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不和之頭

神靈丹均勻分佈在四周,成爲禁制的骨架,本身也已變成劇毒之物,用來抵抗望山毒氣的侵襲,在道統法術一刻不停的重重壓迫之下,神靈丹和整個禁制開始緩緩地向內回縮。

殷不沉終於能夠停止法術、收回法力了,先是看着妖嬰,隨後又擡頭望向天空,說不清哪一個更可怕。他乾脆坐下,抱着腦袋說:“你們一決勝負吧,誰打贏了叫我。”

飛霄沒再往地下鑽,妖嬰與聖母骷髏剛一聚攏,它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目不轉睛地盯瞧,甚至向它們爬去,猴子臉上毫無懼意。

直到飛霄從身邊經過,殷不沉才注意到它的奇怪舉動,又吃一驚,急忙伸出雙手抓住飛霄的尾巴,“你要幹嘛?你無情,我不能無義,別去送死!”

飛霄卻不聽勸,繼續向前爬行,在煉獸之法中,它承載着大部分法力,一旦不受控制,殷不沉根本拽不動,他試圖建立靈犀也沒成功,想要施展魔族法術,又怕再次中招,被飛霄拖行一段距離之後,他放棄了,“你自找的,與我無關。”

殷不沉仰面躺下,看着禁制一點點回縮,道統法術製造的旋渦轉得越來越快,與聖母骷髏的數千年浸毒之功不同,道士依靠純粹的實力突入毒氣,那旋渦由大量法術組成,在毒氣當中鑽出一條通道,隨滅隨生。

殷不沉高估瞭望山毒氣的破壞能力和自己的魔族法術,就在他凝望的這一小會,旋渦已經與神靈丹禁制相遇,火星四濺,禁制無形卻有大片裂紋出現,離完全毀滅不遠了。

“道統來了多少高手啊?”殷不沉坐了起來,前方發生的事情更讓他不安。

飛霄爬到了骷髏下方,正在仰頭吐出神靈丹,骷髏內部的光芒亮得刺眼,隨時都可能爆炸。更上面,三隻妖嬰的融合接近完成,三頭六臂看上去更協調了一些,六條腿已經探入骷髏之中。而且還在慢慢下墜。

殷不沉很快就看明白了,妖嬰要以骷髏爲身,兩隻腳已經從骷髏下方伸出來了。

神靈丹飄到半空中,被三隻妖嬰輪流吞吃。

“這個‘古神’可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殷不沉喃喃道,突然深吸一口氣。伸手撥開成堆的樹根,向地下鑽去,速度比之前的飛霄還要快些。

沒多久,殷不沉從樹根中間露出兩隻眼睛,“你們盡興就好,我就看着,絕不插手……”

飛霄的幾十顆神靈丹已經吐得差不多了,力氣也隨之耗盡,頭一垂,暈了過去。令殷不沉羨慕不已。

空中的旋渦終於在禁制上打開一個缺口,至少三十道顏色深淺稍異的光芒停頓片刻,一塊向妖嬰射來。

妖嬰已經與骷髏融合在一起,下方伸出兩條腿,比嬰兒高出一大截,三顆頭顱個個怒容滿面,六臂伸出,各自召來器物,分別是妖骨盾牌、鳥羽長劍、獸角妖塔、獸尾幡旗、百眼妖杖和一顆跳動的心臟。

殷不沉再不猶豫,使出全身力氣。向地下更深處鑽去,同時施法自保,他對宏大的鬥法場面不感興趣,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一陣劇烈的震動傳來。殷不沉明明在往下鑽,卻感覺自己好像飄了起來,他不敢再動,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他仍然閉上眼睛,只顧全身發抖。

他曾經勇敢過。那是因爲身邊有慕行秋、小青桃這樣更勇敢的榜樣,現在他身邊卻只有更膽小的飛霄和不知底細的妖嬰,他沒有嚇暈過去,算是很了不起了。

震動一直沒停,越來越劇烈,殷不沉隱約覺得有光射來,忍不住睜開雙眼,這一看更害怕了,喉嚨裡發出一連串顫抖的嗯嗯聲。

他真的飄了起來,不只是他,泥土、積雪、樹根……一切東西都在空中飄浮,飛霄就飄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地面變成了一座大坑,三頭六臂的妖嬰站在飄浮物的最下方,六件妖器激發出強大的力量,託着所有東西向上衝起。

殷不沉擡頭望去,道統旋渦就在頭頂數十丈,通道中的法術清晰可見。

“天吶,誰來直接殺了我吧。”殷不沉嘴上這麼說,真到了生死關頭,心中反而生髮出一點勇氣,由趴伏之勢改爲站立之姿,第一件事是與飛霄建立靈犀,讓它回到自己腳下,可飛霄體內的神靈丹所剩無幾,法力直線下降,雙方配合本能達到注神境界,現在只相當於星落四五重。

殷不沉咬咬牙,將維持禁制的十顆神靈丹吸回飛霄體內,反正禁制已破,用不着它們了。飛霄如果還醒着,肯定會拒絕這些毒性劇烈的神靈丹,現在卻只能任憑豢獸師擺佈。

法力又增加一些,但也不到注神境界,殷不沉唯一能用來自保的就是魔尊正法,“誰也別搶我的法術!”他大叫一聲,沒有攻擊任何一方,而是對自己施法。

飄浮在周圍的樹根如飛蛾撲火一般衝過來,將殷不沉和飛霄團團圍住,頃刻之間組成了一個巨蛋形態的防護外殼。

任憑外面天翻地覆,殷不沉一點也不好奇,也不關心勝負,只要外殼不破,他絕不出去。

巨響與震動還在持續傳來,殷不沉站在飛霄背上,全心維持法術。

飛霄醒了,很喜歡這個黑黢黢的環境,一聲不吭,還不知道自己吞了十枚有毒的神靈丹。

震動最劇烈的一刻,樹根組成的外殼險些被撕裂,不過在這之後,震動漸弱,殷不沉的壓力也隨之減少,但他仍然不敢結束魔尊正法,更不敢出去查看情況,他很清楚,自己能在雙方夾攻的環境中生存下來,不是因爲自己有多強,而是因爲雙方進攻的目標都不是他,萬一有哪道法術失控,他可承受不住。

失控的法術終於來了,殷不沉感覺到一股極強大的力量劈向外殼,他將魔尊正法運轉到極致,還是沒能抵擋得住,砰的一聲,樹殼被劈開了,飛霄立刻將頭足縮回殼內,殷不沉卻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裡準備硬接此招。

那道法術卻沒有繼續進攻,殷不沉眼前一亮,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望山了。

這是一片平緩的山坡,積雪覆蓋,陽光耀眼,色彩繽紛的毒氣不見蹤影,周圍躺着七八具道士的屍體,還有一名道士跪在屍體中間,滿面怒容,卻無力起身。

離道士不遠,站着三頭妖嬰,也是他劈開了樹殼。

殷不沉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妖嬰的確是三頭六臂,以聖母骷髏爲身,骷髏伸長了許多,像是一副完整的骨甲,兩條腿露在外面,一點也不像嬰兒,長而健壯,事實上,他只有三顆頭顱還保留着嬰兒的模樣,六條手臂也變得粗壯,與成年妖族無異。

“我出來了,我真的出來了!哈哈,我出來了!”一顆妖頭興奮地大吼。

“我被困住了,誰把我困住了?快放了我!”第二顆妖頭喊道,顯得非常急迫。

“事情複雜了,跟萬子聖母預料得不太一樣啊。”第三顆妖頭說,語氣頗爲溫和。

殷不沉聽糊塗了,對面的道士更糊塗,但他不在乎,厲聲道:“妖魔,你猖狂不了多久,趁你還有機會,快殺了我吧。”

三頭妖卻不急着動手,而是轉過身,溫和的妖頭對殷不沉說:“謝謝你的幫助,去阻風山吧,萬子聖母會報答你的。”

急迫的妖頭轉過來,質問道:“是你把我們變成這個樣子的?快把我們分開。”

殷不沉還沒回答,興奮的妖頭轉來,嬰兒般的臉上露出的卻是冷酷無情,“你已經沒用了,我要殺了你。”

握着百眼妖杖的手臂伸過來,妖術頂端的一顆妖眼死死地瞪着目標。

殷不沉嚇得說不出話來,妖杖卻慢慢地縮了回去,另外兩顆頭顱不支持殺妖的決定,一個說:“不行,他對咱們有恩,應該報答。”另一個說:“對對,還得指望他將咱們三個分開呢。”

三頭意見不合,吵了起來,殷不沉愣愣地聽着,全然不明所以。

那名受傷下跪的道士大聲道:“妖魔鼠輩,連殺人的膽子也沒有了嗎?”

三顆頭顱在這件事情意見也不一致,一個要殺,一個建議再等等,一個甚至不好意思地道歉,表示之前的殺戮都是不小心造成的。

爭論好一會,他們總算勉強達成共同意見,“饒你一命,回去告訴左流英和整個道統,準備迎接你們真正的強敵。”

“無名之輩……”

“擦亮你的眼睛,我不是無名之輩,我是……我曾經也是道士,我叫……我忘了自己叫什麼,但我不是無名之輩,我出來是要向道統討回公道!”

道士臉色一變,鳥羽長劍掃來,他不由自主飛上天空,被扔了出去。

“你是道士?你怎麼會是道士?咱們都是萬子聖母的子孫,純正的妖族。”另外兩顆頭顱驚訝極了。

殷不沉更是吃驚,“你們當中有一名道士!這、這……萬子聖母在開玩笑嗎?”

三頭妖展開六臂,興奮之頭冷冷地說:“你們兩個太聒噪了,我要將你們吸收,自己做主。”

“這可不行。”山坡頂部傳來一個聲音,萬子聖母原來早就到了,“能替你們做主的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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