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車輛的遮擋,顧爽將熊熊和大青安排好,然後大模大樣地從大門走了進去。
因爲急着出門,顧爽沒有換衣服,身上穿着一件連體短褲,米白色的純棉質地,僅僅腰間鬆鬆地繫了條帶子,腳上是臨出門匆匆穿上的一雙平底軟皮涼鞋,非常舒適,卻很跟腳,軟軟的鞋底踩在地面上,一點兒聲息都沒有。
顧爽沒有打電話,而是問了兩名保安唐人咖啡的位置,就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唐人咖啡坐落在一個小別墅裡,幽靜雅緻,看那門口裝修的樣子,簡單低調的只有一塊原木的牌子,上邊一盞懷舊的小壁燈,倒不像是做生意,更像是玩票的。
房門不大,上面有幾片磨砂玻璃,可以看到裡邊隱約透出的燈光。顧爽隔着房門往裡張望了一眼,什麼也看不到,也沒有什麼聲音傳出來,安靜的很,再加上週遭幽暗的氣氛,好像也沒什麼客人。
略一沉吟,顧爽掏出手機,撥打了剛剛那個來電號碼,然後,一邊聽着電話,一邊關注着咖啡館內的動靜,完全沒有注意到背後一個黑影躡手躡腳地走了上來,然後,擡手在她後頸上砍了一掌。
顧爽覺得後頸被猛擊了一下,巨疼之後緊接着就是痠麻,然後身體一軟,噗通一聲撲倒在地。
顧爽此時的感覺非常怪異,她現在的情形就像是開車時能夠用直覺探索道路一樣,只不過,此時‘看’到的是她周圍的事情。偏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閉着眼睛的。而且,雖然腦子很清醒,也能‘看’到周圍的東西,偏偏身體不是她自己的一樣,一動都不能動,連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顧爽很疑惑,更加焦急擔憂。剛剛後頸那真巨痛,很明顯她是遭了人的暗算了。
而,此時,她也看清楚了,三個男人行跡鬼祟地來到了她的近前,其中一個就是剛剛打昏她的人。
這個人將手伸到她的鼻子底下探了探,又拍了拍她的臉,確定她沒有任何反應之後,才擡頭對後來的兩個人道:“成了!我說一個女人有什麼怕的,還不是手到擒來,偏偏大哥那麼小心,還花那麼多錢買什麼手機盜用儀器……”
“閉嘴!”被稱爲大哥的厲聲喝住這人的嘮叨。顧爽聽到這個聲音暗暗嘆息,這個正是謊稱鄭卓然醉酒給她打電話的那人。
“那點兒錢算什麼,等將這個女人帶回去,敲上一筆,撕了票,再拿到那邊兒的報酬,我們就直接出國。到時候,我們兄弟也有錢了,也可以過過那人上人的日子!”
被他這麼一說,另外兩個也不多言了,但能看得出,行動上比剛纔麻利了很多,顯然都被不知在哪裡的人上人的日子給鼓舞了。
兩個人擡起顧爽,也不管倒正上下,好在,顧爽的身體這會兒昏着,也沒什麼感覺。倒是心裡急得很,剛剛她可聽的清楚,這三個人打的是綁了她敲詐一筆撕票的注意,在這裡雖然人跡少,但好歹還有蹤跡可尋,畢竟她的車子還在大門口,兩個保安也是見過她的。若是被轉移到別處,家裡人發現了再找她只怕就難了。
轉念,顧爽又想起被她留作後手的熊熊和大青,不由又開始盼着熊熊和大青趕緊來找到她,把她從歹徒手裡就出來。再想,眼前這三個人連人都敢殺,可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若是他們手裡有什麼武器,熊熊和大青找了來豈不也是危險?還不如趕緊回去一個找人,一個跟着……
但這些想法畢竟只是願望,熊熊和大青即使再聰明,也不過是一隻狗狗一隻狼,又哪裡想的到這些?
心中有是焦急又是擔心,身體已經被三個人擡着遠離了唐人咖啡門口微弱的燈光,卻沒有往別墅區的大門口走,反而是在一座座安靜的沒有燈火的別墅和一片片花木間穿行着,顧爽地形不熟,只猜測着這三個人恐怕也不會走大門,想來與她放熊熊和大青一樣,找個僻靜沒有監控鏡頭的死角越牆出去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顧爽已經能夠遙遙地‘看到’別墅區低矮的鐵柵欄圍牆了,眼看着跳過圍牆,這三名歹徒就能把她轉移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接下來迎接她的恐怕不止是死亡……
顧爽的心底終於漸漸地生出一股絕望來。
腦子裡已經不再擔憂自己,也不再想大青和熊熊,卻想起了寶寶。寶寶一歲家庭破裂,失了父愛,如今又要永遠的失去母愛了……想到這裡,顧爽滿腦子就都是寶寶軟軟糯糯地呼喚着媽媽的聲音……簡直心肝俱摧!
心疼的幾乎窒息,偏偏意識遊歷與身體之外,讓她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只能任這股子撕裂的疼痛,撕心裂肺。
正被這疼痛折騰的生不如死,顧爽隱約地察覺到他們身後的花木中有很輕微的動靜,不由地生出一絲希望,只將意識關注在身後,反而把刺心挖肝的疼緩了許多。
看到了圍牆,三個劫匪明顯也放鬆了一些。
另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人低沉着聲音道:“這女人的一副皮肉可真他孃的細滑啊,摸一把就已經夠人銷(禁詞)魂了。大哥,等回去,咱們兄弟也開開洋葷……嘿嘿,還從來沒辦過這麼水的娘們兒呢!就這模樣,這身段兒,說她十八也有人相信吧,居然已經有那麼大的崽子了……嘖嘖,這有錢人,也不知吃的什麼,保養得這麼好……”這個人笑得猥瑣淫(禁詞)賤,抓着顧爽小腿的手也不老實地摸索了起來。
顧爽身體不能動,意識卻是清醒的,感到那隻粗糙的手在自己小腿上摸索,真如蛆蟲遊動一般,令人反胃噁心作嘔……心中的絕望再次升起,隨之一起的還有深深地恐懼。果然如她想的一般,難道連乾淨痛快的死都不能夠嗎?
另一個擡着顧爽肩膀的歹徒聞言也頗爲心動,低着頭看着顧爽蒼白卻仍不失絕美的容顏嘖嘖讚歎道:“這小娘們兒長得真夠味兒,大哥,我可說好了,您第一個上,我第二個哈……”
擡着腳的歹徒一聽不幹了,立刻怒道:“你他媽的,憑什麼你第二個?按先來後到也是我第二個,也不想想,是誰先想起來的!”
擡肩膀的歹徒也毫不示弱,立刻嗆回去:“嘁,就你?剛剛大哥吩咐動手的時候,是那個一副龜孫子樣兒,被一個小娘們兒嚇得尿了褲子?要不是我將她放倒,就你這龜孫子樣兒,還想開洋葷?做夢吧你!”
“陳三棒子,你他孃的再說一句……”擡腳的被揭了短兒,立刻大怒,隨手鬆開顧爽的腳,轉回身,就朝着擡肩膀的歹徒打過來……
“都他媽的住手!……啊!”被稱爲大哥的人一見這兩人還沒怎麼地的,就爲了一個女人大打出手,也怒了,大聲怒喝着,想要阻止另外兩人的打鬥。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旁邊的花木叢中猛地撲出一條黑影,一下子將他撲倒在地,他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反應,擡起防備的手臂就傳來一陣劇痛,伴隨而來的是骨頭碎裂的讓人牙酸的咔嚓聲。但這還不夠,這人畢竟是混出來的,打鬥經驗也稱得上豐富,被撲倒和手臂的劇痛都沒能完全讓他放棄抵抗,另一隻手迅速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只不過,他今天黴運罩頭,這把救過他性命無數次的匕首沒能再一次發揮作用,就又是一陣巨疼傳來,另一隻手臂同樣伴隨着咔嚓聲已經斷掉,匕首也不知掉落到哪裡去了。
兩條手臂齊斷的劇痛,加上再無放抗能力的絕望,讓他再也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另一邊的兩個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擡腳的剛剛撲到擡頭的那個身前,就感到背後有人拍了他一下,他以爲是大哥阻止他動手,還有些不耐地偏了偏頭,道:“大哥別攔我,我今天非得讓這混蛋見見血……啊!”
也幸虧了他這個偏頭的動作,一個散發着溫熱的大嘴沒能咬到他的頸側動脈,而是偏了一點兒,隨着咔哧哧的骨頭碎裂聲,這個人的鎖骨、肩胛骨一起碎了。
這個人的意志力比那位大哥就差的太多了,僅僅這一下,他就癱了下去,傷口的劇痛和恐懼,讓他再也動彈不了一下。
黑暗中,陳三棒子正準備應戰呢,不知怎麼的對方卻突然癱了下去,不由有些愣神。可就在他愣神的片刻,一條黑影閃電般地從倒下去的人身後竄了出來,一下子撲到他的面前,將他撲倒在地,隨即他就看到一張尖尖的大嘴和一口森森的白牙朝着他的脖子咬過來。
他的腦海裡只來得及冒出一個字:狼!隨即,連驚帶嚇的,不等感到疼痛,就已經被嚇昏了!
這邊混亂成一團,顧爽就被扔到了地上。
意識中知道了熊熊和大青趕來了,救了自己,剛剛還非常清晰的意識,也不知是意識透支了還是怎麼的,竟在放鬆之後,昏沉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顧爽覺得臉上一下一下的,有個熱乎乎的溼漉漉的東西來回蹭着,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卻因爲這輕微的一個動作覺得脖頸一陣疼,不由得哼了一聲。
“嗚……”
“汪……”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顧爽也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兩顆毛茸茸的大腦袋就在她的眼前,黑夜裡,熊熊和大青的眼睛閃着幽幽的光,緊接着,就是一邊一個舔了舔她的臉,好像極歡喜的樣子。
顧爽轉了轉眼睛,覺得脖子後邊的疼痛稍稍緩了一點兒,就伸手抱着熊熊和大青的腦袋蹭了蹭,然後,用手撐着身子慢慢坐起來。
看看四周,黑漆漆的,有些還不太繁茂的花木。自己剛剛躺在地上,看周圍的情形,仍舊在那個別墅區裡。顧爽纔想起昏過去前的情形,也纔想起自己的處境。然後,她就在不遠處的花木下看到了那三個被咬傷昏過去的歹徒。
“謝謝你們救了我……”顧爽抱抱熊熊,又拍拍大青,大青平日還是有些不太習慣人類的親近,唯一能夠親近的顧爽,也只是拍拍摸摸,至於親親抱抱之類的還很排斥。
兩隻大傢伙只是低低的嗚嗚一聲,似乎在迴應她一樣。
顧爽的眼睛視力好,夜色中也能看清東西。她心裡掛記着之前遭襲的事情,上上下下檢查了熊熊和大青一遍,確定熊熊和大青都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和熊熊、大青親熱了一陣,顧爽也緩了緩剛剛醒來的不適,然後就掙扎着起身。熊熊和大青則立刻跑到她的後邊頂着她,好像怕她站不穩再摔倒一樣。
看着顧爽起來,熊熊和大青一邊兒一個,不離左右的,顧爽既感動又好笑,拍了拍它們兩個:“我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了。”
然後走到三個歹徒身邊,伸手到三個人的鼻下探了探……手指傳來的溫熱讓她鬆了口氣,還好,都沒死!
熊熊和大青能夠救了她固然慶幸,但她卻不想它們咬傷人。
雖然她已經給大青一家辦理了養犬證,按照狼犬登記的,但真咬死人,哪怕是正當防衛,爲了救主,也夠麻煩的。更何況,若是它們因此被人注意上,大青一家是野狼的事情就極有可能被挖出來。到時候,私自豢養野狼的事情一被曝光,她和大青一家子只怕也得分開了,大青一家子最好的歸宿恐怕就只有動物園那逼仄的鐵籠子了。大青一家子在她的小院子裡雖然活動範圍也會受到限制,總還有她和寶寶不斷地帶它們去山上散步放風,生活照顧的也好,若是真去了動物園的鐵籠子……顧爽一想起那些被關的毫無野性,目光呆滯的野生動物,就禁不住不寒而慄。
看了看三個歹徒,想起昏迷時聽到的那些對話,就連顧爽都有心殺了他們。
但也不過是想想而已,顧爽知道這三個人不能死,她恨歸恨,但要讓她殺人還真下不了手。更何況,從他們的對話中,顧爽也聽出此次事件是有人僱傭指使他們做得,她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這麼恨她,又這麼瞭解她,居然想出這麼一條毒計來引誘她上當,非得置她死地而後快?
嘆了口氣,顧爽掏出手機,準備給談瑞林和鄭卓然打電話。
就在這個時候,顧爽的手機在手心裡震動起來。
一看顯示的名字,顧爽苦笑一聲,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剛剛接通,鄭卓然焦急擔憂的聲音就從對面傳了過來,“爽爽,你在哪裡?還好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一股子酸澀委屈驀地從心底衝上來,直衝進鼻腔裡,讓她差一點兒當時就掉下淚來。
果然,人都是不經慣的,原來自己一個人帶着寶寶的時候,無論多苦多難,都是自己扛着,卻也天天樂呵呵的,幹勁兒十足,都沒時間去多想些什麼。如今,生活好了,有了鄭卓然的體貼愛護,纔多久啊,自己就變得嬌氣起來了,這麼點兒小事兒,還是因爲自己思慮不周才糊里糊塗地上了當,居然就委屈成這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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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爽臉上的苦笑深了幾分,儘量讓忍住鼻中驟然而至的酸澀,儘量放緩聲音道:“我還好……我在東海路華苑新城對面的別墅區裡……”
鄭卓然幾乎天天和顧爽在一起,顧爽又是他全心全意放在心裡的人,說是心尖尖都不差,顧爽雖然忍着,但聲音中細微的顫抖和鼻音,還是讓他察覺到了,不由着急道:“爽爽,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
顧爽完全忘記了兩個人只是通電話,自己的動作對方根本看不到,搖了搖頭,將兩滴忍不住終於溢出來的淚水一併搖落,然後咧開嘴,微笑道:“卓然,我,我沒事了,你不用着急……”
聽顧爽這麼說,聽到顧爽的聲音和情緒都有些不對,說話卻還算清楚,精神也好,鄭卓然稍稍放了點兒心,緩了緩語氣道:“好,我不着急,你在那裡等着,我馬上過來,馬上,只要十幾分鍾……”
稍稍一頓,鄭卓然又道:“爽爽,不要掛斷電話,我就在你身邊……你找個地方坐下等着,嗯,我現在已經走到了東田路,穿過霞飛路就到了……”
爲了消除顧爽的恐懼,鄭卓然一直不停地說着話,說他走到那條路了,經過了哪家店……等等等等。他的聲音漸漸地平和下來,有些絮絮的,就好像每晚在她耳邊的低語一樣,美好而安心。
“嗯,嗯……”顧爽只能應和着點頭,不爲別的,只因爲她心中滿滿的溫暖和歡喜,走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淚水無聲地滑落。
在鄭卓然的絮絮低語中,顧爽的眼淚終於流盡了,她隨意地擡手蹭了蹭臉上殘餘的淚滴,吸吸鼻涕,擡頭望上夜空,夏夜的星空應該很美,但因爲南市的空氣污染比較嚴重,坐在這裡看上去,卻只能看到暗灰色的天空中幾顆寥落的黯淡星辰。
“爽爽,你在哪裡?我已經到了!”鄭卓然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
顧爽一下子跳了起來,起身,顧爽忍着後頸的疼痛四下裡看了看,就發現她們所在的位置已經離唐人咖啡好大一段距離了。唐人咖啡在別墅區中心位置稍稍偏左的地方,這裡已經到了別墅區的最右邊,不遠處就是低矮的鐵柵欄圍牆了。
她對着話筒道:“我在小區的西北角……嗯,二十一號樓下!”
“嗯,你在那裡不用動,我馬上過來!”說着,顧爽清晰地聽到了聽筒中傳來的汽車馬達聲。
顧爽嘴邊溢出一絲苦笑,剛剛她來的時候,保安還說不能開車進來呢!看來,到什麼地方都有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啊!
顧爽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甩開,後頸難免又是一陣疼,讓她嘶嘶地吸了好幾口冷氣。熊熊和大青立刻湊上來,一邊兒一個站在她的身邊,好像讓她當扶手一樣。
顧爽心中溫暖,也很感動,擡手拍了拍兩隻的大腦袋,然後開始清理自己身上的狼狽。拍去身上的土和草屑,理了理頭髮,慢慢地走出花木叢,來到比較顯眼的路口等待。
很快,一輛車子劃破了小區暗沉的寂靜。
強烈的燈光,讓顧爽微微眯了眼。等她再次睜開眼睛,車子已經在她不遠處停了下來,幾乎在車子停下的同時,鄭卓然從副駕駛上跳了下來,然後朝她飛奔過來。
本就挺拔的男人,揹着兩道車燈的燈柱飛奔過來。顧爽眯着眼睛,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表情,但這一刻,她剛剛乾了的淚水,再次洶涌而出。
“卓然……”顧爽只來得及喚出一聲,身體已經被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緊緊抱住。
倚在這個堅實而溫暖的懷抱中,顧爽纔好像終於回魂一樣,心底無限委屈,不可剋制地蔓延上來,讓她在他的懷抱裡,再次淚如涌泉。
“爽爽,沒事了,沒事了,我來了,就沒事了……”鄭卓然不是沒見過事的,走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敏感地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還有,僅僅跟隨在顧爽身邊的熊熊和大青……看到這兩隻,他終於相信顧爽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但恐怕是受到驚嚇了。
一聲聲柔柔地安慰,和懷抱的溫暖,漸漸讓顧爽平復下來。
好半天她才抽泣着從鄭卓然的懷裡擡起頭來,想擡頭對鄭卓然笑一下,卻又想到自己眼前的模樣恐怕是眼紅鼻頭紅,還掛滿了淚痕,臉色嚇人,頭髮也蓬亂的像雞窩,實在沒有什麼形象可言,又覺得自己像個沒成熟的孩子似的撲在鄭卓然的懷裡哭泣,實在是很夠丟臉的,不免又有些不好意思。
過了一會兒,顧爽緩過勁兒來,擡起眼看向鄭卓然,臉上仍不免有些羞赧之意,微微一笑,臉頰卻繃得難受,想來是哭過之後,殘留的淚痕讓皮膚緊繃起來了。
“我們這就走嗎?”
鄭卓然伸手輕撫過顧爽紅腫的眼睛,自己除了初見顧爽時形容憔悴外,自己的小妻子從來都是容顏嬌美,何曾如今天這樣紅腫着眼睛,紅着鼻頭的,雖說有些狼狽,但襯着臉上已經舒緩的笑容,卻多了平時不得見的一些俏皮和可愛。
搖搖頭,鄭卓然道:“我已經報了警,稍等一會兒,警察來了,我們就回。”
一聽警察要來,顧爽立刻就想到了大青。熊熊還好說,畢竟只是寵物犬,但大青的身份可是不容暴露的。
“那大青……”
鄭卓然瞥了一眼仍舊因爲顧爽一聲立刻直起身子,一副戒備狀的大青,笑笑道:“放我車上吧!”
顧爽轉眼看看幾步外仍舊開着大燈的車子,不由立刻想到剛剛鄭卓然是從副駕駛上下來的,那開車的豈不是另有其人……呃,剛剛她完全昏了頭了,撲在鄭卓然懷裡一陣大哭,真是丟臉死了!
見顧爽和鄭卓然看過去,從駕駛座上跳下來一個人,個子高高,清清瘦瘦的,還帶着一絲不羈,竟然是鄭鈞然。
“三嫂!”
“鈞,鈞然?你怎麼來了?”顧爽很驚訝。這個小孩子從來到之後就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她最初還不怎麼待見他。可沒想到,他會陪着鄭卓然出現在這裡。
鄭卓然攬着顧爽的肩頭,低聲笑道:“這次還多虧了鈞然這小子呢,他聽到你打電話出門,跟出來你卻已經走了,他沒跟上纔給我打了電話……”打了一個只有鄭家嫡系才知道的電話。唉,這件事後,鄭卓然也決定再買一個電話專門用來和顧爽聯繫。
原來是這樣啊!顧爽弄明白了原委,不免有些羞慚,卻仍舊對鄭鈞然笑笑:“謝謝你了鈞然!”
“自家人,不用客氣!”鄭鈞然仍舊一臉臭屁的樣子,讓顧爽暗暗撇撇嘴。這彆扭孩子,性子真不討人喜歡!
顧爽剛剛連哄帶推地將大青送進鄭卓然的車子後備廂,尖利的警笛聲就劃破了夜空。兩輛警車閃着刺眼的警燈在鄭卓然的車子後邊停了下來。
從警車上呼啦啦下來四五個警察和七八個武警,拿着武器,神情戒備地嘩啦啦把鄭卓然等人圍在了中間。
顧爽看着這個架勢有些傻眼,看電視電影,警察總是最後纔到場,看來文學源於生活這句話真不錯!影視文學也是文學嘛!
鄭卓然上前和警察交涉一番,那些持槍的武警這才放鬆下來,不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顧爽(其實主要是熊熊)在鄭卓然的扶持下,帶着警察找到那三個歹徒。顧爽此時再看,就見三人不僅是她記憶中的手臂、肩胛骨頭碎裂,每個人的腳腕上也都傷痕累累,竟是熊熊和大青爲了防止三人逃跑又下了……嘴!
三人傷勢嚴重,還流了好多血,仍舊還昏迷着。即使經多見廣的警察們看到三人的情形,也都齊齊抽了口冷氣。再看向顧爽和她身邊昂然而立的熊熊時,不由都帶了幾絲戒懼之色。
三名歹徒不管犯得什麼罪,基於人道主義,或者基於破案的需要,都需要先送醫救治。還要求顧爽回警局做案情記錄。
但顧爽經過一場驚嚇,之前又被打昏過,鄭卓然覺得顧爽首先要去醫院做做檢查,檢查一下傷勢,之後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這麼憔悴的樣子,實在讓他心疼。於是鄭卓然出面,警察也就答應,讓顧爽第二天上午去警局做筆錄。
送走警察,鄭卓然帶着顧爽出了別墅區。原本打算讓鄭鈞然開着顧爽的車子,顧爽坐鄭卓然的車子。可,一看到顧爽想上鄭卓然的車子,大青和熊熊就狂叫不已,甚至撲上去用嘴巴扯着顧爽的衣服往下拉。看樣子,是怕了顧爽再有什麼意外,顧爽感動又好笑,只好對鄭卓然笑笑:“我還是自己開車吧!”
鄭卓然看看顧爽,見她除了眼睛還有點兒紅外,其他已經恢復到一貫的平靜,也就點點頭。反正,他也會開着車子跟在後邊。
剛剛警察到場的時候,別墅區的保安也曾到現場,見過熊熊,但大青還是不能露面的。
臨到大門口的時候,顧爽拍拍熊熊和大青,這兩隻看了看顧爽,又蹭了蹭她,這才轉身去另一邊翻牆出去。而顧爽則儘量穩定着自己的表情和動作,慢慢地走到大門口,還和保安打了個招呼,然後帶着已經等在車邊的熊熊和大青上了車,發動了引擎。
來之前,接到那個莫名的電話時,顧爽只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經過遇襲事件之後那三個歹徒的對話,顧爽已經可以確定,所謂鄭卓然喝醉只是個騙局,目的就是爲了騙她過來,對她下手,而且,這三個人只是受人僱傭指使,背後一定還有人。
對方是誰,目的何在,她一時搞不清楚,但細想之下,她得罪的人寥寥無幾,不過是那幾個人。只是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
車子沿着寬闊的公路前行,此時坐在自己的車子上,走在回家的路上,顧爽才覺得後頸疼的厲害,也沒辦法再動用什麼探索,而且,經過一番折騰之後,已經午夜時分,路上的車子很少了,不再存在堵車的問題,顧爽也就放慢了速度,慢慢地往家走。而鄭卓然的車子就緊緊地跟在她的車後,也壓着速度慢慢行駛着。
臨進市中區的時候,顧爽的手機響了,原來是周老太見顧爽遲遲未歸,鄭鈞然也大半夜地出了門,不由惦記着,打電話來問情況了。
顧爽接了電話,也沒說發生了什麼,只說快到家了,又問了顧爸顧媽和鄭老爺子他們都不知道,顧爽也稍稍放下心來,笑嘻嘻地安慰了周老太幾句,讓她早點兒歇着,這才掛斷了電弧。
一路開着車,一路流着淚,終於駛上通往種植園的公路了,看着周圍熟悉的景色,幾乎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親手或者帶人種下的。想到自己差一點兒就回不來了,鼻腔中難免再一次衝上一股酸澀。
顧爽吸了口氣,將車子停靠在路邊,抽了兩張溼巾,將自己的臉清理乾淨,又梳了梳頭髮,對着鏡子看了看,唔,眼睛仍舊有些發紅,鼻頭倒是不紅了,只有眸子裡散發出的光彩熠熠的,已經沒了恐懼和焦慮等等負面情緒。
罷了,眼睛紅腫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掩飾了,就說被風吹了吧!反正待會兒回家,周老太恐怕是瞞不過去的,只要不讓鄭老爺子他們知道,惹得一家人擔心就行了。
復又發動了車子,顧爽心情無比輕鬆地往家走。
來到種植園外邊的時候,遙遙地就看到路邊站着一個瘦高挺拔的身影。雖然離得遠,雖然夜色暗沉,但顧爽還是一眼就認出來,站在那裡等待的不是別人,正是還吊着胳膊的顧彬!
一晚上奔波、擔心,乃至遇襲,雖然後來見到了鄭卓然,也哭過發泄過了,但看到顧彬,顧爽才彷彿感到真正看到了親人。
那種溫暖而安心的感覺,很溫暖,很適意……
顧爽將車速放緩,慢慢地停在顧彬身邊。
“彬子!”顧爽打開車門,不知怎麼的,真正面對弟弟的時候,她卻有一些莫名地心虛,這一會會,她不再是姐姐,反而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見家長的孩子。
“姐……”顧彬看到顧爽下了車,暗暗地鬆了口氣,藉着大門口的燈光,他也清楚地看到了顧爽還有些紅腫的眼睛,心疼不可避免,但總歸是放下心來。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將顧爽趕到副駕駛,顧彬很強勢地搶了駕駛座。這一回,熊熊和大青竟然也沒鬧,熊熊還很自覺地跳到後座,與大青擠在一起,把副駕駛讓給顧爽。
進了種植園一直進家,都是一路的寂靜。也只有周老太出來詢問情況,顧爽避重就輕地說了一下,就讓周老太回房休息去了。寶寶已經在周老太房間裡睡熟,也不再挪動他了。
等鄭卓然和鄭鈞然回來,顧爽就上樓回房,準備洗洗睡了。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又是驚嚇又是着急的,她實在有些累了。
浴池中,放了滿滿的水,淡淡的玫瑰香隨着水汽在空間裡馥郁開來。顧爽倚在浴池壁上,閉着眼睛,感受着身體在溫水之中慢慢地徹底地放鬆下來。緊張驚嚇了一晚的神經也逐漸放鬆,竟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
迷糊中,浴室門響,一個挺拔的身影從外邊走進來,顧爽立刻睜開眼睛,看到來人,這才舒了一口氣,放鬆下來。之前的驚嚇,她還沒辦法如此快地忘卻,而且,之後她也會提高警惕了。
鄭卓然在外邊等了好久,不見顧爽出來,怕她睡在浴池裡着了涼,這才走進來察看,沒想到,走到近處就看到顧爽就如一條美人魚,大半個身子都浸在水中,頭髮也溼漉漉的,臉上的其他部分也被朦朧的霧氣遮住不甚清楚,只有一雙已經恢復了清澈的眼睛,波光瀲灩,誘人心神。
不過,鄭卓然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顧爽最初的那一絲戒備了寒意,那眼神黝黑深沉,猶如古井一般不見黑不見底,卻迸發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她,終究還是受到驚嚇了!
看着鄭卓然慢慢地走過來,顧爽的眼神漸漸放柔,然後迷濛起來。
這個男人,她爲了他奔波、驚嚇、受襲,或許有些不夠謹慎,有些考慮不周,但當時那般情況下,她真的焦急擔心的不行。如今徹底地平靜下來,顧爽也理清了自己的心緒,這次事件,重來一遍,她很有可能仍舊會上當,會不顧什麼的直接找了去。
她和他,或許沒有如火的激情,也沒有什麼死去活來,生死相戀,但顧爽此刻終於確定,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男人,並把他真正地與伴侶愛人的詞眼畫上了等號。
原來,她已經將他放在了心裡,也已經將他看成了自己生命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理清了自己的感情,看清了自己的心,顧爽反而沒了惶惑,沒了迷茫和不安,有的,只是滿心的喜悅。
她勇敢、堅定地迎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向着她的愛人,她的男人,伸出了手。那白皙如玉、秀美如筍的手指,白玉般的手掌,還有細瓷般骨肉勻稱的手臂,因爲伸展,帶着半邊兒肩膀也露出了水面,一時間,水波盪漾下,春色隱約,魅惑至極,衝擊着人的視線,撩撥着人的心絃。
鄭卓然微微一愣,眼中也迅速地染上了滿滿的歡喜,伸出手,握住然後,手臂一用力,她已經被他抱在了懷裡。
她半主動半被動地撲進了鄭卓然的懷裡,緊緊地,緊緊地將自己心愛的男人,自己後半生的伴侶,抱住,然後,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冷靜和羞澀,踩着鄭卓然的腳面,踮起腳,直接將自己的脣印上了他的。
顧爽本來只是想來一個輕吻,卻被反應過來的鄭卓然緊緊抱住,然後,他的頭俯下來,四脣緊貼、廝磨、纏綿,將一個輕吻,直接加深成了抵死纏綿的法式深吻。
愛,在兩人周身流淌,一貫的平和淡定之後,也有突然而至的極致絢爛,耀人耳目,惑人心神,讓人甘願沉迷淪陷,只願沉醉不願醒。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幾乎要窒息了,這才戀戀不捨地喘息着分開。
鄭卓然仍舊低着頭,抵着顧爽的額頭,顧爽也微微仰着脖頸,後頸的疼痛似乎也的淡去了,四目相望,只有纏綿和深情。
“傻丫頭,怎麼流淚了?”鄭卓然嘴角微調,眉眼含笑地看着顧爽,擡手,用一根手指沾去她臉龐上掛着的晶瑩淚滴,然後,將這滴淚送到脣邊,舔了舔,不由皺眉道,“都說喜悅的淚水是甜的,你的淚水卻是閒的,難道你不高興?”
被他這麼一說,顧爽也忍不住笑起來,目光婉轉,含笑道:“嗯,你差點兒沒把人憋死……”
一句話沒有說完,顧爽自己先紅了臉。看上去嬌麗柔媚的她,其實最是臉皮兒薄,平時哪裡說過這樣的話。
看着顧爽臉頰驀地飛上一抹紅雲,眼波流轉卻不再敢與他正視,稍稍竟微微地垂了頭,一縷柔順的黑髮從她的耳邊滑落,露出她欣長而白皙滑膩的一端頸項來……此情此景,佳人如斯,鄭卓然的腦海裡驀地浮上來一句話--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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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從昨天到今天,寫了刪,刪了寫,寫了又改……反反覆覆折騰了好幾回……
果然,一牽涉到陰謀啥的,俺就卡殼……囧!捂臉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