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十三年的三月十八日中午,一場春雨落在了大漢帝國的都城,將那有着千年歷史的厚重都城,籠罩在一片朦朦的雨霧裡。
就在這場微微帶着一點寒意的春雨之中,嚴禮強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大漢帝國的都城。
“這就是帝京嗎?”靡靡的春雨之中,整個人裹在雨披之中的嚴禮強看着遠處那猶如巨獸一樣的高大城牆,不由轉過頭,問了自己旁邊的胡海河一句。
“嚴護衛,這裡,就是帝京了,順着這條路直走,我們前面就是帝京的西華門,這帝京的西邊,有三座城門,西華門只是其中一座……”胡海河的聲音也帶着一股疲憊和傷感,在說話的時候,嚴禮強看到胡海河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了他坐騎上掛着的一個行囊,那行囊裡面,就是胡海河哥哥的骨灰。
嚴禮強只是點了點頭,就沒有再說話了,只是輕輕的夾了一下馬腹,讓犀龍馬跟上隊伍,同時也把黃毛從雨披之中露出來的腦袋再按了回去。
那日與黑風盜的戰鬥似乎就在昨日,而爲了那場戰鬥犧牲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在那場戰鬥之中犧牲的那些人想要保護的那個人,最終也沒有活着走入帝京,這讓嚴禮強懷疑起來,從離開平溪城走來的這一路,到底有什麼意義。
整隻隊伍顯得有些沉悶,孫冰臣的全部儀仗也收了起來,沒有把儀仗打出來,大家悶着頭騎在馬上冒雨趕着路。
……
惠州城發生的事情動靜鬧得太大,耽擱了好幾天,最後當地的官府都來了人了,忙活一通,最後等到其他的護衛隊伍到了惠州城之後,嚴禮強與孫冰臣他們,才與後面到來的隊伍匯合,一起返回帝京。
只是隊伍裡再也沒有了葉天成。
孫冰臣的背影在細雨之中顯得有些蕭索,但卻依舊挺拔倔強,嚴禮強看了幾眼孫冰臣的的背影,大概也能猜到孫冰臣此刻的感受。
皇帝身邊的一個近臣和一個要準備押送到帝京的罪臣都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惠州城,兇手自然要被通緝,但牽扯進這件事的孫冰臣,恐怕也有着不小的麻煩,如果有人要找茬的話,孫冰臣帶着朝廷重犯葉天成喬裝打扮擅自離開護衛隊伍前往惠州城,沒有給葉天成提供足夠的保護,就是葉天成的死因之一,真要追究起來,孫冰臣難免還會受到牽連。
而自己作爲孫冰臣的侍從護衛,沒有保護好葉天成,同樣也有責任。
嚴禮強心中嘀咕着,這些事情,他在來的路上已經想清楚了,對責任什麼的,嚴禮強也不在乎,因爲反正他本來就是孑然一身,在帝京也沒有什麼利益糾葛,到現在爲止他的那個官方的身份都還沒有下來,既無法得到什麼,那也就不介意失去。
只是還有一件事讓嚴禮強心中有些糾結——葉天成身上的銀針,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在葉天成的屍體上,嚴禮強發現了兩根長長的銀針,在發現的時候,那兩根銀針還刺在葉天成屍體的兩個大穴之上,葉天成正用那兩根銀針來打通經脈穴位,想要重新獲得自由。
自己沒有給過葉天成銀針,樑義節和孫冰臣更不可能,那麼,葉天成身上的銀針,就只能是這個隊伍之中能接觸到葉天成的某個人給到葉天成的。而這一路行來,在孫冰臣帶着葉天成和護衛隊伍分開之前,能接觸到葉天成的護衛至少有二三十個,所以,很明顯的是,這護衛隊伍之中的某個人,經受不住葉天成的誘惑,悄悄的把銀針給了葉天成。
以葉天成的口才和詭詐,要讓隊伍之中的一個普通護衛答應和他做一次利益交換,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面對這件事,孫冰臣的處理很耐人尋味,他讓嚴禮強和樑義節不要再聲張,也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隊伍裡的其他護衛,因爲葉天成已經死了,所以他就準備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嚴禮強稍微有點明白孫冰臣的用意,因爲這件事如果在隊伍之中傳開,那麼,這劫後餘生的一支隊伍,恐怕眨眼之間,大家之前一起經歷了那些磨難才積澱下來的那一點情誼,就要崩散了,因爲很難把那個人找出來,所以最終的結果就是一干人互相懷疑,再也沒有之前的信任。
這或是是孫冰臣這一路上所做得最有溫度的一個決定。
……
一行人來到帝京的西華門,那三十多丈高的城牆和城樓讓嚴禮強多看了幾眼,在孫冰臣亮明身份之後,一行人很順利的就騎着馬,進到了城中。
帝京的繁華,自不用多說,只是此刻的嚴禮強,在真正來到了這座城市之後,之前對這座城市的好奇心,不知不覺就已經慢慢散去了。走過越多的城市,嚴禮強就越明白,一座城市的特質,其實是由這裡的人決定的,帝京之所以是帝京,不是因爲這座城有多大多美,而是因爲這裡是這個偌大帝國的權利中樞,這個帝國最有權利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居住在這座城市,所以,這座城市也才變得與衆不同。換句話說,這座城市臥虎藏龍,真正值得自己關注的,還是這裡的人。
一行人在進城後不久,就分開了。
胡海河等一干護衛直接去馬步司的衙門報道,算是完成任務後重新歸隊,從此與孫冰臣就再沒有直接干係,除非他們再次被派到孫冰臣的身邊執行什麼任務,而孫冰臣,則直接帶着嚴禮強和樑義節,回到了他在帝京的住所。
孫冰臣在帝京的家就再一個叫做車馬巷的地方,宅子不大,但還算乾淨整潔,從外表上看,也就是中上之家的樣子,不像什麼豪門大戶,在三個人停下,樑義節從犀龍馬上跳下來去敲門的時候,嚴禮強才知道原來孫冰臣就住在這個地方。
“屋宅只不過是棲身之所,一個人站不過方寸,臥也不過七尺,所以屋舍無須太大,也無須力求華美,夠住就行……”似乎看出了嚴禮強眼中的那一絲疑惑,孫冰臣耐心的爲嚴禮強解釋了一下。
”禮強受教了!”孫冰臣的話,嚴禮強就算心裡不全部認同,也點了點頭。
樑義節拍了幾下門,那門就打開了,一個打着傘的老僕從打開的門縫之中露出半張臉,在看到樑義節和門外的孫冰臣的時候,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驚喜之色,“啊,老爺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