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裡極亂。
他只肯給五塊,可五塊錢根本連本錢都回不來,可如果不賣給他,那個老爺子也沒有出現,那我連五塊的本錢也掙不回來,可我這麼辛苦才把桑葚運到城裡來,三十幾斤就賣五塊,我心裡又是一萬個不願意!
“一句話,你到底賣不賣吧,這裡是五塊,只要你點頭,錢就是你的。”
男人直接掏了一張五塊的整錢在我眼前晃。
我狠狠咬牙,又用力閉了閉眼,“你走吧,我不賣。”
“你說啥?”男人誇張的大叫,從鼻子裡喘着粗氣,似乎被我氣的不輕。
我堅定的搖頭,“嗯,我不賣。”
雖然這五塊可以至少可以讓我回本,可我辛辛苦苦弄了這麼多桑葚到城裡來,是爲了掙錢的不是嗎?
我還是願意相信昨天的老爺子不會騙我。
就算他真的不來,我也認了。
剩下的這些桑葚子我就地甩賣,能回多少本錢是多少,以後再和人交流的時候我會多留個心眼,這次,就當買了教訓!
“你,行吧,你不賣就不賣,當我稀罕你的東西,我告訴你,有你哭的時候,小丫頭片子,敢耍老子!”
男人罵罵咧咧的走了。
我沒理,許是剛剛和他這麼一爭執,我反倒冷靜下來,坐下喝了口水,人也鎮定了不少,沒那麼慌了。
“小姑娘,你幹嗎不賣給他,能回個本錢也好啊?”旁邊攤位的嬸子和我說話,大概覺得我像個傻子一樣。
我笑笑,“嬸子,你也看到了,我的攤位擺在這裡,並不是沒有人來問價錢,我只是答應了一個人要把貨給他,因此沒有零賣,如果等到晌午那個人不來,我就把這些桑葚便宜賣了,三毛一斤,實在不行就兩毛,怎麼也不只賣五塊吧,何況,我不喜歡那人的語氣,做買賣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他非說的好像我佔了他天大的便宜一樣,我不樂意賣給他。”
嬸子驚訝的看了看我,“你說的倒也是,剛剛那人我也見過幾次,專做投機的事,看我們這誰的東西賣不出去,他就低價收過去,回頭再轉手高價賣掉。”
“他這種方法也無可厚非,可他說話那語氣實在討厭!”
我又說了句,嬸子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嬸子的菜賣完,也收拾了攤子回家去了,臨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個飯糰,我就着帶來的水喝了。
琢磨着再等一個鐘頭,如果老爺子還不來,那我就把桑葚低價賣了。
打定了主意,我心也定下來,又拿出練習冊做了兩道幾何題。
“小姑娘。”
熟悉的聲音竄進耳中,我驚喜的擡頭,果然看到昨日那個笑眯眯的老爺子,“今天家裡有事,我出來的晚了,還以爲你賣完桑葚回去了,想着走過來看看,沒料到你還在啊。”
我心裡不知道多高興,把練習冊放下,臉上倒是沒表露多少,只說,“說好了等你,說話要算數嘛。”
“不錯,不錯。”
老爺子似乎很開心,看到我放在地上的揹簍和籃子時,眼睛裡明顯閃過震驚,“這些都是你摘的?”
“不是我摘的,但確實都是我的,我沒秤,所以也沒仔細稱過,大概是三十七斤,你都要嗎?”問出這話的時候我也是忐忑的,雖然老爺子來了,可我不敢確定這麼多桑葚子他都會要,三十七斤,如果沒有渠道的話,肯定銷不掉。
老爺子定定看着地上的揹簍和籃子,好長時間沒說話。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一顆心跟着懸了起來。
他不會是想反悔,或者只拿幾斤?
太緊張了,我覺得我又渴了,喉嚨像要冒煙一樣,也不敢先喝口水,兩隻眼睛巴巴的看着他。
“昨天說過了,你有多少我都收。”
我終於鬆了口氣,飛快的算着,“這裡一共三十七斤,五毛一斤,一共是十八塊五,你給我十八塊吧。”
老爺子給了我兩張十塊,我打算找錢給他,他卻說,“不用了,你給我的價錢很便宜,我賣出去掙的也不少,何況,今天讓你等了這麼久,這一塊五你在城裡吃了飯再回去。”
我想了想,說,“你明天還要桑葚嗎?”
“要的,只要你有貨,我都收。”
“那好,這一塊五就當是定金,明天算錢的時候再減掉。”如此一來,我心安理得把錢放好了。
老爺子眯着眼睛笑,一副很慈祥的模樣,我可猜不透他是做什麼的,不過他能一口氣買這麼多桑葚,想來肯定有辦法銷出去。
“那明天還是在這裡等你?”
我想着如果還在這裡的話,就算冒犯他也好,我一定要提一提讓他早點過來,我還要回學校上課的,今天就耽誤了半天的課程。
“不用,不用,你告訴我你家在哪個鎮子,方便的話我可以讓人順路去你那取貨。”
這樣就再好不過了,我說了鎮子的名字,老爺子又是一愣,說鎮子離城裡可是不遠,我一概只是笑笑,有些辛苦自己知道就好了,我也不想博取同情什麼的。
倒是很巧,老爺子說他僱了個人,每天都會從各個鎮的村裡收一些新鮮的蔬菜到城裡,也會經過我們鎮上,她讓我在農貿市場門口等着,就是時間比較早,凌晨3點半就要在那裡了,因爲這些蔬菜是拿到城裡賣的,晚了就過市了。
老爺子還告訴我,那人叫馬兵,他會負責稱重,然後把錢算給我。
如果哪天沒桑葚,就不要到農貿市場去,馬兵看我沒來,就知道了。
和老爺子談好,他找人來把桑葚運走,我也往回趕了。
坐着搖搖晃晃的小巴,感受着吹進來的風,我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開心。
不是因爲今天掙了十三塊,而是想到明天、後天、大後天……我都能掙到錢。
桑葚還有十幾天才下市,靠着這一筆錢,在中考之前我不用再擔心會不會餓死,還可以給自己買兩支好一點的圓珠筆,還有橡皮和尺子,最好還能買一個文具盒。
或許,還能買上十個雞蛋,每天給自己煮個雞蛋吃。
再奢侈一點,也許還能割上半斤五花肉,我都記不清多久沒吃過紅燒肉,都快忘了紅燒肉吃在嘴裡是什麼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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