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死後，我養父也死了，那一段時間是我人生最難以承受的殘酷打擊。我並不怕自己遭到毀滅，爲了養父一個人含辛茹苦將我和弟弟撫育成人，爲了養父的畢生心願，我願意爲此付出血的代價，哪怕橫屍荒野，粉身碎骨。”
“王哥……我理解。”孫芸香纖細無骨的小手下意識抓住了王偉放在臺面上的大手，輕輕撫摸着，眼睛看着他毫無表情甚至有點冷酷無的臉。
開始她還透着小心，此時卻忍不住認真看了一眼面前這個衣着大氣、說話低沉、喝了酒之後對她流露出某種內心世界的男人，這纔好象發現了異常！
王偉進來時看不太清楚，現在燈光底下，她才發現他這幾個月變化太大了，偷偷看了他一眼。
在她眼中不僅跟其他客人不一樣，就連穿衣打扮也特別，哪裡像熊遠舉的貼身保鏢，根本就是一個年青有爲的大老闆嘛！
上次從紅旗派出所出來，她沒有讓王偉去賓館，而是開車直接拉他回到了自己的小資高級住宅小區，原本是想好好深入談一下的，卻沒想到王偉一進她的家坐在沙發上就睡着了。等到她調好了酒，做好了幾樣小菜，出來看見王偉疲憊不堪的睡態，弄得她空有一腔少女情愫，卻沒有時間多跟他說點什麼。第二天一早，他就離開了她家，去島城大熊集團了……
這幾個月來，每每一想到面前這個高大魁梧、令人興奮的王偉，孫芸香心裡就覺得有一樁心願未了。
是什麼，她也說不清！
微醉中，王偉下意識用力握了握她的粉白小手，含糊地繼續說道：“我弟弟死了，我養父也死了，但我不願揹着黑鍋去死，不願意在那個閉塞的小縣城讓別人任意擺佈，不願意成爲縣長和他的小舅子宋一強和無數懷有各種陰謀的無恥之徒的替罪羊。”
“你就突然辭職了，離開公安局一個人出來……流浪，就像上次在這裡發生的那樣，是嗎？”
“呃！”這一問，王偉突然睜開眼睛，意識好像迅速清醒了許多，呆了一下，點頭：“算是吧，也可以這麼說。”
“難道不是這樣？”
“是！”
“也許他太愛那個小女孩了，願意爲她去死，殺了她，他根本也沒想到自己要活着的。”孫芸香分析道。
“我弟弟死後，我一看見自己這雙手就會發瘋的。”王偉問：“阿妹，你說我弟弟是不是死得不值？他太傻了！”一邊往杯中倒酒，一邊感嘆，“女人沒幾個是好東西，她們滿口的愛情，可最終背叛愛情的卻往往是她們自己。”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孫芸香反駁，“其實女人大多數還是把愛情放在生命的第一位的，而男人則很少有忠於愛情的。”
“什麼愛情不愛情？只不過是一種互相需要、互相依賴、互相利用罷了。來，喝酒！”
“纔不是！你混蛋！”
不過這話
倒是沒有說出口，孫芸香說出來的是：“對不起，王哥。你不要再喝了，聽哥哥說你很能喝酒的，爲什麼這次一瓶人頭馬XO還沒喝完，你就……這樣傷感，都怨我不該提那些讓你難受的往事。不說了，喝酒多了會傷身體的！難道還沒聽說過嗎？”
王偉臉上一陣難堪，騰地感到酒衝心頭，臉上一陣激熱，只見光線透過水晶瓶呈現出通透的琥珀色。
看起來兩個人明顯地帶着不悅之色，而王偉只是想喝酒，卻沒想到會喝這麼不靠譜的酒，上次是沒錢硬喝，喝了這麼昂貴的洋酒，這次卻是指定要喝這種人頭馬XO，卻如此不勝酒力！
“難得一醉，今晚我很高興。其一，我可以告慰我弟弟的亡靈，我已經讓那個宋一強丟盡了顏面，損失了幾千萬元，也讓那個縣長心驚肉跳不得好活着。我遲早要爲他徹底報仇雪恨，不是不報，時機未到！時機一到，一切必報！你相信這個話嗎？反正我信了。”
在一羣女服務生的羨慕的眼光注視下，顯得有些不自在，即使是下一秒就想死的人了，心裡也還想要臉面，何況如今王偉在她們這些漂亮的女孩子眼中早已跟幾個月前的那個蛇精病判若兩人，於是將自己靠在沙發上的身體調整了一下，神情冷漠地囁着牙籤。
眼睛掃視了那些忙碌的女生一眼，王偉看着孫芸香笑了：“其二，上次我出醜，在這裡卻交上了你哥那樣很不錯的朋友，戰友，還認識了你這麼漂亮的妹子，能傾吐心事，實在太難了。”
嗓子眼兒香氣旋即襲來。濃郁的花香撲鼻，混含着辛辣的氣息。茉莉的清香從口中飄逸而出，夾雜熱烈的番紅花香。
“你是個很特殊的男人。你一定有許多不同尋常的經歷。”孫芸香笑了笑。
“是說特戰隊那些人和事嗎？過去了，不提它了。”
“不，我要聽。”孫芸香道，“我想知道，給我說說好嗎？”
停了下，王偉吐掉牙籤，乾咳一聲把一隻大手放在臺上：“你想知道嗎？”
孫芸香點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我想知道你的一切，包括愛情。可是那……我又不想知道得太多，尤其是有關你的經歷。我怕，人與人不能太瞭解，太瞭解一個人並非是件好事。如果我們彼此之間完全瞭解，說不定就做不成朋友了！何況我……誒，不說了，你應該懂得的。”
王偉看着她突然變得朦朧恍惚奇怪的目光，搖搖頭，欲說還休。
“你的話有道理，人不要看透，看透了就沒意思了。”抓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大膽地問：“你有男人嗎？”
“啊？！”孫芸香沒想到他突然這麼一問，呆了一下，略微地猶豫後輕輕點頭道：“有。在這麼個花花世界，我說我沒有男人鬼也不信。我是十六歲來到這個城市的，我念的書也不多，那時我哥還沒有退伍復員，也沒有來到這個城市開這家酒吧。”
她憂鬱地
望着王偉，欲言又止，“你知道男人是怎麼評論女人的嗎？”
“我不瞭解女人。也不知道其他男人對女人的看法。”王偉淡然處之，微微一笑。
“那我告訴你，男人們認爲世上最好的女人就是既漂亮又單純。這種女人，男人最容易騙上手。我就屬於這種女人。我出生在四川萬縣一個閉塞的小山村，家境貧寒，見的世面又少，卻偏偏長了一副好面孔。我來鵬城開始在一家小公司工作，做公關小姐。老闆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年青人，長得很帥氣。他對我很好，告訴我他還沒有結婚，我跟他同居了，並有了身孕。”
王偉好像睡着了，閉着兩隻眼睛，握着酒杯的大手一動不動。其實他在聽。一聲不吭。
孫芸香看了看他，拿起火機點燃了一支細長支女士香菸，沉浸於痛苦的回憶之中：“可是沒多久，他老婆來鵬城找他，我才知道自己受騙了。那女人是高幹子女，對我又打又罵。他懾於那潑婦的雌威，把我趕出了公司。”
“這傢伙真是畜牲不如！”王偉猛地一拉，睜開眼睛，憤然而起，“告訴我那小子叫什麼名字！開的什麼公司！我去找他算賬！替你出口惡氣！”
“算了，王哥。”孫芸香淡然說，“誰叫我當初沒看透他，自己甘願受騙呢？”
“後來你哥就退伍回來開了這間酒吧？”
“哪有那麼快！後來，我又去其他公司打工，甚至於還做過一個大老闆的情婦。我終於有了一些積蓄，也認識了一些高層人士，他們讓我進了銀行。我哥退伍復員回來，也到了這裡，便開了這個酒吧。開酒吧也不容易，社會上什麼人都有，很難侍候。像我哥這種小老闆，雖然當過兵，但在一些有錢人眼裡就像條可憐蟲，是孫子，是婊子。”
“是的，這個社會……就這樣。邪惡！”王偉默默點頭，無言，對此他真心是深有體會。一個人，如果不自強不息，永遠會被隨便任何人踩踏。
“這種情況，直到我哥有了一些發展，我請人擺平了許多事情，才慢慢好了起來！”
孫芸香漸漸露出了當初在紅旗派出所裡面直接面對那個所長陸瘋子時的女漢子神態，看了王偉一眼，說着猛地喝了一口酒，神情激動而痛楚，她問王偉：“有煙嗎？”
“有。”王偉遞給她一支洋菸，伸手用火機爲她點燃。
孫芸香吐了口煙，說：“就在這地方，我學會了喝酒、抽菸、打牌，甚至於尋歡作樂。我幾乎完全毀了自己，我變壞了，我已不是一個好女人。”
王偉直視着面前這個表面依然十分清純漂亮的小美媚，感到遺憾和驚訝。
不過他什麼也沒說。也點燃了一支菸狠狠抽了一口。
發現孫芸香眼中聚滿了淚水：“人，活着，真難真累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其實你也看到了，我和我哥現在還算是混得不錯的，可誰知背後這些事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