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科夫心裡嚴重不安的同時,在山谷中,也有一個人正大爲詫異,那是剛剛被巨力轟砸下來的眠茶,他的拈花神通,雖屬佛法奧義,終究只是血肉之軀,難敵無邊無際、浩瀚無窮的冥河陰氣,不但被從空中衝落,摔砸地面,還差點被玄陰之氣入侵經脈,走火入魔。
玄陰天瀑之中所蘊含的,是至純的陰氣,卻又不是純粹的陰氣,裡頭還有億萬年來無數亡靈的怨念,對佛法修行簡直是天生的剋星,稍有不慎,被如此大量的怨念灌頂洗透,禪心失守,完全有可能立刻走火入魔,墜入無間邪道,總算眠茶的佛力根基是由九懺式奠下,對於承受怨念極有心得,這才順利扛了下來,不過,眼見大片信衆被冰封起來,命在旦夕,他焦急萬分之餘,也生出一絲疑惑。
眠茶知道事情嚴重,可自身一傷再傷,早已是強弩之末,就算想做點什麼,也基本無力,況且,直至此時,眠茶才發現一個大問題,吸收信衆願力,化無邊佛力大能,這確實是很厲害,打從自己來到這山谷,迴歸信衆之後,神能就幾乎不盡不竭,讓自己真有了成神的感覺,然而,當這些信徒逐一被冰封,生命能量衰微,自己的佛力也直線狂掉,差點就被打回原形。
(看來以願力修行之法,雖然又快又強,但隱憂也是不小,信徒折損過多,就和廢功沒什麼差別了……唔,有古怪。)
癱躺在地上,忽然感覺到不妥,自己所躺靠的大地,相當的平靜,相當……異常。
玄陰冥河當空澆灌,人碰觸到都立結成冰,地面的情況應該也好不到哪去,眠茶觸手冰涼,整個地面確實凍成鋼鐵一樣,可剛纔他隨意以神念一掃,卻發現被凍起來的,只有表面深度半米左右,更底下的地層,十分平靜,全然不受陰氣影響,以玄陰天瀑的規模來說,這怎麼看都是不正常的。
(爲何……照這規模來看,起碼封凍該深達幾十米,甚至百米,爲何只凍起半米就沒反應?這麼大量的玄陰之氣,入地之後宣泄到哪去了?)
眠茶感到錯愕,趁着還躺在地上,凝神往地下一探,結果探測的神念似泥牛入海,整個被吸走,什麼也沒剩下,眠茶大吃一驚,卻也肯定地下有古怪,最大的可能,是有什麼特殊的存在,這個存在大量吞噬玄陰之氣,似乎……有種黑吃黑的打劫意圖。
驚愕之中,眠茶忽然感應到一絲神念掃來,直指自己,這股神念給着自己熟悉的感覺,是自己等待許久的人。
‘老友,撐到現在,辛苦你了。’
‘去你的!怎麼現在纔來?再晚一點,老子就真要成佛西去了。’
‘準備工作很多,耽擱了,況且,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之前身上光芒萬丈,看來過得挺滋潤,我不好意思出來掠美啊。’
‘別滿口廢話,這節骨眼上,少盡來虛的,應該怎麼作,直接說出來。’
‘好的,三角位點已經備妥,可引導三方魔力流向,需要你的配合,具體方法是……’
眠茶專心聆聽,預備配合,此時,谷中大地的異狀,也開始有其他人察覺到,包括正在山谷外主持法陣的契拉東贊。
引導冥河入現世,這是整個計畫最重要的一
步,如果沒法把這些獸屍兵集體狂化,己方根本沒有足夠籌碼去對付基地,而如若可以,計畫應該是在與基地大軍對上,或是進攻基地根據地時發動,一口氣完成狂化,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讓敵人沒有翻盤的機會,無奈由於基地組織龜縮不出,又冒出眠茶這個變數,加上精靈、矮人、翼人的聯軍勢大,這邊再難等待下去,才被迫把這張王牌提早打出來。
說到底,這就是吃了底蘊的虧,己方若有基地組織那麼多的籌碼,也不用被逼得過早亮底牌,然而,哪怕拿出來的時間有點早,這張底牌的威力,可沒人敢懷疑,只要把在這裡的精靈、翼人、人獸聯軍一口氣吞掉,再製造更多的屍兵,相信就連基地組織也抵擋不住。
不過,整個計畫都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基本上已經完成,契拉東贊卻覺得有些不妥,因爲若照當初的計算,當空間界線被扭曲、打破,冥河被接引到現世,自天頂衝澆下來,獸屍兵會因此強化,至於山谷中的那些人獸聯軍,不是皮融肉爛,就是直接被邪氣催化,成爲新的獸屍兵,可實際進行起來,那些眠茶的信徒居然被玄陰之氣給封凍起來,化爲巨冰,非但沒能化爲邪屍,還保住了一線生機,一時不至於喪命。
契拉東贊對這結果,只能說是瞠目結舌,將之歸因於眠茶的神通廣大,因爲佛法體系,與她所學全然不同,別說她不知道,就算她手下的這些祭司也沒一個知道,對方能夠作到什麼程度,根本就無從估計,在這樣的情況下,計畫會出現誤差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打從眠茶這個異數出現後,整個計畫就已被迫多次修正了。
只是,當整個施法程序將近完成,契拉東贊忽然發現,玄陰之氣的狀況有些不妥,他們這邊已經開始關閉術式,預備透過空間閉合,要把引來現世的冥河給截斷,因爲維持空間扭曲,需要一直消耗巫力,時間如果長了,哪怕這邊都是些非人者,也承受不起,然而,就在契拉東贊操作巫陣,對着所有祭司下令時,她錯愕地發現,這個術式……居然關不起來!
無法關閉的主要理由,是因爲玄陰天瀑的存在,這道冥河支流崩衝的流速太快、流量也太大,反過來令得空間封斷變得極困難,契拉東贊連試了幾次,就是無法將扭曲的空間回覆原狀,這是不該發生的情況,她在冥府邊境、生死交際浮沉數年,日夕待在冥河裡頭,對整條冥水的特性,瞭若指掌,之前多次引用冥河的浩瀚之力,克敵制勝,包括現在的這個計畫,整個的構想,就是憑靠她對冥河的瞭解,這是絕不可能會出錯的,怎料到了最後關頭,竟然無法將冥河斷流?這種陰溝裡翻船的意外,簡直是豈有此理!
契拉東贊急忙審視每一個環節,要立刻找出冥河流量、流速失控的理由,結果很快發現,在那山谷的地下,有一股能量正在運作,發動起一個術式,就是這個術式,將冥河吸引住,如同磁石,瘋狂吸扯着玄陰天瀑,使得冥河傾泄直下,越來越快,而不管來得有多少,全部被飢渴地一吞而盡……甚至,也因爲這個術式的運作,導致玄陰天瀑的效果不如預期,山谷中的那些生命體僅被凍住,沒有屍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太荒唐了!”
契
拉東贊一整個理解不過來,想不通怎麼會發生眼前這樣的事。
這個決戰地點,是西門朱玉和眠茶挑選,擺明是有設伏、有陷阱,契拉東贊和雪科夫決定一腳踩進去,事先當然儘可能地作了調查,像山谷中藏着什麼魔法陣,一下發動,摧毀整座山谷之類的鳥事,雖然可能性不高,卻也不是沒有,不可不防,否則若然成真,那就成了大笑話一個了,因此,還在谷外準備攻擊時,契拉東贊就先行確認過,谷內沒有任何魔法設置,包括山谷之下的地層,絕沒有任何魔法陣的存在,正是先確認過這些,肯定了眠茶**人只是單純藏兵設伏,契拉東贊纔敢下令攻擊的。
然而,現在山谷中所傳出來的,卻是不折不扣的魔力反應,源頭還就是地底下,這麼荒唐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難道……魔法陣不是預先佈下,是剛剛纔緊急施布的?”
契拉東贊腦中閃過很多的可能性,像是緊急發動千人血祭,以流出的血來繪成魔法陣,這一類的邪法,都是確實存在,又真有人用過的,敵人很有可能也這麼採用,但……自己一直盯得很緊,自始至終眠茶**人沒機會玩這種花招啊!
再者,谷中地下的那個法陣,目前判斷不出作用,只是源源不絕地吞噬掉冥河天瀑的玄陰之氣,彷彿吸入多少都不夠一樣,能量被吸走,總要宣泄,這可是足以讓十萬獸屍兵推升狂化的巨大能量,那邊一直這樣無底洞地吸下去,到底是要如何宣泄?又……有甚麼用途?
剎那間,契拉東贊腦中閃過許多念頭,無數種可能,不曉得真相到底是哪一種?
環顧周遭,數十名大祭司、祭司,各守方位,結成法陣,全神維持魔法陣的運作,強大的魔力,不住發散出的黑暗波動,比契拉東贊所知的一切現世邪物都要可怕,這是獸族有史以來最顛峰的術者陣容,然而,指揮着這豪華陣容的她,此刻卻有力難施,明明知道戰況有變,可運作中的魔法陣停不下來,連帶令得這邊所有的大祭司、祭司必須全力維持,否則一下失控,冥河有可能反噬過來,那就是大事了。
至此,契拉東贊也明白過來,自己沒有能夠看透敵人的佈局,現在已經墮入局中,脫身不出,只不過,一時還不清楚敵人的身分,不知道那到底是誰?是西門朱玉?或者另有其人?
困惑中,答案漸漸揭曉,契拉東贊感應到一絲神聖氣息,在山谷中綻放開來,雖然不是很強,卻可以清晰辨認出,那是來自眠茶的純淨佛力。
“……眠茶!這妖僧,果然是一切的關鍵!”
契拉東贊不是很肯定自己的這個推論,因爲眠茶已耗損過多,現在勉強出來,能使的力量也非常有限,要說他能推動什麼強大術式,這實在不太可能,還不如說,他是出來引導,而配合的人……應該就在附近,至於有這可能配合的術者,多半……
稍微計算一下應該在場卻不在的人,契拉東贊立刻就明白了,“矮人黑三!原來如此,他的缺席……怕是躲在附近了吧。”
推論如此,契拉東贊仍覺得有些不對,因爲只憑着眠茶與矮人黑三王,似乎還不夠格支撐起這麼大的魔法術式格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