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顧客就是上帝
入了秋的夜，涼意漸濃。路邊的落葉是初顯的蕭瑟，卻終究敵不過繁華都市的流光溢彩和熱鬧喧囂。
身處在最繁華熱鬧的市中心區，想攔輛出租車都是難事。
‘七點半沒能打上車的話，即便趕去醫院小磊也睡着了吧。’葉芊芊一邊伸長脖子張望着遠處的車，一邊苦惱地想。
出租車一輛接一輛地過，卻都載了人，眼看着就要到七點半，葉芊芊也漸漸灰了心。看來今天也只能和昨天一樣，在電話裡和小磊說晚安。
蕭瑟的風倏地吹過，葉芊芊下意識地緊了緊外套，習慣性地伸手撫了撫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自己凍着不要緊，肚子裡的小寶寶可不能受半點涼。
當她再次擡起頭時，面前卻突然停了一輛黑色帕薩特。車子在這個位置停下必然是有人要上車或者下車，所以，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後退兩步，讓出足夠寬敞的道。
雖然已經過了三個月的危險期，她還是時刻記得陸老太太的提醒：任何時候都要避免意外碰撞，以免傷到寶寶。
“你是不是有急事要趕着去辦？”
突地，身後響起一個低沉卻不失溫和的聲音。
同樣在這裡等車的陸晨光基本全程目睹了她苦等近十五分鐘一輛出租車也沒攔到的全過程，在確定她是一位孕婦之後，他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多嘴了一句。
正好，來接他的車也到了。
只是，他沒想轉過來面對他的竟是一張如此青澀的臉：圓圓的臉蛋兒好像還帶着幾分嬰兒肥，眼睛又大又圓，黑亮的眼珠子哧溜轉得飛快，濃而密的長睫毛撲閃撲閃地眨了兩下，看似空靈卻又不失可愛。
以至於他的第一反應竟是——她成年了嗎？
心裡着急的娃娃臉孕婦很老實地點頭，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片刻的失神之後，陸晨光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冷峻，“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你一程。”
反正已經有一年多沒回家，雖然家裡催得急，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葉芊芊驀地睜大眼睛，飛速地將眼前人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
一身軍裝，還是有槓有星的，應該……能信得過吧？
“我要去的地方離這裡只有不到二十分鐘車程，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萬分感謝。”葉芊芊現在一心只想快點見到小磊，也顧不上那麼多。說完萬分感謝之後，她還不忘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誠意。
陸晨光被這深深地一鞠躬弄得有些忍俊不禁，“不用這麼客氣，我不趕時間。”
心已經在路上的葉芊芊卻絲毫不以爲意，自顧自地打開車門鑽進了後座，“麻煩送我去仁濟醫院，謝謝
。”此刻的她，雖然還是很着急，但臉上的失落已經完全消失殆盡。
現在才七點二十八分，不出意外，應該來得及。
坐定，安全帶繫好。咦，司機大哥怎麼還不開車？
“可以走了，前面正好是綠燈。”這條路上的紅燈時間可不是一般的長，再不走就要在紅燈前乾等兩分多種。
司機高晉臉上也露出了和陸首長剛纔如出一轍地笑，“那什麼，首長大人還沒上來呢。”
這小丫頭，似乎一點坐順風車的自覺都沒有啊。
囧，怎麼把大恩人給忘了。
副駕駛的位置明明空着，滿臉窘迫的葉芊芊卻鬼使神差地解了安全帶，然後快速挪到了靠近另一邊車門的位置。
這……是在給首長大人騰地方？
罷，盛情難卻，反正後門正好開着，和她一起坐後座也無妨。
車子終於緩緩啓動，運氣不錯，正好趕在綠燈變紅燈之前駛過十字路口。
葉芊芊同學平時並不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但可能是因爲身邊坐着的這位首長大人氣場太過逼人的關係，她也是難得安靜，全程都‘可憐巴巴’地縮在另一邊，然後每隔五分鐘向醫院的醫生報告一次還有多久才能趕到醫院。
和葉芊芊正好相反，陸晨光是個非常沉得住氣的人，可今兒卻怎麼也控制不住那顆不安分的好奇之心，“你這麼急着趕去醫院，是要去探望病人，還是你自己……”即便這小丫頭還是會有意無意地將手放在腹部，可他還是不敢直接點明她是孕婦的事實，最後那句話也沒敢說完。
雖然看着像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但關鍵時刻葉芊芊的反應力可一點也不慢，這位首長大人眼神如此銳利，肯定已經發現了什麼吧，“我是要去醫院看我弟弟。”所幸，她要趕去醫院和這微微隆起的腹部一點關係也沒有。
只是，即便毫無關係，他恐怕還是會很好奇吧。
但凡是個有正常思維的人，看到這種不太符合常理的事多少都會有點‘特別’的想法，軍人也是人，怕是也免不了這個俗。
回答完之後，葉芊芊便開始刻意地將視線往窗外飄。
寶寶已經四個月，可她……好像還沒有完全適應這一切。即便面對的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她還是會有些無措。
這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卻透露出明顯地迴避之意，陸晨光便沒再多問。
萍水相逢而已，他也不是八卦多事之人，只要能儘快將送到目的地，就算他又修了一件功德。
很快就到了醫院門口，車子纔剛停穩，葉芊芊便又開始鄭重其事地行禮道謝，就好像是受了人天大的恩惠似的
。
但此刻，陸晨光卻沒心思跟她計較這些，注意力很快就被不遠處的一片混亂吸引了去。身爲軍人的天生警覺使得他隨時隨地都會關注周圍發生的異狀，這樣的習慣不會因爲離開部隊而有所減淡。
救護車飛一般地‘衝’到急診室門口，即便隔着近十米的距離，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被擔架擡下救護車的傷者渾身是血。
而且，還不止一個。
“前面有點亂，你小心點，儘量避着。”雖然有那麼一瞬間心猛地咯噔了一下，陸晨光還是很快將視線收了回來，像個長者似的對身邊的小姑娘叮囑了一句。
“嗯，我會的，今天真的很感謝您。”而葉芊芊對他的態度也是在長者面前該有的樣子，下車之後還不忘再鞠一躬，並有點多餘地說了聲‘再見’。
若是沒有特別的機緣巧合，他們……應該沒什麼機會再見面吧？
葉芊芊要去的地方是住院部，和急診室不在一個方向，基本上不可能碰上遠處那一場尚未平息的混亂。
隨着傷者被送進急診室，混亂也漸漸平息，陸晨光卻遲遲沒有向高晉下達開車的指示。
看着首長大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高晉也不敢自作主張。
不過，車子現在所停的位置只是個臨時停靠點，最多隻能停五分鐘，戴着袖章的老大爺一起身，他們就得乖乖啓動車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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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已經離開了仁濟醫院所在的惠民路，陸晨光的思緒卻依然停留在醫院急診室前的那一場混亂上。
“我哥他們知不知道我今天回來？”冷不丁地，陸晨光突然向高晉問了一個聽上去有些無來由的問題。
“您不是臨時改了行程才能抽空回來看看，大少爺最近工作也很忙，可能不知道。”高晉是跟在陸家二老身邊的司機，對陸家其他人的事並不十分了解，只能憑着自己的猜測作答。
陸家大少爺是個商人，日理萬機絲毫不輸在部隊身居要職的弟弟。陸晨光難得回來一次，自然也想和老大多聚聚。
時間尚早，現在打電話給他或許還能讓他提前結束應酬或工作早點回家——
電話接通，嘟嘟嘟地響了許久，最後的迴音是‘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重複三次，亦然。
好吧，如果是在應酬或開會，接不到電話也很正常，再試試大嫂的。
真是奇了怪，居然得到了同樣的迴應！大嫂身體不好，幾年前就開始做全職家庭主婦，她居然也有無法接電話的時候，實在不正常！
“前面路段剛發生了一起嚴重車禍，現在還封着路，可能要繞一條遠一點的路，要不要先給老首長打個電話說一聲？”不僅要繞路，還可能遭遇塞車，高晉的提醒不無必要
。
“車禍？”陸晨光的心又是猛地一沉。
說不清爲什麼，從剛纔看到那輛救護車到現在，他就一直覺得莫名的心神不寧。
“大哥平時都開什麼車出門，車牌號記不記得？”向高晉發問的同時，陸晨光也同時撥通了交警隊熟人的電話。
他要問的，自然和剛剛在臨泉路上發生的嚴重車禍有關。
高晉需要思考回憶，交警隊的人需要調出資料確認。最後，他們幾乎同時給出了回答——
黑色卡宴，車牌號bc785。
該死！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馬上掉頭，回醫院！”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陸晨光還是本能地將臨泉路上的車禍、被送進仁濟醫院的傷者和大哥大嫂聯繫在了一起。
雖然，他很希望自己的直覺和猜測是錯的。但就算是錯，也需要親自證實。
這條路很長，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掉頭的地兒，硬生生又浪費了近五分鐘的時間。
車子好不容易重新駛回惠民路，陸晨光的直覺和猜測卻已經得到證實——
“晨光你現在人在哪？”電話是陸老太太打來的，年過八十的老太太，什麼風浪沒見過，這會兒說話的語氣裡竟帶了幾分顫抖的哭腔。
“我正在去仁濟醫院的路上，您和爺爺別擔心。”老太太在電話裡沒有提到大哥、沒有提到車禍，但陸晨光還是從老人家近乎崩潰的語氣裡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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