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裡苦笑:“那時我聽到過你對一個人喊乾爹, 我以爲你和我一樣是某家的義女,沒想到卻是真正的皇家女,還是大名鼎鼎的若雪郡主。”
若雪看着他苦澀的嘴角, 心中難過:“你放心, 我一定不讓狼野去打回紇……如果他肯聽我的話。”
“他若是真心喜歡你, 怎麼會不聽你的話呢, 其實你嫁給他也不錯, 至少他很強大,可以保護你,不像我, 要依附於別人。”喀裡無力的垂下頭,若雪低聲道:“你別這樣, 以後會好的。對了, 那些村們究竟是不是他殺的?”
喀裡深吸了一口氣, 擡起頭來看向兩個小孩子:“也許不是吧,但是你也不要把狼野想的太好, 他殺人無數卻是真的。我想保住回紇,也不全是爲了汗位,這幾年也結交了很多好朋友,他們沒有瞧不起我,尤其是孩子們, 你看, 他們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多好。可是, 一旦打起仗來, 就沒有這種幸福了。”
若雪看着兩個可愛的孩子, 點了點頭。
男主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招呼大家拆掉氈帳, 趕快離開這裡。若雪一邊幫忙往車上裝東西,一邊打聽情況。原來是西邊打起仗來了,大汗派了兵馬增援西峰山,他們想躲開戰爭,逃到東邊,也就靠近小唐的那邊去。
若雪湊到喀裡身邊小聲道:“狼野來了,我們要不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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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能去,前後都是同羅騎兵,一個小隊就足以把我倆拿下,這些牧民都要東遷,我們混在其中最不易被發現。”
十幾戶牧民很快都收起了氈帳,趕上羊羣、馬羣往東邊去,若雪借了一匹馬,模仿着出逃的女人用黃色的紗巾蒙了臉,和化了妝的喀裡混在人羣中,逐漸到了王帳附近,卻在牧民聚集區遇到了幾戶從東面遷來的牧民。這才聽說,今天凌晨小唐已經向同羅宣戰了,要求交還郡主。
“咱們這裡哪有他們的郡主啊,神啊,爲什麼要打仗?我們該往哪裡去呢?”女主人簡直快要哭了,緊緊抱着兩個孩子。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了,人們都無心吃飯,憂心忡忡的等待着大汗的安排,期待有好消息傳來。膽子大些的男人們紛紛到前方去打聽最新的消息,考慮這要不要往南邊走,那裡可能會安全些。
喊殺聲逐漸近了,他們跑到小山崗上,端坐於馬背觀察遠方。
前方草原上突然退回來一批殘兵,緊隨而至的便是突厥騎兵。衝在最前面的是一匹分外高大的大黑馬,自家王子打頭,後面的兵誰敢怠慢,一個個奮勇殺敵。
同羅兵列隊衝了回來,原來是可汗親自出馬了。
“是大汗,大汗呢,他能打敗突厥人嗎?”有人緊張的問。
“聽說帶兵打來的是狼野,狼野是戰神,沒有人能打敗他,這可怎麼辦?”
“他不會殺我們吧?”
“呸!他算什麼戰神,他就是個劊子手,是真神對付的魔鬼,神吶,請你降罪與他吧。”相信真神的牧民們紛紛下馬,跪倒地上祈禱。
若雪和喀裡也不得不下馬,蹲在他們中間。
這時,有人說:“注意聽,他們在談判。”
冬季正好颳得北風,隱隱約約能聽得到他們在說“女人”,狼野一擡手,後面有人在馬背上駝了一個女人過來,若雪仔細瞧瞧,看衣服倒像是悅舞樓的嵐姐。狼野的意思似乎是換人,只是同羅可汗晃着頭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然後突厥兵殺了那女人,狼野和同羅可汗廝殺起來。
“我們是鐵勒的男人,要爲鐵勒而戰。”身邊拜神的人們在血腥的死亡面前終於醒悟,戰鬥纔是最有效的解決辦法。
他們紛紛上馬,高舉殺牛宰羊的尖刀衝下山丘。可是戰場上,勝負已分。同羅可汗腰部受了重傷,險些被狼野砍作兩截。他調轉馬頭倉惶而逃,後面的士兵自然像潮水一般潰散開來。突厥騎兵喊殺聲震天,快速追過來。
同羅可汗突然調轉馬頭,帶着兵士朝牧民聚集的方向奔過來。一時人喊馬叫,逃命的、追殺的亂作一團。
若雪對於這樣的突發狀況有些接受無力,怎麼突然突厥兵就到了眼前了。她似乎忘記了自己要找的人是狼野,反而擔心起那些牧民的安危,可愛的孩子們是無辜的,不能讓他們濫殺。
“啊……”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若雪覺得自己的身子飛了起來。
“小鹿,你沒事吧?”狼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若雪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在他馬上了。
“你快讓他們住手,不要傷害那些無辜的人。”若雪着急的搖晃着他的手臂。
狼野藍眸一閃,不敢置信的緊盯着若雪:“你竟然幫他們說話?”
“你聽我的話,快讓那些突厥兵停下。”若雪來不及多解釋,只一味着急。
“我是男人,爲什麼要聽女人的話?”狼野臉上一寒,轉頭對着突厥兵大喊:“追殺同羅可汗。”
“是……追殺同羅可汗……”騎兵們快速的在狼野兩側飛馳而過,吶喊着傳達主帥的命令。
“不,不要……”若雪驚呼着要下馬去阻止,卻被狼野左臂緊緊攬在身前,動彈不得。“你放開我、放開……”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她眼睜睜的看着那兩個天真可愛的孩子慘死在突厥的鐵蹄之下,一個被戰馬踩斷了胳膊,另一個被士兵手中的長矛劃破了肚子,他們的阿媽撕心裂肺的叫着撲了過去,單薄的身影淹沒在一片鐵蹄之下。
喀裡坐在馬背上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修羅場,他催馬跑了幾步想去就他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知道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力阻止這一切,烏壓壓的一大片騎兵,這才只過去了一小半而已。若是連若雪都不能阻止狼野,鐵勒三部真的就沒有希望了。
“你這個殺人的魔王,放開我,我不要和你在一起。”若雪回頭時,已經淚流滿面,用力捶打着狼野胸前的鐵甲。
“你瘋了?”狼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小鹿被他們捉來本該恨他們纔對,爲什麼要幫他們說話?難道被他們迷惑了?
他掃一眼不遠處的喀裡,怒氣驟然暴漲,拍馬衝了過去,舉刀便砍。喀裡聽到動靜,回身揚起自己隨身的佩劍去接招,哪知狼野天生神力,他的劍只卸去了一半的力道,刀鋒一偏向着左肩劈去。
“不要。”若雪驚呼一聲,趕忙去抱狼野的手。沉重的大刀已經落下,若雪奮不顧身的一撲讓她失去平衡,險些落馬。
狼野不可能不在意若雪的安全,暫時捨棄喀裡,回收雙臂抱住若雪。可是,刀尖仍舊掃過喀裡肩頭,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噴涌而下。喀裡身形一晃,單手抓緊馬鬃纔沒有落馬。
“喀裡……”若雪急喚:“你放開我。”不知哪來的力氣,若雪竟然掙脫了狼野的鐵臂,跳下馬去,緊跑兩步上了喀裡的月鎏白:“你堅持住,我帶你回安胡。”
狼野吃驚的看着若雪,臉色糾結而委屈:“小鹿……”
若雪臉龐掛着未乾的淚痕,迅速扯下一條衣襬給喀裡勒在肩上,怒瞪着狼野大喊:“你太殘忍了,我討厭你,你救我也就罷了,爲什麼要殺害這些無辜的人,我不要和殺人魔王在一起,我要退婚、退婚……”
她抖動繮繩,駕着月鎏白狂奔向東方。
狼野愣在原地,腦海中盤旋着兩個字:“退婚”。
回到安胡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狼野沒吃晚飯,徑直來到若雪房間找她。
“她沒在這裡,可能在醫館吧。”吳哲答道。
狼野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牀上輾轉難眠,突然聽到隔壁有動靜,騰的坐起身子,在牆壁上用力敲了三下。
沒有迴音……
他再敲,沒有迴音。堅持不懈的敲,還是沒有迴音。
小鹿還在生我的氣,過一會兒就好了。
狼野這樣安慰着自己,默默躺在牀上。隔壁逐漸安靜下來,他的心卻沒有一刻平靜。
“噹噹噹。”他又敲了三下,依然沒有迴應。
狼野終於忍不住大步走出去,他要去問問若雪,自己做錯了什麼?她爲什麼要愛護喀裡?
狼野飛身越牆而過,來到若雪門前:“小鹿,來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屋裡一片沉寂,沒有人回答他。狼野莫名的有些慌亂:“小鹿,你聽我說,今天我說了讓你不高興的話,以後……以後我注意,還不行麼?”
“……”
“我向你道歉行吧,你讓我進來。”他用力一推,房門竟然開了,裡面黑漆漆的,空無一人。
三穿提着燈籠正好路過,見到狼野便嘆了口氣說道:“她走了,帶着九王府的人去北防大營找高將軍了。”
狼野眯着眼略一沉吟,問道:“你知道喀裡住在哪麼?”
“你還不肯放過他?你想讓若雪更恨你麼?我也是剛剛知道喀裡的事。”她把喀裡和若雪的關係告訴了狼野,最後總結道:“在若雪心裡拿他當弟弟看待的,你傷了他就夠了,若是真想得到原諒,就不要再打仗了,葛密和同羅都歸你了,一個小小的回紇你也不在乎,何必再讓生靈塗炭呢?”
狼野愣在原地久久未動。
次日一早,他找去了北防大營,卻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若雪昨晚已經連夜回京了。”
“她可有話留給我?”一向霸道囂張的狼野此刻卻有點緊張。
高將軍負手而立,面向南方:“她說要退婚。”
狼野飛身上了戰馬,怒吼道:“我不答應,不答應,我去把她追回來。”
“站住,”高將軍一把抓住馬繮。
“她說過喜歡我,說過要和我在一起,如今說反悔就要反悔麼?我不同意,我一定要娶。”狼野嘶吼着去搶馬繮。
高將軍沉聲說道:“還記得九王妃對你說過的話麼?你若真的愛她,就給她最想要的,不要勉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