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八點,洪宸一個人來到教務處樓前的石橋上,想不到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三個人卻早到了,這倒是出乎人的意料,這三個傢伙一向是喜歡睡懶覺的,可能遇到大事,誰也睡不着了。看見洪宸,三人一齊迎了上來,一人一張苦瓜臉,像是跑了媳婦一樣。
洪宸知道他們心裡也不好受,並沒有再埋怨他們,而是鼓勵道:“都精神點,又不是上刑場!”
江遇侯滿是愧疚地說:“老大,剛剛我們幾個商量過了,一會兒進去,你就把所有事都往我們身上推就行了,這件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再爲我們白白受牽連了,算我們三個求你了......”朱效傑與沙民民也點點頭。
洪宸淺淺一笑,道:“你們三個可是我的小弟,你們有見過小弟出事,當大哥的卻坐視不理的麼?”三人更加慚愧,心中既悔恨又感動,不知該說什麼好。自相識以來,洪宸真是幫了他們數以萬計的忙,從來不計回報,而他們三個卻總是給洪宸添麻煩。這次的事件很嚴重,主要是竇雪在學校的勢力太大,如果真的連紀委主任都站在她這一邊,那自己這邊就有可能落個嚴重處分,甚至直接被開除。畢竟五千元對於學生來說並不是個小數字。
見這三個人一個個垂頭喪氣,洪宸上去在他們胸前輕拍了一下,道:“好啦!只要你們答應我,以後別再幹這種事就行啦。”
三人異口同聲地答道:“我們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想着一會兒可能就要提前從這裡畢業,心中竟有些捨不得,望着眼前這三個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洪宸鼻樑一酸,道:“謝謝你們,一直在我身邊幫助我,我來這大學最不後悔的事就是跟你們做朋友!”
朱效傑道:“老大你說什麼呢,我們幫你什麼了?明明是你幫了我們纔對,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沙民民眼中含淚,道:“即使以後不在一塊了,我們三個也永遠是你小弟,隨傳隨到,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絕無怨言!”
洪宸噙着淚笑了,啐道:“什麼上刀山下火海,多不吉利!我會讓你們去幹這些嗎?”
江遇侯道:“那就是摘星星摘月亮,總之只要老大你一句話,哥幾個全攬了!”手臂一伸,抻到傷處,疼的一陣呲牙咧嘴。
洪宸破涕爲笑,關心地問道:“怎麼樣?還疼嗎?”
江遇侯趕緊甩了甩胳膊,逞強道:“早就不疼了,剛纔只是抽筋了而已,嘿嘿!”
四人笑作一團,他們好久都沒這麼發自內心笑過了。
朱效傑道:“我們商量過了,如果今天咱們四個從這裡提前畢業,那我們就合資一起創業,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只要我們四個在一起,就是全宇宙最無敵的組合!”
洪宸笑道:“說得好像你還有小金庫一樣,說說吧,這兩年一毛不拔的你存了多少錢?”
江遇侯急道:“好啊老豬,你有錢不往外掏?打算存着娶媳婦啊!”
朱效傑慚愧地一樂,道:“我也就這麼一說,你們怎麼還當真啦?我哪有什麼錢......”
洪宸笑道:“你就是個鐵公雞,平日裡省吃儉用,肯定存了不少,如果明天從這裡離開了,創業的錢得你出!”
朱效傑臉一紅,道:“那......咱們還是各找各媽吧!”三人放聲大笑。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非要說遺憾的話,那就是離校前沒能跟林染見上一面,跟他解釋清楚。
“好興致啊,死到臨頭還能笑得出來?”身後一人拍掌笑道。正是竇雪——依舊是那副不招人喜歡的模樣。
四人見是竇雪,一齊背過身去,不去理她,竇雪卻越說越來勁:“你說你們幾個,痛痛快快的把錢給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現在倒好,多受這些皮肉之苦,一會兒還得挨一頓批評落一個警告,最後錢還是得照給,這不吃飽了撐的麼?”
江遇侯回敬道:“你少得意,一會兒我們就在老師面前揭露你的種種惡行,看誰先死!”
竇雪笑道:“那你們可得先打個草稿,我怕我的罪行太多,罄竹難書,多得你們都數不過來!”說着,捂着嘴咯咯笑了起來。
像竇雪這種身經百戰的人豈會害怕別人打她小報告?洪宸恨恨道:“我們走,不跟這種人在這浪費口舌!”
四人瞥了竇雪一眼,向教務處走去,竇雪搶到洪宸跟前,在其耳邊惡狠狠說道:“表嫂,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千萬別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洪宸壓住心中的怒火,道:“我們何去何從,不勞你費心,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竇雪卻露出一個假笑:“實話告訴你,今天就連林老師也會站在我這邊,你們必死無疑!我看你還能得意幾分鐘!嘿嘿!”
“什麼?林老師?”洪宸心中一緊,暗道:“一定不可能,林老師是出了名的剛正,怎會被竇雪給拉攏住?”但轉念又一想,就連紀委主任孫啓剛都是她的靠山,說不定她真有那個本事,通過一些手段將林染一軍,讓林染左右爲難,想到昨晚沙隱金的態度,洪宸有些後怕,即便林染沒被竇雪拉攏,可能今天也不會幫自己說話。
五人一起來到教務處的接待室,敲門而入,這是他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一般只有犯了嚴重錯誤的學生纔會被請到這裡,受學校主要領導的連堂會審,說是會審,實則是判刑,因爲你站在這個地方,就說明你已經被定了滔天大罪,校方領導們只是走個形式,瞭解一下事情原委,最後讓你簽字畫押,然後趕出校門。
接待室裡空空蕩蕩,除了桌椅空無一物,臺上五位領導早已等候多時,最中間坐的是常務副校長李鳴,五十多歲,身材幹瘦,眼睛卻炯炯有神,似乎能洞察一切,很有領導的風範;左右兩邊分別是紀委主任孫啓剛與教務處主任同樣也是洪宸班主任的蘇惠卿,蘇惠卿旁邊的是竇雪的班主任田老師,林染作爲旁聽,沒有跟這四人坐到一起,於是自己單獨一張桌椅,坐在四人的南側,面向北,正對着洪宸等人。
看到林染也坐在臺上,洪宸心中那被竇雪激起來的滿腔熱血此刻突然變爲方寸大亂,雖然她早就知道林染肯定在,但真到了見面的時候,心中卻更加緊張,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事,甚至感覺多說一個字都會讓林染反感,她不敢去直視林染,也在心裡祈求林染不要看她。
這五個人中屬竇雪的班主任田老師職位最輕,竇雪又是隔三差五被叫來教務處,田老師這個做班主任的自然也被牽連,不知道的還以爲田老師也在教務處工作。只不過往常竇雪犯錯都是些生活中的小毛病,由紀委主任孫啓剛一個人主持批評就夠了,無非就是記過、寫檢討,有時候竇雪還跟孫啓剛耍兩句嘴皮子,一來二去,跟孫啓剛也混熟了,來教務處就好像回家一般逍遙自在。
但這次涉及到校園聚衆鬥毆、團伙詐騙等大事,一定程度上已經觸犯法律,一經查實,連校方也保不住他們,故而驚動了校方最高層,畢竟這種事傳出去,會嚴重損壞學校形象,好在李校長技高一籌——請林染來旁聽。一方面自己與林染關係交厚,這點小忙對於林染來說屬於舉手之勞,另一方面林染高朋遍佈,無論是警界還是電視臺新聞社等處都有關係,說到底,家醜不可外揚,有他出面,事情會好辦許多,不至於把事情鬧大,以免最後傳的沸沸揚揚,給學校帶來負面影響,弄得難以收拾。
場上氣氛一度緊繃,田老師表情尷尬,如坐鍼氈,看起來她比竇雪更加緊張,畢竟這種場面也是她也是第一次見,臺上坐的都是自己領導,自己攤上竇雪這種學生,已經是自身難保了,一個不慎,說不定連自己的前程也跟着泡湯了,想想自己在這熬了十二個年頭才混到班主任的位子,想不到竟敗在一個學生手中,真是又氣又恨。反倒是竇雪,一臉笑容洋溢,雙手插兜,嚼着口香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此時的洪宸與她恰恰相反,手心裡已全都是汗,背上感覺有無數根針在扎,林染不在還好一些,是死是活自己都認了,可如今這場面,就好像一個賽車手出了車禍,即便是對方全責,那也是自己職業生涯上的一抹黑點,永遠洗不白了。洪宸此刻就是這種心情,無論怎麼爲自己爭辯,那也跟“團伙詐騙”這四個字扯上了關係,日後傳出去,還怎麼有臉見人?
“咳咳!”孫啓剛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昨天的事情,我們已經大致瞭解了,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你們三個涉嫌聚衆鬥毆,詐騙同學錢財,按照本校規定,將給予開除學籍處分,林老師,蘇主任,田老師,你們覺得呢?”
蘇惠卿道:“那就按照學校規定來,無規矩不成方圓,犯了錯自然要受到懲罰,追根到底,是我管教不嚴,等處理完這件事,我會向校方作出檢討。”
田老師也應和道:“是是是,一切按照學校規定來,我也會跟蘇主任一樣,向校方做檢討......”
林染一言不發,翹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看書。
“林老師,您覺得呢?”孫啓剛探出半個身子,越過李校長與蘇惠卿,單獨向林染問了一遍。
林染不緊不慢地答道:“兩位當事班主任都沒有意見,我自然也沒有意見,詐騙同學錢財,情節惡劣,開除學籍,以儆效尤,再好不過。”
洪宸心裡一涼:“看來竇雪說得沒錯,林老師也站到他們那邊了,可能在他眼中,我們幾個都是騙子了......”
竇雪見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瞥了一眼無助的洪宸,更加得意。
江遇侯急道:“我們沒有詐騙同學錢財!那都是周泉自願的,怎麼能怪我們呢?”
竇雪道:“呵!說得好聽,你們不騙我表哥說幫他追求洪宸,他能請你們吃飯?你們還獅子大開口,直接詐了他五千多,這還不算詐騙嗎?”
林染翻了一頁書,緩緩說道:“當然算,而且情節相當嚴重。”
竇雪笑道:“還是林老師公正嚴明!有林老師做主,我們都放心!嘻嘻!”
孫啓剛道:“既然這樣,那就將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三人開除學籍,洪宸、竇雪涉嫌打架鬥毆,給予留校察看處分,各位覺得怎麼樣?”
“不行不行!”竇雪叫道,“團伙詐騙這件事,洪宸也有份的,而且她纔是主謀者!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他們三個不過是她手底下的小嘍羅,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是洪宸,她也應該被開除學籍的!”
蘇惠卿聞言,悄悄瞥了一眼林染,見他毫無表情,完全沉浸在閱讀中,心中自是舒了一口氣。竇雪道:“林老師,您鐵面無私,您來說說,是不是該開除洪宸?”
林染頭也不擡地說道:“這件事的責任人是蘇主任與田老師,決定權在李校長與孫主任手中,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旁聽,我的意見能有何用?”
田老師趕緊說道:“林老師此言差矣,您見多識廣,又深諳法學,說實話,我也想聽聽您的高見,多跟您學習一下呢!”
見林染毫無動靜,蘇惠卿亦道:“田老師說得對,我們教育無方,讓自己的學生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實在顏面無存,林老師是教育世家,想必有着豐富的經驗,不妨說出來,讓我們取取經也好。”
林染輕笑一聲,道:“兩位謬讚了,林染年少無知,哪有什麼經驗可談?這些既然都是兩位老師的學生,還是請兩位酌情處理即可。”
聽林染這般說,蘇惠卿忍不住嘴角一揚,心中雖納悶林染爲何如此異常,但從他的表現上不難看出,他絕對是跟自己站在一條戰線上的,想必是作爲老師天性使然,對是非善惡有着絕對的立場,故而選擇站在有理的一方。
李校長左右一望,輕聲說道:“林老師,既然大家都想聽聽你的意見,你不妨就說兩句。”
林染放下書,坐正姿勢,道:“既然李校長髮話,那林染就拋磚引玉。”頓了一頓,道:“竇雪作爲原告,她的言辭是可以得到證實的,既然她說宸是這件事的主犯,而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他們三個是受洪宸指使的從犯,那麼只要洪宸一方承認,那此事便一錘定音,可根據校規校紀,做出相應處罰。”
不知爲什麼,聽到林染念出自己的名字,洪宸心裡更是如火焚燒,同時又有些莫名惱怒,雖然自己跟林染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好歹一起吃過飯,一起談過心,更是在贛山一同經歷過生死,怎麼說也應該算是不錯的朋友了吧?可今天自己有難,林染不僅不幫忙,反而落井下石,感覺要將他們四個除之而後快,讓人難以接受,這真的是自己認識的林染嗎?洪宸有些不知所措,漸漸的,悲憤交加,竟有些難以自抑。
“對對對!”竇雪應道,“這些全部屬實,直接把他們開除學籍行了!”
孫啓剛一拍桌子,喝道:“開不開除不是你說了算的!注意你的身份,這裡有這麼多位領導,自然會給出公正的判斷!不用你在這指指點點,自己的屁股還沒擦乾淨呢!”
竇雪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孫啓剛又望向林染:“林老師,您看......”
不等林染回答,洪宸卻先開口道:“孫主任,請您把我們四個都開除了吧,我們沒有怨言!”說着,恨恨地瞪了一眼林染,只是林染全程在看書,並沒有看到洪宸那充滿敵意的眼神,不過從她的語氣中也能聽出來,她這是在意氣用事。
林染邊看書邊問道:“那這麼說,竇雪所說的全部屬實,你承認了?”
洪宸一臉無畏地說道:“對!我承認了!”
林染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你是主犯,他們三個是從犯,主犯開除,從犯留校察看,而你卻要把你們四個都開除,豈不是拉人家下水?”
洪宸一愣,又驚又喜地說:“您是說,他們三個可以不用被開除?只開除我一個就行啦?”
江遇侯卻不依了,上前說道:“要開除就一塊開除,什麼主從的,我們四個一塊兒來就一塊兒走!”
朱效傑、沙民民也應道:“沒錯!”
洪宸低聲吼道:“你們傻嗎!都說了可以不用被開除了,你們還往身上攬什麼,豬腦子!我是這麼教育你們的嗎!”
沙民民道:“老大,你被開除,我們在這也沒意思,不如提前畢業,再找個一樣的工作,到時我們又能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江遇侯道,“沙師弟說得對啊!”
“對你個頭啊!”洪宸罵道,“拿不到畢業證書,去哪找工作,這不相當於十幾年的寒窗苦讀都白費了嗎?你們家裡會願意嗎?”
“你們幾個別嘀咕了!”孫啓剛道,“我們剛纔研究了一下,鑑於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是從犯,又是初犯,所以給予留校察看的處分,另外,需要你們將那五千塊錢全數還給周泉同學,最後,每人一萬字的檢討,下週交到系裡,好了,你們三個出去吧。”
“我們不走!”江遇侯正欲辯證,卻被洪宸攬了胳膊,將三人一起推了出去,竇雪冷笑一聲,道:“沒想到你們還挺講義氣的嘛,這種忠心護主的狗,我最喜歡了,嘻嘻!”
洪宸白了竇雪一眼,不去跟她浪費脣舌。
孫啓剛對竇雪道:“處理完那三個,該輪到你了,有人舉報你在學校裡收保護費,專橫跋扈,有沒有這回事?”
竇雪笑道:“孫主任,凡事得講證據,舉報歸舉報,有證據麼?”
孫啓剛欲言又止,氣得一拍桌子:“有沒有這回事,你自己心裡最清楚,老實交代!”
竇雪一臉無辜道:“我沒什麼可交代的啊,只要您能拿出我勒索同學的證據,我立馬認罪,呵呵!洪宸,你有證據麼?”
洪宸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竇雪笑道:“這麼說,你就是沒證據嘍,那就沒辦法了,孫主任,我承認打架鬥毆的事,留校察看我也沒意見!”又小聲加了一句,“反正我已經察看二十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嘿嘿!”
孫啓剛面向洪宸,問道:“洪宸,那你呢?”
洪宸道:“事情擺在這兒,您已經很清楚了,如果您認爲這是蓄謀已久的詐騙,那我無話可說。”
“這......”孫啓剛有些猶豫,在李校長耳邊耳語一番,兩人低聲談了幾句,李校長道:“這件事......當中涉及頗多事宜,是否真的是詐騙,還有待查證,蘇主任,洪宸是你的學生,這孩子平日如何,你心裡應該最有數,你認爲該如何處置呢?”
蘇惠卿暗自琢磨:開除洪宸,對我的職業生涯來說有害無益,但是洪宸與林染平日關係匪淺,好幾次看到他們在一起並肩而行,按理說洪宸出了事,林染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可今天,林染卻冷漠得出奇,雖然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洪宸留在學校,始終是自己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會對林染下手。
想到這裡,蘇惠卿決定寧枉勿縱,即便是自己的學生,也不能跟自己爭男人,於是答道:“李校長,我的班級出了這種事,我這個做班主任的難辭其咎,但是孩子犯了錯,就該按照校規處置,否則,日後傳揚出去,說我這個教務處主任偏袒護短,充當學生犯錯的保護傘,那我今後還怎麼面對其他同學?您說呢?”
“哈哈!蘇主任果然深明大義!說得好!”竇雪拍掌笑道。
林染聽罷,略微轉了轉頭,瞥了一眼蘇惠卿,正好與蘇惠卿四目相對,蘇惠卿嘴角上揚,眼神中充斥着得意與狠辣,她的心思別人看不出來,又怎能逃得過林染的金睛火眼?蘇惠卿是怎麼想的,林染再清楚不過,李校長之所以問蘇惠卿的意見,完全是給她一個臺階下,畢竟教務處主任的學生出了醜聞,她自己臉上也不好看,再者這件事影響到學校形象,李校長本身也是不願意鬧大的,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蘇惠卿肯放過洪宸,那便借坡下驢,將此事消於無形,但蘇惠卿卻執意要拿洪宸做文章,甚至不顧自己教務處辦公室主任的面子和學校的榮辱,也要拉洪宸下水,林染心中便也有了計較。
孫啓剛道:“聽蘇主任的意思,是要校方重辦洪宸嘍?”
蘇惠卿道:“國有國法,校有校規,總不能因爲我的身份而給洪宸開後門,這對她將來沒有好處的,何況當着田老師的面,如果我們放過了洪宸,懲辦了竇雪,相信難以服衆,田老師,你說對嗎?”
田老師趕緊應道:“蘇主任說哪裡話,有您這般大公無私的領導,我是再放心不過了,一切都交由您定奪。”
蘇惠卿道:“那好,洪宸,你聽着,不是我不護着你,而是這次你犯的錯太大了,老師護不住你,希望你踏入社會以後引以爲戒,千萬不要再重蹈今天的覆轍,聽明白了嗎?”
洪宸雙眼通紅,忍着不讓淚水掉下來,堅強地點了點頭。
蘇惠卿道:“那我宣佈,給予洪宸開除學籍處分,散會後你便到我辦公室辦理離校手續吧。”
林染將書一合,“啪”地一聲扔到桌子上,語氣平和地說道:“蘇主任,這件事似乎還沒有調查清楚,您這樣草草下結論,會不會有失公允?”
蘇惠卿道:“哪裡不清楚?既然竇雪的話可信,洪宸自己也承認了,那便真相大白,還是說林老師......有意要偏袒洪宸?”最後這句話語調陰森,一副話裡有話的樣子。
“喔?蘇主任聽到洪宸承認了?我剛纔看書有些走神,似乎並沒有聽到洪宸承認什麼。”林染面向洪宸問道,“洪宸,你承認了麼?”
洪宸使勁搖搖頭,林染輕笑一聲,道:“我以爲是我走神了,沒想到是蘇主任走神了。呵呵!”
蘇惠卿眉頭一皺,厲聲吼道:“洪宸!你剛纔明明承認了!犯了錯不要緊,要勇於承認,你知道嗎!”
洪宸道:“可是我真的沒有騙周泉的錢,周泉是追過我,可我沒答應,他便請江遇侯他們三個吃飯,想通過他們三人來了解我,只是他們去的地方比較豪華,所以消費也就過多,而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這回事,我真的沒有騙人啊!”
竇雪急道:“她胡說,就是她串通江遇侯他們三個騙我表哥的錢,現在還不承認,真是不知羞恥!”
林染道:“周泉請江遇侯他們吃飯這件事你也參與了嗎?”
竇雪道:“我當然沒有,我......我是聽我表哥說的......”
林染忽然盛怒道:“我在問當事人,你靠道聽途說卻在這裡糾纏不清,誰給你的膽子!”
林染這一吼,將在場衆人都嚇了一跳,誰也沒有見過林染髮火,平日的林染對誰都是微笑以待,說話彬彬有禮,此刻的他面容冷峻,雙眼散發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與平時判若兩人,驚得竇雪不自然地倒退了幾步。
“我......”竇雪正欲開口,林染拍案而起,厲聲喝道:“你把嘴裡的東西給我吐了!”
空蕩的房間一下安靜了,所有人都在注視着林染,臉上有驚訝,有費解,也有害怕,便是剛纔還跟林染針鋒相對的蘇惠卿,此時也被嚇得雙目圓睜,彷彿靜止了一般。竇雪趕緊走到垃圾桶旁,將嘴裡的口香糖吐掉,先前那傲慢的氣勢也一併吐了,回到原地再也不敢多話。
林染轉身對衆人道:“李校長,孫主任,蘇主任,田老師,洪宸先前在我這裡讀過幾天的書,她的爲人我想我還是比較清楚的,同樣,竇雪的爲人想必在座的各位更加清楚,不用我再多說,我只說一句:開除洪宸的決定,我不同意!”
洪宸還在林染的威嚇中沒有回神,此刻聽林染這麼說,心中又驚又奇,呆呆地望着林染。
蘇惠卿收斂了剛纔吃驚的表情,冷笑一聲,道:“林老師,你剛纔自己說的,只要竇雪的話屬實,洪宸認錯,就按照校規校紀懲處,怎麼此刻卻出爾反爾?”
林染道:“可是,如今竇雪的話並未得到證據證實,洪宸本人也並未承認此事,難道衆目睽睽之下,蘇主任還想顛倒黑白不成?”
蘇惠卿冷冷說道:“可是你別忘了,洪宸是我的學生,我有權對這件事做出處理!”
林染回敬道:“但現在,洪宸也是我的學生!你沒經過我的同意而開除我的學生,蘇主任,您這是把我當擺設麼?”
李校長聞言,趕緊勸道:“兩位別爭了,我看啊,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莫要傷了和氣,都坐下,我們慢慢談。”
孫啓剛看出了林染的意思,洪宸他今天是保定了,整個教育界,誰敢把林染當擺設?他這麼說的意思明顯是在給蘇惠卿難堪,蘇惠卿不過是一個區區富三代,哪裡比得過林染的實力?此刻蘇惠卿氣得滿臉通紅,但只能敲打桌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林染又道:“其實何必這麼麻煩?既然蘇主任認爲洪宸有錯,那我們把第二個當事人叫來問問即可。”說着,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不出半分鐘,接待室的門一開,沙隱金送進一個人來,正是周泉。
周泉見到此情此景,腦門上登時汗珠點點,孫啓剛問道:“周泉同學,洪宸可曾騙了你的錢?”
周泉結結巴巴地答道:“這......這從何說起啊?”
孫啓剛道:“你的表妹竇雪說,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三人詐騙了你五千塊錢,出去吃喝,有這回事嗎?”
周泉道:“有啊,我們是出去吃飯了,可我是自願掏錢的,哪來的詐騙一說?”
竇雪一聽急了,衝周泉低聲吼道:“表哥!你瞎說什麼呢!他們是看你好騙,你怎麼不明白呢!”
周泉並沒有理會竇雪,反而上前一步道:“各位領導、老師,我當時是追求過洪宸,但被她拒絕了,後來我不死心,打算請江遇侯、朱效傑、沙民民三人吃飯,從他們身上打開缺口,雖然最後仍沒追到洪宸,但他們三人也幫了我大忙,是我跟洪宸緣分不到,跟詐騙可扯不上關係,還請各位領導、老師明察。”
周泉說得一板一眼,字字清楚,幾位領導再次進行討論,良久,李校長才向林染點了點頭,示意有結果了,商討之下,李校長認爲洪宸詐騙同學錢財之事純屬誤會,有當事人周泉在此作證,案情明朗,故而不對洪宸做出任何處罰。
林染成竹在胸,低頭一笑,轉身對蘇惠卿道:“蘇主任,我可是幫你保住了一個好學生,你要請我吃飯喔!”
蘇惠卿氣得臉都紫了,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容的她不接受,只好假模假樣地笑道:“好,那我可要謝謝林老師了!”
洪宸愣是沒有緩過神來,今天發生的一切,原來都在林染的掌控之中,他早就讓沙隱金找來了周泉在樓下等着,怪不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林染先是用愛答不理的語氣讓蘇惠卿與竇雪放鬆警惕,使竇雪自己說出江遇侯等三人是從犯,從而先救下他們,隨後以嚴厲的語氣震懾全場,讓蘇惠卿與竇雪方寸大亂,最後找來關鍵證人,一錘定音,既保住了洪宸等人的名聲,又給了校方臺階,可謂一石二鳥,甚至爲了保護自己,與蘇惠卿扯破臉皮,自己剛剛還懷疑他袖手旁觀,真是恩將仇報,天理不容。
孫啓剛望了望四人,道:“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那洪宸就是被冤枉的了,那今天的事可以了結了吧?”
林染目光陡然一聚,道:“洪宸的事解決了,竇雪的事好像還沒解決吧?”
竇雪一愣,道:“我只是打架鬥毆,留校察看罷了,這個結果我接受,嘻嘻!”
“你接受?我不接受!”林染轉身對孫啓剛道:“孫主任,校方規定,留校察看期間若再犯錯,該怎麼處置?”
孫啓剛頓了頓,低聲道:“開......開除學籍......”
林染又問:“那竇雪留校察看多少次了?察看的怎麼樣?”
竇雪頓時慌了,忙求道:“林老師,林老師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高擡貴手,我剛纔是胡說八道,這都是我的錯,不怪洪宸她們,林老師您就行行好,別開除我好嗎?求求你了!”
孫啓剛戰戰兢兢地起身,到林染耳邊耳語了一番,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難言之隱的樣子,林染冷笑一聲,對竇雪道:“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在學校裡爲非作歹,定不輕饒!”
竇雪趕緊賠笑道:“絕對不會有下次了!嘿嘿!”
李校長道:“既然事情都解決了,那就散了吧,好好回去上課,別再像小孩子一樣爲了點小事打打鬧鬧,你們都已經成年了,馬上要踏入社會了,這點道理還要老師們再提醒?”
洪宸、竇雪齊聲道:“我們知錯了......”
“好了,都回去吧,林老師你留一下。”李校長道。
林染應了一聲,看衆人陸續離開接待室,蘇惠卿臨走前向林染瞥來一個嫉恨的眼神,林染一概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