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手機離開了,慕向惜卻陷入了怔忡中,她爲自己剛纔瞥到的一眼而失落,剛纔,她不經意間看到那來電顯示,‘佩佩’兩個字很刺目,他是不方便在這裡接聽電話,所以纔出去的嗎?
難道,他和她之間,還有什麼是她慕向惜不可以知道的嗎?
難道,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完全放開她嗎?
難道,這個春節,那情愫,那煙花,那爲她燃亮的夜空,都是他心血來潮的無心之爲嗎?
難道,今天的挽留,剛纔的纏——綿,那樣真摯熱切的眼神,都是假的嗎?
爲什麼,未來的一切這樣渺茫,爲什麼,她想要的似乎總是觸手可及,只是,她永遠都只差了那麼一步……她該怎麼做?現在出去質問他嗎?制止他給她打電話,制止他和吳佩佩再這樣含糊下去?
不!她沒有勇氣,她沒有!
可是,爲何?爲何他的話語是那樣的真切那樣的觸動她的心懷?
他摟住她擁抱她親吻着她,他說:我喜歡的是你慕向惜,我愛的也是你慕向惜,想要共度一生的還是你慕向惜;他不要她獨自一人守在空閨,他說:我比你……更寂-寞……更需要你的陪伴;他專門爲她燃放了一夜的璀璨煙花,他說:我可以給你比白天還要明亮和美麗的雪景;他送了她一顆帶着血淚的水晶球,他說:吾愛,從今以後,不要再流淚了,你看,我把你的淚水都封存起來了……
就在今天下午,就在那喧囂的馬路上,他站在那裡,等了她一個小時,他說:我一直都在等你!我一直都在等你!一直,一直,一直……
他還說……
他還說……
空調暖意已去,她毫無心思的拉上一件衣服,渾渾噩噩的來到窗前,推開緊閉的窗櫺,冷風習習吹過,清新的雨意冷冷地迎面而來,晦色冥冥,煙雨如霧,她有些昏沉的頭腦立刻清徹起來,下雨了……
白天還豔陽高照,爲何這天氣總是映襯着她零落凋敗的心情?她探頭出去,深吸了幾口氣,讓雨水落在她頭頂,看着眼前忽疏忽密的雨絲,被風吹得斜飄起來,擊打在她**的胳膊上,發出細細的簌簌聲。
城裡的燈光總是這樣的明亮美麗,劈開了這混沌的天地,就算蒙着細雨,也帶着霧般的悽迷,偶爾有汽車在街道上隱沒,像極了深海里的魚,安靜……除了雨滴的聲音,到處都是安靜,透着寂寥和空闊。
她落寞地看着眼前的景物,心裡悽楚,覺得此時的自己象是蒼茫天地中的獨自一人,畸零無助,在這方天地裡,她是那麼的俗不可耐,世間的紛爭對抗、痛苦糾纏,是如此的渺小可笑,沉酣一夢,她始終執迷的不願意醒來,媽媽,你捨棄得如此決絕,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爲什麼,我不可以?
涼風夾着凍雨襲來,她經不住寒冷的一顫,無意識地用雙臂抱住了自己。 шшш_ttκa n_¢ o
一件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帶着人體的溫度,下一刻,她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熱熱的臉頰蹭磨着她冰冷的臉,外套的主人沒有出聲,就這樣抱着他,陪着她看着雨景,任她迷茫的恍惚着。
“寶貝,這樣的你,讓我心痛。”
“心痛?”
“還是沒辦法徹底忘記,是嗎?”
慕向惜一愣,他以爲她在爲媽媽的事情而介懷傷感嗎?難道,他剛纔的一通電話之後,就沒有什麼需要跟她說的?上一刻還在跟情人竊竊私語,這刻就擁着她唏噓問暖,他真是虛僞得讓她寒心!
她略微掙扎了一下,他隨即重新抱緊了她,“好,我不說了,不要動,就讓我抱着,現在忘不掉沒關係,以後,我來幫你一起面對,再也不放開你了,再也不讓你經受那樣的痛苦了,好不好?”
他委曲求全得如此真實,她止不住無奈的輕嘆,罷了罷了,就這樣吧,有些僵硬的身體漸漸地放鬆了下來,靠在身後他壯實寬闊的胸膛裡,火-熱的身體暖和着她,慕向惜暫時放棄了雜亂的思緒,閉上了眼睛,感受着涼涼的雨絲輕打在臉上的沁涼,嗅着細雨的溼潤氣息和若隱若現的清寒花香。
更入夜,雨停了,像被沖洗過的月亮清亮的高懸在如墨的天空中,淡淡迷濛的光暈環繞着它,輕柔的月光播撒,世間萬物也染上一層青光,夜風涼得浸人脾骨,帶着雨後獨特的清香,滲入室中。
“向惜,我們去牀上睡,好不好?”
“你陪我嗎?”
“是的。”
“好。”
身體被他輕輕的攔腰抱起,隨即,柔軟的被褥擋住了初春夜裡的涼意,溫暖着她的身體。
周圍的世界是如此祥和寧靜,安撫着世人煩雜的心,她的心境清澄,很難得的沒有當場質問他,或者流淚發飆,她只是默默的躺着,淺淺的呼吸着,沒有去刻意的阻擋他在她身上游-走的手,任他輕吻着自己冰冷的脣,她直覺此時的許南川是沒有肉~~YU的,只是在充滿愛戀地輕-撫着她,不是在褻-玩,而是在表達他的情意,就好像……她現在不再是被人任意玩-弄的玩具,而是一個被他深深愛着的女人。
“謝謝你,阿川。”
“爲什麼?”
“謝謝你爲我所做的一切,我們的兒子,你照顧得那麼好……”謝謝他給了她一個如此美麗的夢境,無論如何,此時此刻,知道自己被另一個人用全身心地愛着,也是一種不錯的感覺吧,就算只是謊言,就算只是虛僞的做作,她也可以享受這一時的幸福。
她笑了……笑得美輪美奐,笑得柔媚又惹人愛憐……
“向惜,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許南川看着懷中的人不經意露出的淡淡笑意,不覺有些醉了,她好象飄浮在不真實的夢裡,夢裡有玫瑰的顏色,瀰漫着甜甜的香味……玫瑰的顏色?甜甜的?他不禁笑了起來,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現在的自己就象是一個初次墜入情網的少年,用盡全身的熱-情燃燒着心中的愛。
而他的能量是永不枯竭的,可以燒盡這一生,燒至生生世世。
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她,一眼又一眼,幾秒鐘而已,就好像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他盯着她看了一個小時,許南川已經覺得自己像是要出塵了,忘記了世間的樣子,忘記了人生的**和責任,忘記了他們身在何處。
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他戀戀不捨的望着她熟睡的嬌顏,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額頭,“寶貝,等我回來。”
身邊凹陷的牀位重新彈回遠處,腳步聲消弭於綿軟的地毯下,門被關上的輕微響聲,他離開了……
微閉的雙眼裡淌出幾滴清淚,她隨即輕笑出聲,好傻,好傻的她……
就這樣靜靜的躺着,她不是要等他回來,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些什麼……
優美的音樂響起,許律裡的憂鬱纏綿籠罩着這夜晚,讓她弄不明白自己的狀態,是什麼在激盪着她的耳膜,是什麼環繞着她的身體,彷彿置身於幽深的寺廟裡,溼重的樹葉輕顫着往下滴着水,枯黃的殘葉浸在地上的水裡,不知何處的鐵馬在斷續地響着。
身處山林竹間,遠離塵世囂煙,指下錦瑟無端,空留一柱一弦,此生……彼岸……長眠,夢中一朵青蓮……
很久之後,她才明白過來,幻境隨着意識的清醒而頓然消失……原來,是她新設置的手機鈴聲,執著的呼喚着,她恍然,伸手抓來,放在耳邊,嗓音呢噥而輕微,像是失去了渾身的精髓和力氣,只是這樣懶懶的發出一個單音,“喂?”
“慕向惜。”
“吳佩佩。”意料之中的人,平靜的語氣,壓不住心底的悲憤。
她說,“川呢?”
“你明知故問嗎?”慕向惜一陣氣結,語氣奚落的嘲諷,帶着前所未有的犀利,“他呢?難道你不知道?怎麼,你打電話來,就是爲了向我炫耀和示威嗎?因爲你的一個電話,一聲召喚,所以他就如你所願的飛了過去,呵,你想聽我痛哭流涕的求你嗎?那麼,我告訴你,你錯了!我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