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
等周曉的思緒開始緩慢的轉動起來，她又反問自己，像她這樣連活着都找不到樂趣的人，能夠上天堂嗎？
輕易選擇結束生命的人，是得不到寬恕的。
見她完全清醒了，吳湛好似鬆了一口氣，走上前來道：“秦朝已經宣佈，NANA將在6月1號正式出道，你……”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周曉打斷他，目視遠方，肯定的說：“如果你來找我是爲了對我說這些，我想你是白跑一趟。”
“NANA出道跟你有什麼關係？”吳湛不可思議的笑出了聲，多日沒有清理的面上，參差的鬍鬚使得他看上去形容狼狽。
他走到陽臺，一手激動的扶在周曉的椅子背後，探身看着她平靜得彷彿得到安詳的面容，“當初是你主動找我合作，給我消息，讓我向各家媒體爆料，你知不知道你昏迷這段時間我是怎麼過的？聶靳雲的人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找我的麻煩，我在南方呆不下去了！你現在跟我說，這一切和你沒關係？”
“從我選擇自殺的那一刻開始，我已經單方面終止與你的合作。”周曉轉頭面對他，無動於衷道：“當初你接受我的提議，都是利益驅使，來自聶靳雲手下的騷擾和麻煩不過是附帶且一定會有的麻煩，別告訴我你從開始沒顧慮到這些。你來找我，大概有兩個目的：第一，希望和我延續合作關係，繼續從中牟利；第二，以第一項爲基礎，得到我甚至是周家的庇護。我說得對嗎？”
吳湛不語，只是目光陰沉的看着她。
周曉笑了笑，收回視線，不再望着他那張喪家之犬的嘴臉了，“不管怎麼說，事情因我而起，我可以安排你出國，讓你在國外重新開始。”
“不行，不可能！”吳湛一口否決，“我父母都在T市，我不可能離開，更不會出國。你是周家的人，出面幫我擺平很困難麼？”
“周家，出面爲你？”周曉雙肩微微輕顫，尚未恢復足夠氣色的蒼白臉容溢出深濃的諷刺，“你太得起自己了。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這個提議你可以拒絕，不過就機會只有一次。你更大可以回去，但後果如何，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你父親是T市市長，只要他一句話，聶靳雲不至於對我趕盡殺絕。”在吳湛看來，只要周曉願意，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自從聶靳雲查出關於NANA的種種爆料都是他在幕後操縱，麻煩隨之而來。
那些他深諳門道的下三濫手段，甚至是他以前用過的花招，竟然一件件一樁樁的在他身上重演！
一夜之間，沒有任何一家報社、雜誌社，任何一家媒體願意收他的稿件，連他免費的爆料都不要。
莫名其妙的欠了地下賭莊一大筆鉅款！
他從來就不賭，可那欠條上就是有他的簽名和手印！
還有那個叫阿忠的警察，隔三差五找他的麻煩，叫他去警察局問話！
所有的麻煩，只需要市長周鸞一句話……
周曉說完她自以爲很公道的“提議”後，就不再多言，曬着暖陽吹着風，直把吳湛當成一團污濁的空氣。
吳湛幾欲開口，想討價還價，卻見她沒商量的表情，心忖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沒用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轉而威脅她道：“別以爲我不知道，秦亦手裡有你父親公器私用的證據，我這裡也有，要是把我惹急了……”
“狗急會跳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道理我是明白的。”周曉慢條斯理的打斷他，說道：“可我父親瀆職是事實，我也沒有辦法，他當初做的時候，就只有會有承擔後果的一天。說不定你舉動會讓你獲得年末T市榮譽市民獎，我不會阻止，也不會以此和你談條件。”
周曉說着，站了起來，將手中留有一絲餘溫的巧克力從吳湛的頭頂澆下。
吳湛惱羞成怒，她平靜如初，“你還可以把我從這裡推下去，結果是你犯故意殺人罪被捕入獄。想清楚再做。”
她是一個死過一次，並且發現自己根本不畏懼死亡的人。
吳湛咬緊的牙關忽地一鬆，整個人癱坐在陽臺上。
第一次體會到眼前這個女人的可怕。
……
周曉曬夠了太陽，告訴吳湛，想要出國隨時可以找她，其他的愛莫能助，堂而皇之的走出病房。
周裕濤和其隨從不知何時站在外面，看臉色，怕是有好一會兒了。
意外在周曉的臉上停留不到三秒，她展開笑顏，像平常時候那般道：“大爺爺有心了，親自看我。”
周裕濤來的很巧，把周曉和吳湛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是以他心裡也端得明白，妹妹唯一的孫女什麼都記起來了，剛纔的話，不顯山不露水，字句藏着狠戾，把那來人堵到絕路。
是他周家的女兒！
“大好了？”周裕濤話語平平，與其說是關心，不過說是在試探。
周曉點頭，表面上看着還算乖巧，“好了，也想通了，準備去找醫生做最後一次檢查，沒什麼問題的話，我準備出院。”
周裕濤再問：“然後呢？”
沒等周曉回答，他移眸望病房裡看了一眼，故意道：“來找你麻煩的是記者？不怕他把你爸的事捅出去？”
真捅了出去，周鸞這輩子就完了！
周曉笑笑，彎起弧度的嘴角流溢出對所有人和事物的淡漠，“是個記者，名字叫吳湛。”
話到這裡，她笑意深了些，“也是有意思，他直接拿着我爸的證據找到我爸那裡不就成了，偏要大老遠的找我，說到底，還不是想繼續從我這兒撈好處，不過可惜，我不想那樣玩了，沒意思。”
周裕濤聽出她言下之意。
糾纏着秦亦沒意思，親手去毀慕朝夕也沒意思，她不想再繼續以前做的事，沒意思。
沉默。
站在光線充足得刺眼的長廊上，周裕濤似在這段時間內做了許多的決定，許多的斟酌，終於問：“出院後想去哪裡？”
周曉遺憾的揚起眉，“不知道，先出院再說吧。”
而後她就按着牆上的指示牌找醫生辦公室去了，把周裕濤晾在身後，很是輕鬆了無牽掛的模樣。
周裕濤單手杵着柺杖，又是獨自站了一會兒，吩咐身邊的人，“病房裡那個人，還有他帶來的事，你去料理一下。”稍頓，一抹遲疑過後，肯定道：“把秦亦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