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嚴禮強和錢肅剛剛轉過那片山坡附近的三岔路,幾分鐘後,遠遠的追隨着那些遊俠兒的騎手,嚴禮強和錢肅又來到了那條三岔路口。
那一大羣遊俠兒所行的方向,和剛纔的那隊騎兵完全一致。
今天開始下雪,天氣本來就冷,胯下犀龍馬的速度一快起來,那淒厲的寒風夾雜着雪花刮在臉上,簡直就像刀子一樣,生疼,嚴禮強和錢肅都把皮質的衣領拉了起來,遮住臉,兩個人半付在馬背上,弓着腰,眯着眼,上半身貼着犀龍馬熱氣騰騰的脖子上,纔敢把犀龍馬驅策起來,勉強跟得上。
前面的那些遊俠兒似乎也發現了嚴禮強和錢肅兩個人騎着馬追來,其中有兩個人回過頭來看了看,不過卻沒有在意。
“錢叔,這條路通到哪裡?”
騎着犀龍馬轉過三岔路,嚴禮強悶聲開口,問了錢肅一個問題。
“這條路通往好幾個地方,前面還有兩個路口,到前面才知道……”
嚴禮強不說話了,只是緊緊跟着,幾分鐘後,隨着前面的那些遊俠兒在兩個路口轉了兩個方向,前面的路徑,一下子就清晰起來了,就在那條路的前方,也有一個像是陸家莊一樣的大鎮,嚴禮強遠遠的,就看到那個鎮子中有一個高大氣派的類似城堡一樣的堡塢。
“王家堡,他們這是去王家堡……”錢肅終於開了口。
嚴禮強心裡一震,這個王家堡,正是王浩飛的本家,在黃龍縣足以和陸家分庭抗禮的王家的根基所在。
平溪城中的精銳騎兵和那些遊俠兒爲什麼會衝向王家堡,難道……
一個讓嚴禮強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的猜測一下子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但那個念頭剛剛出現,就被嚴禮強自己給否決了。
不可能的,王家堡那麼多人,葉天成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這也太毒辣了,要真那樣,這一下子,不知道要把多少無辜的人牽連進去,或許是因爲別的事情……
就在嚴禮強這麼想着的時候,前面王家堡的方向,已經有一道黑煙沖天而起。
在這樣的天氣裡,那一道因爲某處建築失火而升起的黑煙,分外刺眼。
錢肅和嚴禮強跟着那羣遊俠兒,不一會兒的功夫,就來到了陸家堡的外面。
二十多個騎兵拔出刀劍,箭搭弓弦,守住了前面進出王家堡的路,在那羣遊俠兒衝進去的時候,那二十多個騎兵沒有阻攔,嚴禮強看到,那些遊俠兒中的一個人,在經過那些騎兵的時候,停頓了一下,還朝着自己與錢肅的方向指了指,低聲了說了幾句什麼,然後,還不等嚴禮強與錢肅他們衝過去,那些騎兵之中的五個,已經騎着馬主動朝着嚴禮強他們衝了過來。
“你們兩個是不是王家堡的人……”五個騎兵一衝過來,就把嚴禮強和錢肅圍在了中間,一個個的眼神,如刀似劍,緊緊的盯在兩個人身上,各自手上的武器,已經做出攻擊的準備,似乎只要兩個人稍有異動,這五個騎兵就要把嚴禮強和錢肅給當場格殺一樣。
“不要誤會,都是軍中的弟兄,我們兩個人在路上看到你們大批遊俠兒朝着王家堡這裡衝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跟過來看看……”錢肅一臉肅容的說着,然後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黃龍縣匠械營的營監的飛揚校尉的腰牌,給那五個騎兵看了一眼。
看到錢肅的腰牌,那五個騎兵也嚇了一跳,連忙收起了武器,對錢肅和嚴禮強的態度,瞬間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見過營監大人……”
“這王家犯了什麼事,惹出這麼大的陣仗?”
“王家勾結沙突人中的幾個敗類,殘害擄掠黃龍縣與平溪城中的百姓女子,還誘騙郡守大人的公子誤入邪道,如今王家事發,刑捕衙門已經掌握了王家犯下的累累罪證,人神共憤,我等奉郡守大人之令,先行一步,奔赴黃龍縣,今日就抄滅王家,爲黃龍縣和平溪郡除去一個爲害鄉里的惡霸毒瘤……”那五個騎兵之中一個似乎是伍長的年輕人義憤的回答道。
“哦,原來如此,沒想到王家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幸虧被郡守大人及時發現……”
“還請營監大人見諒,我等奉命駐守在此,不能再讓大人進去了,要不實在不好交差……”
“沒關係,沒關係……”錢肅笑着擺了擺手,“幾位兄弟職責所在,軍令如山,我自然懂,你們忙你們的,我們在這裡看看就行,絕不給你們添亂!”
“多謝營監大人體諒!”那個伍長朝着錢肅抱了抱拳,然後一調馬頭,就帶着幾個人跑了回去。
嚴禮強和錢肅就騎着馬,站在王家堡外面的路邊,看着王家堡裡的情況。
這個時候的王家堡,已經一片雞飛狗跳,所有人,都慌亂無比,哭聲喊聲交織一片,整個王家堡,瞬間亂成一團。
一隊隊的騎兵騎着犀龍馬在王家堡內馳騁着,揮舞着刀劍,一邊跑一邊大叫,“我等奉郡守大人之命,今日前來追拿王家一干罪犯,無關人等,站到一邊,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
看着這樣的場景,嚴禮強瞬間如墜冰窟,臉色都變了,他沒想到,葉天成居然真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爲了甩鍋和堵住平息城中的悠悠衆口,居然毫不猶豫就把整個王家打入了地獄,把那一切的罪責和過錯,推到了挖王家的頭上……
王家中的許多人未必是善良之輩,但同樣的,整個王家,也絕對有大把平凡又無辜的普通人,看今日的陣仗,要抄滅王家,那王家的冤死鬼,不知有多少……
眼前的場景,又讓嚴禮強想起了上次他們父子和嚴家在這一日遭遇的事情,同樣的日子,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一個比他們嚴家強大得太多太多的黃龍縣的豪強,轉眼之間就要抄家滅族,這樣殘酷的現實,讓嚴禮強再一次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奈和虛弱感。
兩個月的時間,他看似改變了很多東西,但有些東西,卻依然一成不變,讓人窒息。
“禮強,怎麼了,你臉色有些不太好……”發現嚴禮強久久沒有說話,旁邊的錢肅看了嚴禮強一眼,關切的問道。
“錢叔,沒事,只是感覺有些震驚!”嚴禮強牽動了一下嘴角,似乎笑了一下,然後放低了聲音,“錢叔相信那個伍長剛剛說的那些麼?”
一直隔了幾秒之後,錢肅深深的看了嚴禮強一眼,纔開了口,“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我相不相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郡守大人要王家死,王家就不能活,這就是這個世間最冰冷的現實……”說到這裡,錢肅有些感觸的擡起頭看了看那正在飄雪的陰沉天空,“以後或許你就會知道,和這個世道比起來,今天這樣的天氣,算是暖和的,也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