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七分熟的牛排。”蘇心羽掃了兩眼菜單,點了自己喜歡的菜後將菜單放回侍者手中託着的餐盤上。
“一份白色鵝肝。”面對侍者轉來的菜單,楚意擡手謝絕,自主的點了自己要吃的西餐,“哦,再來一瓶白葡萄酒。”
蘇心羽聽見楚意點的菜名,略微的驚訝的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歡吃鵝肝的麼?”
在她的印象裡,楚意最喜歡的西餐就是九分熟的牛肉配紅葡萄酒了,像鵝肝這一類的含有內臟的菜色她從來不碰,據她自己的說法是會聯想到屍體和腐爛,牛肉九分熟也是因爲她並不喜歡吃含有生的食物,最好就是九分熟的外焦裡嫩,紅葡萄酒最喜歡1880年段的,夠醇。
楚意怎麼……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除了在電話裡就感覺到的楚意的輕快,現在見到真人之後卻反而覺察不出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僅僅是有點……陽光和活力?
“上回來吃過一次,覺得還不錯,所以這次想要繼續吃一次,嚐嚐看餐廳的廚師的手藝是否見長。”楚意低着眼,手指劃拉着手中的手機,眉目間均是大小姐的一派溫柔,讓蘇心羽懷疑而找不出她的異樣,“這家餐廳的菜色很好,所以我猜想你一定會喜歡,也就想到了要約你出來聊聊天吃吃飯。”
就這麼幾句話的時間裡,侍者已經端了餐盤把西餐送上來,小小的兩個蓋子打開,牛排和鵝肝的菜香氤氳在空氣中,侍者拿來兩個高腳杯,給楚意和蘇心羽各自倒了一杯後站在一旁,白色的葡萄酒液體在標記着1881年的瓶中搖晃。
楚意看着侍者,微笑着一點頭,“抱歉,我與這位女士有一些體己的話要說,等會有事再叫你吧。”
侍者也是個識時務的人,在西餐廳裡工作得久了,什麼富商沒見過,這位楚小姐雖然只是點了兩道小菜也沒有到樓上的餐廳去,可那兩道菜加在一起的價格也是常人一月工資的一半。
這般出手雖不是闊綽,但是也可以從舉止上判斷出楚意是什麼樣的人。
侍者微微的一頷首,又脊背筆直的回到了廚房。
楚意拿起一邊的刀叉看了一眼,刀光泛在楚意的眼中,光芒乍盛,但又在一瞬間隱去。
蘇心羽明顯是注意到了楚意眼中的一抹冷光,但是轉眼之間,卻又沒再見過。
她是眼花了麼?柔柔弱弱的楚意怎麼會有那樣子的冷漠?
大概是吧。
楚意把刀子放在瓷盤邊的帕子上,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這廚房的廚師是怎麼回事,居然拿了把切牛排的餐刀給我。”楚意擡頭,正巧就撞上蘇心羽看她的眼神,心中冷意翻然,但面上還是疑惑着帶着笑意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麼?”
“沒,我就是覺得你好像變白了。”蘇心羽低下頭,眉梢微蹙。
總覺得楚意有些不太一樣了,但是她又說不出楚意的怪是怪在哪裡。
蘇心羽想到這裡,突然心裡一個吃驚。
該死!怎麼變成了她在猜測別人的變化?
楚意一直都是在她的掌控之下的,現在卻要她猜楚意是出了事,有什麼變化?這種事情脫離了自己控制的感覺真的讓她怒火燎原。
楚意現在的感覺真的是讓她非常的難受,她一眼掃到楚意放在桌面上的手機,手機上還亮着光芒,她看到屏幕上的介紹就是這家餐廳的菜色介紹,而且還正是停在最貴的那一欄。
蘇心羽臉色青青,不由得想到楚意約她出來的目的是想用自己的奢華生活來貶低她。
她甚至懷疑楚意在監視她,很可能楚意就是因爲知道六爺很久沒有來找她了,想要用這種方式昭告自己現在的生活是有多麼的好,想要顯示劉叔是多麼的寵愛她和疼惜她。
該死的楚意,當了婊子還這麼開心。
蘇心羽怒火洋溢,心裡雖然是百般的不爽不痛快,但是擡頭的那一霎那她也轉成了微微勾脣:“楚意,你約我出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
她要搶回她的主導地位,她可不樂意被楚意這個賤骨頭在手心裡玩弄。
“我?”楚意咬了一塊鵝肝,細嚼慢嚥之後對蘇心羽說道:“我剛纔說了啊,約你出來走走,順便吃吃飯嘛。”
“嗯?你找我出來居然就是因爲吃飯這件事情而已?我還以爲是蘇馨兒的事情呢。”蘇心羽拿刀切開牛排,拿着叉子把牛肉送入嘴中,“現在你居然還能輕鬆,我聽說蘇馨兒最近跟墨子宸可是夜夜笙歌呢。”
“那也沒必要爲了蘇馨兒時時刻刻都煩心,蘇馨兒就那副不成材的樣子,小角色不成氣候。”楚意怎麼會聽不出蘇心羽話裡的意思呢?蘇心羽這個人她實在是太瞭解了,在你有用的時候無所不盡其極的利用你,在你沒用的時候就當你是條狗,想喂的時候丟塊骨
頭,不想喂的時候直接一腳踹開,現在蘇心羽話裡激她的意味她又怎麼會聽不出?可憐的蘇心羽,居然還以爲她楚意是以前那個蠢到姥姥家的楚意,“等會我們去商場shopping,今天好好地玩一下放鬆放鬆,我們不也是好久沒有出來玩過了嘛?心羽姐,難道你就不想出去走走?”
楚意在心裡惻笑,是該好好出去的走走,否則接下來的日子,她也不會讓她安心的去生不如死。
蘇心羽一聽這話,愣了好一下。
她似乎是真的很久沒有出門走走了。
雖然六爺給她買了房子,給她買了無數的金銀首飾、美玉寶珠,也給了她卡,但是她卻一次都沒有用過。
她是想着六爺的卡珍貴,但是她怎麼就忘了,男人最喜歡的,就是女人花自己的錢。
想着包包裡的那張金卡,蘇心羽動心了。
“那好,等會我跟你一起去商場,你也幫我看看有什麼適合的禮服。”一想到楚意也許真的是好心想要跟自己一起去商場購物,她就放下了戒心。
楚意看似奪了她的主導地位,但是實際上,蠢貨就是蠢貨,即便再怎麼掙扎,都脫離不了真正的主人的控制。
楚意卻很樂意看見蘇心羽的反應。
她當然讀得懂蘇心羽眼睛裡光芒閃爍的意義。
自然界裡有着弱肉強食的規則,適者生存,不適者自然要淘汰。
楚意現在就宛若自然界裡的捕食者,她會利用自己的優勢,自己的手段,自己的一切足以利用的東西,來吃掉一個又一個跌落在陷阱裡的食物們。
不管是蘇心羽,還是張萌萌或者是蘇馨兒,抑或又是墨子宸。
屬於她的,她會一步一步的奪回來。
她會像一個高傲的女王,踏過蘇心羽和蘇馨兒染血的頭顱,將雙手伸向墨子宸,讓墨子宸重新擁抱她。
就好像青梅竹馬時,就好像蘇馨兒這些雜碎沒有出現之前。
她和她的墨哥哥,一起快樂的生活。
所有的荊棘和刺藤,都會被她所劈斬而開。
小意……最喜歡墨哥哥!
蘇心羽自顧自地享用着美味的牛排,絲毫沒有注意到面前的女人已然變成了童話裡罪惡沉重的巫婆,不……巫婆形容楚意,並不合適。
楚意,是地獄的魔鬼。
揮舞着手中的鐮刀,刀鋒屢次的撫摸過蘇心羽的臉頰。
此刻的危險,不是任何人,而是楚意。
“嗯?”蘇心羽好像覺察到一絲絲的不對勁兒,急忙擡頭東張西望,“楚意,剛纔我怎麼覺得有誰在看着我。”
楚意輕巧的斂去所有的鋒芒,換上標準而貼心的微笑:“沒有了啦,是我而已,我已經吃完了,等着你呢。”
蘇心羽心裡思緒千百。
楚意現在的情況她不明白,但是她知道,楚意,她或許需要小心。
剛纔的她,並不是偶然察覺。
她一直在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楚意,楚意剛纔的確是一直在看着她。
那種帶着恨意和痛快的光芒,扭曲着掃邊她的全身。
楚意是一枚棋子,她不能丟,但是也不能放任她的恣意。
權術和計謀,她都有,媚骨和智商,她也有。
如果楚意有一天要背叛她,她一定會讓她死在自己的悔恨裡。
不動聲色地控制好心思,蘇心羽捻起手帕擦拭脣角,這一頓享用在各懷鬼胎中結束。
楚意的報復和蘇心羽的瓏玲心竅。
誰控制誰?
說不準。
“我想說等會要不要去看下旗袍?”楚意提議道。
蘇心羽抿了一小口白葡萄酒:“旗袍?”
“嗯嗯,我覺得南街那家中華店感覺是不錯的,而且旗袍這種衣服對於男人簡直就是誘惑力最高的物品,要不要買幾件試試?”楚意雙手撐在下巴上,對着蘇心羽勾起一抹壞壞的笑意。
蘇心羽沒反對,點了點頭,旗袍這種若隱若現大腿的設計,也不知道在民國時期那樣封建的時代怎麼就弄得出來。
“我去看看,上回在一個宴會上看見過一個女人,穿了一件繡有紅牡丹的,我就想去做一件白色的了。”
蘇心羽跟着楚意驅車直往目的地的南街中華店而去。
蘇心羽一樣是沒弄清楚楚意的目的。
楚意藏得太深了,雖說是被她抓住了馬腳,但是還是沒有露出她的狐狸尾巴。
楚意應該是想要報復她,或者說是現在的楚意已經在厭惡她。
可是蘇心羽又怎麼會因爲她的厭惡而自亂陣腳?對於楚意,蘇心羽只有三個字——沒必要。
中華店的裝修非常的中國風,店名都是做了一塊牌匾掛在上面
的,“中華店”三個大字用毛筆書寫後再請人塑在其上。
店門的兩側懸掛着燈籠,門板用了古代風格的折門設計,客人走入門中,還會微微地嗅到店中空氣裡散漫的佛手柑的香味。
“哎呀是楚小姐,貴客啊!”
楚意帶着蘇心羽進到店裡,中華店的習老闆就迎了上來,對於楚意,他是熟悉的,但是楚意帶來的蘇心羽,他就不認得了。
“這位是?”習老闆打量了一下楚意身旁的蘇心羽,不由得疑惑着把目光轉向楚意詢問。
沒等楚意回答,蘇心羽就自己介紹自己說道:“蘇心羽。”
“哦哦。”習老闆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蘇小姐。”
蘇心羽應了一聲,“你這裡的衣服,有沒有材質較好的?”
聽到是蘇心羽問話,習老闆又再次端詳了一遍蘇心羽。
因爲都是做生意的,一般有主顧帶了新的人來,他們都要好好的多看幾眼判斷一番。
正如有一些老闆喜歡穿西裝,但是身後的保鏢也是穿西裝,同樣都是黑色款的,也許保鏢身上的西裝還是名品阿瑪尼,但是老闆的沒牌子,也是不能輕易看牌子就上去的叫的,因爲很可能老闆身上的西裝是沒牌子的名家獨有設計,這些獨有設計不會留下什麼標識,長了眼的,就看得出來老闆和保鏢的區別,不長眼的,話一出口就讓老闆貶了你。
習老闆的目光掠過蘇心羽身上的衣服和首飾,發現都是名品,尤其是蘇心羽脖子上那條白色天鵝墜的吊飾,是美國一個著名珠寶設計師的封筆設計,名爲“孤獨沉寂”。
“孤獨沉寂”的意思就如其名,這個天鵝墜本來應該是兩隻的,但是據說設計師在婚禮前夕,男朋友跟着別的女人跑了,設計師砸碎了另一隻天鵝,並將這餘下的一隻起名“孤獨沉寂”,意有二,一,祝福戴着這個天鵝墜的女人能找到另一隻天鵝。二,一輩子活在別人的喧鬧下,宛如只剩下自己的天鵝。
第一個的意義是這件首飾剛剛出來的時候一家雜誌杜撰出來的意義,第二個,則是設計師親口所言。
據說製作這件首飾的時候,設計師用鮮血浸泡過。
含有詛咒的首飾,這樣一件物品雖然昂貴,但是戴在一個女人的身上,必定不會是自己買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件首飾,是一個男人送給這個女人的,而且這個男人一定知道首飾的意義。
會爲自己的女人花那麼多錢的男人,難道真的會不喜歡這個女人麼?
“咳。”
聽得一聲輕咳,習老闆這纔回了神,聲音是楚意的,楚意警告自己是失態了。
習老闆看着楚意和蘇心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着蘇心羽解釋道:“蘇小姐頸上這條項鍊很漂亮。”
蘇心羽低下頭去看脖子上的天鵝墜,對習老闆一笑:“這是我男朋友送的禮物之一,不算什麼大件東西。”
習老闆這才“哦”了一聲,意味深長。
禮物之一,看來也就不是正牌女友了。
難怪會隨意佩戴“孤獨沉寂”,這就不能怪別人不告訴她這條項鍊的意味了。
習老闆的目光轉向楚意,楚意對於珠寶是識貨的,她帶蘇心羽來到這裡,可見兩人關係不一般,那爲什麼楚意也不告訴蘇心羽呢。
終歸不是他可以猜測的意思。
“這邊請,兩位小姐來得還真巧,這兩天店裡的師傅們剛裁剪出了一批旗袍,穿在小姐們的身上絕對是尤顯國色天香。”習老闆一揮手,帶着楚意跟蘇心羽走入內間。
入了內間,裡面是一件件的旗袍,掛在架上,放在牆上,習老闆一件件的給她們介紹着:“這件黑牡丹的,是襲乘從前清宮繡女的師傅一針一線的勾出來的,從穿針到引線用了九千七百二十六道手藝;還有這件……”
“這件我看不錯。”蘇心羽看着左側牆上掛着的一件正紅色繡桃花的旗袍,讚揚道,眼底已經流露出了喜愛的光芒。
蘇心羽拍了拍旗袍邊的一個店員,命令道:“給我把這件拿下來。”
店員不爲所動。
蘇心羽看着店員這樣的態度,心裡上火了:“我叫你把這件旗袍拿下來你聽見了沒有?!”
店員有些懼怕地看向習老闆,習老闆看着這樣的響動,忙過去打圓場:“蘇小姐,蘇小姐,莫生氣啊,這件是不能賣的。”習老闆招手向另一邊,“蘇小姐,那邊還有比這件好多的,你去那邊看看吧?”
“不能賣你們幹嘛掛出來啊?掛出來就是拿來賣的!”蘇心羽心頭鬱氣,先是一個電話被楚意約了出來,琢磨不清楚楚意的心思就算了,到了這個地方她居然還要受氣,看上一件東西居然還是不能賣的!“我就要這件,如果你們不買,趕明兒乾脆關了門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