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馬車來往。
路邊是一間間的鋪子,有賣胭脂水粉,有裁縫鋪子,也有酒肆客棧,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百姓穿的都乾淨,街上雖有乞丐,卻也不多,人人走來走去帶着絲悠閒自在。
清平世界人間安穩,正如春日紫藤花鋪滿牆,看着便讓人歡喜不已。
突然遠遠傳來了狗腿子的聲音打破了安詳時光。
“少爺,少爺又要去那錢家鋪子了?少爺若是看上了那家小娘子何必親自過來?”狗腿甲諂媚討好,搖頭擺尾“能被少爺看上,可是她的福氣。”
“那是那是,我看上的人怎麼不是她三世修來的?恩,書上都是這麼說的,她一定會歡喜到哭。”穿的花團錦簇很是辣眼的胖子一搖三擺還拿着個扇子走在前面。
扇子正面“天下第一帥”
反面“才高八斗”
字醜的和烏龜爬無異,要風骨沒風骨,要筆力沒筆力,連個樣子都沒有,叉手叉腳又是圓滾滾胖乎乎,倒是和扇子的主人,這位錦緞裹成的球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醜的骨骼清奇,自成一派。
“少爺,天有些熱。少爺累不累?”狗腿乙插嘴道。
“哼,少爺我天縱英明,能持方天畫戟,可開六鈞弓。走幾步路算什麼?對了,方天畫戟是什麼,能吃嗎?我之前從沒吃過,下次你們幫我找來。”小胖子說的傲氣,可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滾,滾的塗了一臉□□的臉蛋是溝溝壑壑,黑白交錯立體異常,那塗了胭脂的腮幫子更是白的白,紅的紅,還有被汗水給洗乾淨的黑。更惹眼的是那寶藍色綢緞襆頭帽子上簪的一朵彈眼落睛的大紅花,嬌豔欲滴顫顫巍巍。
而被臉上肥肉擠的小小的綠豆眼偶然閃過茫然,時不時的好像神智就會離家出走。
真是春風繞,繞春風,王八綠豆也春意盎然。
直接傷害了街上一干人等的眼睛。
“對呀對呀,少爺文比狀元,武比大將軍。是什麼前面也沒有,後面也沒有。”狗腿子們各種的奉承“不過少爺可要早些回去,老爺夫人會心急。對了,出來前管家還說了要給少爺準備烤豬呢。”
“烤豬?那可是要早些的回去。”胖子聽得一臉舒爽,活似大夏天灌下一杯子的冰鎮酸梅湯。他舔舔嘴脣“回去給少爺我準備好冰鎮綠豆湯,這天真是熱的冒汗。”
有些笨拙的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繡花絲綢帕子一頓亂擦,紅的白的粉的都混在一起,更慘不忍睹。
而狗腿子眼睛跟加了十層濾鏡,極力的拍馬吹噓着少爺如何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郎絕獨豔,胖子聽的笑的傻的和個白癡一般,也不知道聽懂了多少。
一行人就如此的走到了某個鋪子面前。
“喂”狗腿丙一腳踹到門上,拉大嗓門“錢家小娘子呢?快出來,我家少爺來了。怎麼還不出來?害羞了不成?”
“你們過來幹什麼?我們是做生意的,你們這樣是來鬧事嗎?”藍色布衣的青年手中舉着個棍子就跑了出來“我已經和錢家定親了,你們不要一直過來。”
“定親?”胖子一愣,又擡起下巴“定親怎麼了?定了還能毀呢。我看上了錢家小娘子,那就是看上了。對,就是這麼說的。”
胖子又突然皺起眉頭,有些無措的想了想,又想了想,他那綠豆王八眼突然一亮。“誰敢說個不字?來人,把小娘子給我找出來,帶回府裡。”
“你這個紈絝惡霸,你放開我。”青年嘶吼着,額頭青筋都崩了出來。
“今晚我就和小娘子洞房花燭,有吃的有吃的,有許許多多吃的。”胖子一臉的欠揍“以後綾羅綢緞吃好的戴金的,我回去會給你些銀兩算是退婚。”
胖子說的話如同是在背書,沒什麼太多感情,甚至還背的疙疙瘩瘩磕磕碰碰,十分的無語。
“誰要你的臭錢。”青年聲嘶力竭“你放開她,你們放開她。”
小娘子哭的稀里嘩啦,兩人伸着手卻被胖子和他的狗腿子無情無義殘忍的隔離了。狗腿子甲乙丙丁是扛着小娘子就走,狗腿子另幾人壓着鋪子老闆和青年。還有狗腿子則殷勤備至喊來了轎子,讓累成狗的少爺上去。
“別給臉不要臉。”胖子氣吁吁的掏出早就打翻了調色盤的帕子又擦擦臉“等過了今日,小娘子就是我的人了。”
好像能夠順利說出了這句,小胖子笑了,笑的傻傻又開心。
哭聲喊聲嘶吼聲,胖子渾不在意,他有些哀傷的看着自己的肚子,餓了怎麼破?好餓好餓,想吃肉,紅燒的肥肥的油油的紅燒肉,肥的烤鴨還有雞湯……
恩,晚上成親一定要吃好的喝好的,喜宴據說會有許多許多許多的吃的。
夜深,主屋張燈結綵,紅燈籠照的是一片的喜慶。而屋中喜燭高燒,只聽得裡面有哼哼唧唧的聲音。
“嘿,你怕什麼怕?今晚本少爺就讓你嚐嚐什麼是人間極樂。哎呦喂,你還敢咬我?”氣急敗壞“我把你堵上看你怎麼咬我。”
牀榻上一胖子不知道在幹些什麼,聲音很是曖昧難聽。
突然原本緊閉的門被一腳踹開,寒光閃過,胖子被一劍穿心,雙目圓瞪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的那柄劍尖。
血滴滴答答落下,劍猛的抽出。
血更是洶涌,胖子迴轉身,看着面前那冷肅的黑衣人,死不瞑目。
“哼”一身大紅的胖子洗去了臉上□□胭脂,可惜死相不好看。
男子用胖子的衣服擦了擦劍,揚聲“錢家小娘子,我帶你走。”
消無聲息。
男子皺起眉,難道那小娘子太過貞烈?顧不得男女大防,他一腳將胖子的屍首踹至牆角,咚的一聲。胖子的額頭撞到牆角,磕破一個大洞。
可惜人已經死了,再受傷害也感覺不到分毫。
雕花拔步牀榻上,只有喜慶紅色的鴛鴦戲水被褥,再沒別人。男子愣住,他又看了看死的透透的胖子。難道他殺錯了人?
一片混亂,男子幾下衝出了滿是血腥味的房間,他輕功衝到了錢家鋪子。鋪子的窗戶亮着,只聽見裡面有人聲傳出。
“張大哥,今天真是委屈你了。”
“婉妹妹,我沒事。少爺也真是胡鬧,差點嚇壞了我。”
聽不下去,男子推開窗戶跳了進去,青年和錢家小娘子正摟在一起,看到黑衣冷厲男子嚇的要高聲呼喊。
男子黑着臉亮出了劍“錢家小娘子不是今日被搶了?怎麼回來了?”
“那那那,王少爺把我搶去是爲了糊弄王老爺他們。王少爺是餓了,聽人說成親便有好吃的,就起了這樣的念頭。”錢家小娘子哆哆嗦嗦“王……王少爺有失魂症,總會時不時如三歲癡兒。本來我還以爲王少爺是真想搶人,卻沒想到他只是爲了多吃些東西。”
“路上,錢家家丁已是和我說了,少爺一直鬧着鬧着要搶人要辦喜宴,許是聽了說書人。家丁也是沒法,只能哄着少爺,怕少爺鬧大了反而失魂暈厥倒是不好。”
小娘子臉嚇的煞白“王老爺一見如此,便馬上順着王少爺的意思辦了喜宴,還宰豬殺羊。老爺讓人把我送回了鋪子,還特特的送了些銀兩和首飾算是賠禮道歉。王老爺一向人好,可惜王少爺卻不是個省心的。”
“不過偶然少爺清醒過來倒是很和善,也會過來賠不是。只是癡傻的時候太多。”
“他……”男子聽的腦子混亂,這麼說他其實殺錯了人?王少爺是個並未有何想法只是爲了吃?那爲何要張燈結綵,爲何要說那些奇怪的話?
癡兒,難不成就是他是個癡兒便心心念念要辦個喜宴,一定要儀式齊備?
明明王家少爺什麼都不弄,他也不會誤會,更不會殺了他。他自詡鋤強扶弱從不冤枉一個好人,可偏偏在一刻前卻殺了個無辜之人。
這一刻,青年纔想起之前怪異之處,明明那王家的少爺嘴裡說着很是下流的話,卻沒有抑揚頓挫,沒有語氣起伏,彷彿不過是揹着話本的內容,又好像是那些個三兩歲的孩童在幼稚的過家家。
是個傻子,那個王家的少爺是個傻子。
原本他不會殺了他,只會救出小娘子。若不是聽到那些下流噁心的話,若不是以爲小娘子想要自盡而王家少爺正在做些什麼,他本不會殺了他的。
眼前,彷彿又出現那胖子死不瞑目的樣子。
那胖子,死的很醜很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