青結婚的畫面,真的很不湊巧。
“桑九青上個月剛拿了影后,在電影這個圈子站穩了腳步,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和柏少結婚了,愛情事業都收穫了,人又長得那麼漂亮,她真的是所有女人都羨慕的對象。”
護士站在電視機前,淡淡的感嘆了這一句,眼裡像碎了星光一般,可以看出來,她似乎是很喜歡桑九青。
池朔把視線移向了電視上,拳頭緩緩的捏緊,過了一會兒才鬆開,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硬撐着眼睛將這場婚禮看完,結束以後,他的眼睛也酸了,拿過一般的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池衡這個時候纔開口。
“小朔,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她有她的生活,你也應該有你的生活,哥哥會請最好的醫生來治你的腿,以後別再任性了,好不好?”
池朔我沒有說話,剛剛的婚禮很隆重,放眼看過去,滿世界都是鮮花,大紅的玫瑰,華貴的牡丹,這些最鮮豔的色彩,埋葬了他最引以爲傲的愛情。
“我知道了。”
說完這四個字,他的心裡便釋然了,那個喜歡桑九青的池朔已經死了,在衝到街上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輪子碾過身體的時候他就在想,要是能夠活下來,他應該怎麼活?
不過現在他已經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