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變色道:";太子已經死了,難道你連個全屍都不肯保全?";
";放心,我紮了幾刀後,會命人把他縫好的。";
";路銘瑄!";
";穆懷,我們都長大了,再不是當日兩小無猜的路銘瑄和穆懷了。";路銘瑄手握着刀,悽然苦笑道:";你們到底是母子,身在皇家,牽涉皇位,誰敢不小心?可我對你的情意,從來沒有變過一絲一毫。";
皇后如被重雷擊中,頻頻倒退兩步,彷彿經受不起路銘瑄如此表白。伸手撐着牆壁,低頭閉目數息,方輕輕道:";他脈息已斷,你一定要毀他的屍身,才肯撤回密探?";
";既然脈息已斷,扎一刀又有何妨?一旦我再無疑慮,立即撤回所有密探,保證勵皇不會出任何差錯。";
若此刻阻攔,路銘瑄一定生疑。
皇后膽顫地望着路銘瑄,若是當真讓路銘瑄這樣一刀紮下去,她的痕兒還能活命下去?
";穆懷,我知道你心疼。他畢竟是你的兒子,你放心,我日後登基,一定好好安葬他。";低頭看毫無知覺的軒轅無痕,眼中閃過狠毒之色,當即反握刀柄,就往軒轅無痕心窩狠狠紮下。
皇后還不及阻止……
刀風起處,只聽見轟然一聲,通往外面的木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人影旋風一樣闖進來,驚天動地一刀,從頭劈下,直取路銘瑄門面。
如此凌厲刀勢,哪能躲開?
路銘瑄大驚,此刻再管不到是否要扎軒轅無痕一刀,多年練武本能力立即反應,手中向下的刀隨即改變方向,往前一擋。
";當";一聲,金屬交撞之聲響徹整個長廊。
路銘瑄接了要命的一刀,手臂發麻,擡頭一看,眼前滿臉怒色,如雄獅一樣威風凜凜的,正是軒轅墨澈。
軒轅墨澈一刀沒有將路銘瑄斃命,長刀一揮,又是連續幾刀,專挑詭異難擋之處下手,刀刀指向路銘瑄要害。
";噹噹噹噹噹";,電光火石間,雙方兵器又撞出數道暗光。
軒轅墨澈武藝高超,英勇世所罕見,高下立即分了出來。
路銘瑄蹭蹭連退兩步,氣喘吁吁,對上殺氣大盛的軒轅墨澈,頓時心怯,扭頭對皇后喊道:";穆懷,快叫他住手。";
皇后茫然看着兩人,緊咬下脣,臉色蒼白。
軒轅墨澈卻毫不遲疑,當面一刀,以雷霆萬鈞之勢挑飛路銘瑄手中利刀,跨到失去武器的路銘瑄身前,舉刀就砍。
森然刀光,印出路銘瑄絕望的臉。
";住手!";皇后大喝,可惜已遲了一步。
刀鋒劈下,正中路銘瑄前額。路銘瑄";啊";慘叫一聲,滿頭鮮血,仰面倒下,再也沒有呼吸。
全戰歷時不過數息,軒轅墨澈刀法煞人,已經將路銘瑄乾淨利落斃於刀下。
";銘瑄……";皇后驟見軒轅墨澈下殺手,衝到路銘瑄面前時,戰鬥已經完畢。她低頭看了路銘瑄一眼,臉上重重情感浮積起來,如深山煙霧瞬間變幻一般,眼淚已盈盈滴了下來,轉頭對軒轅墨澈怒道:";你……你爲什麼殺他?";
軒轅墨澈怒氣未消,冷冷瞪地上的路銘瑄一眼:";此人是勵皇叛徒,妄圖篡位登基,皇后爲他流淚麼?";
";軒轅墨澈!";皇后生氣地喝一聲,發覺自己過於激動,深深吸氣緩和下來,才柔聲道:";哀家敗了,徹底的敗了,軒轅墨澈現在你滿意了,一切都按照你的步驟在走。";
軒轅墨澈轉身,從地上抱起軟綿綿的軒轅無痕,凝視着軒轅無痕的臉,沉聲道:";皇后,我的計劃裡,最後的結果,還是由你的兒子一統勵皇。";
";你說的輕巧,現在路銘瑄死了,你要如何去圓個謊言?";
";路銘瑄死後的事情,我自會處理。";軒轅墨澈脫下披風,蓋在軒轅無痕身上,憐惜之情溢於言表:";藥效將過,無痕快醒了。早知道此計無用,就不該讓他受這些苦。";
皇后自知方纔差點就失去了這個小兒子,這也難怪軒轅墨澈會動怒,頓時一震,顫道:";澈兒,你……你爲什麼要這麼保護痕兒?你應該恨我的纔是。痕兒是我的兒子,你既然有如此計劃,爲何還要放棄皇位?你手上握住的把柄足夠將我從後位上拉下,這樣你就可以爲你母親報仇不是麼?";
此時此刻,她再不復以前那個雍容華貴的皇后,只是尋求着答案的一個可憐女人。
軒轅墨澈看向軒轅無痕心裡一軟,柔聲道:";只有無痕可以。";
他摸摸軒轅無痕的臉,感覺熱氣漸回,顯然藥效開始過去,望着皇后的眼睛,誠摯道:";這樣的結果,想必皇后也不會有任何的非議。";他皺眉,長長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皇后看向軒轅墨澈,似掙扎着何其,最後還是長吁了一口氣,道:“澈兒,不管你有多強大,都永遠不要妄想去違逆那位大人的意思。”
“我一直很好奇,皇后口中的大人到底是誰,這麼些年來,皇后所擁有的這些,應該也是那位大人所安排的吧?”軒轅墨澈半眯着眼兒看向皇后。
“是,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拜那位大人所賜,其實不要說我不敢違逆那位大人,就算是你父皇也不敢,澈兒,現在勵皇算是徹底將那位大人激怒了,你日後要走的路,必定會更爲的艱難。”
“是吧。”軒轅墨澈輕扯了下嘴角。
皇后又道:“最後我送你一個消息,當年殺死滄瀾雪母親穆婉容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三夫人,三夫人如此做也是受了那位大人的指示,所以澈兒,不要再繼續下去,不然你只會越陷越深。”
軒轅墨澈目光一凜,對皇后微微一躬,抱着軒轅無痕昂然離開。
皇后看着軒轅墨澈堅毅背影,忽覺腳下一軟,坐在地上。
低頭一看,居然是路銘瑄死不瞑目的臉,頓時眼淚關不住的流了下來。
";我也不願意如此,你爲什麼一定要回來,和我的兒子搶?";顫顫玉指撫上路銘瑄依然英俊的臉,皇后哭道:";天下父母的心,你難道還不明白麼?我身爲勵皇皇后,又怎麼會讓勵皇被人侵犯?銘瑄啊,你還如當年一樣有勇無謀,可你留下的種種伏兵密探,又叫我如何收拾?";
路銘瑄雖死,他的眼睛,卻還帶着臨死前的絕望和難以置信。
冰冷寂靜的長廊,迴盪着皇后幽幽深情的聲音。
";你雖然不能得到王位,但我的心,卻永遠是你的……";
皇后與路銘瑄可謂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路銘瑄雖然爲勵皇的皇子,但是由於母妃過世早,一直在另外一個妃子的身邊長大,而那個妃子正是皇后的姑母,由於這層關係,從小兩人就經常的會見面。
時間讓兩人在成長中相愛,但是皇后卻在三十年前最後還是選擇嫁給了皇上,而放棄了路銘瑄。這麼些年來,其實暗中她也一直與路銘瑄有着聯繫。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如此嚴密謹慎的事情,居然會被軒轅墨澈查到,並且以此來與她商議。
是,雖然說是商議,可是無論是從形式上,還是氣勢上,她都被軒轅墨澈壓地很死!
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擊的餘地,然而,當她得到軒轅墨澈最後的決定時,她心中的疑惑就更爲的擴大。
軒轅墨澈真的會放棄這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
可現在,皇后居然有些明白軒轅墨澈這樣的做法了,雖然不能說完全的明白,可是至少她知道是真的輸的一敗塗地!
妹妹,結果還是你贏了……
皇后淚水流淌着,哭聲一落,路銘瑄睜得老大的眼睛,終於在皇后素白玉掌的輕撫下,緩緩閉上。
雁北丞相,暴斃於勵皇王宮中,消息傳入雁北,頓時舉國大譁。
勵皇邊境之國,大亂近矣。
假死藥對身體傷害甚大,軒轅無痕脈息雖然當即回覆,卻昏睡了好幾天。勵皇局勢動盪,雁北王室聲言報仇,朝中衆官紛紛迅速反應,抵擋變亂。
所幸軒轅墨澈對外做了許多掩飾功夫,朝中百事,處理得當。況且現在的雁北想要完全的舉兵攻打勵皇,簡直是死尋死路。
種種事情,沉睡中的軒轅無痕卻毫不知情。
午後,宮殿中持續數日來的安靜。
大牀中央安置的身影,依然被衆人目光緊緊鎖着。其中最焦急熾熱的一道視線,自然來自軒轅墨澈。
";……嗯……";忽然間,緊閉的薄脣逸出一點輕微的聲音。沉睡的臉露出一點不尋常的淡紅,彷彿是即將醒來的預兆。
衆人的心,立即被吊到高處,都屏息而待。
濃而長的睫毛,開始微微顫動數下,在期待的目光下,忽然沒了動靜。稍一會,猛然掀開了眼簾。
那雙閉上多日的烏黑眼睛,忽然睜開了。
軒轅無痕才一睜眼,整個太子殿立即沸騰起來。
";太子醒了!";
";醒了……";
";天神保佑……";絡繹不絕的祈禱聲,清脆地夾雜在衆多驚喜聲中。
軒轅墨澈踱步走了過來,望向牀榻上的軒轅無痕,問道:";還記得我麼?可有哪裡不舒服?";
軒轅無痕剛醒,全身乏力。擡頭看了看軒轅墨澈,纔想起發生什麼事,剛要開口,只聽一個帶着戲謔的聲音,笑道:";澈,你何必去擔心這沒心沒肺的傢伙,不過看來靈藥不失效,他現在醒來,就說明沒事了。";
衣祈風訕訕地瞥了眼轉醒的軒轅無痕。
軒轅無痕喝下的假死藥,正是出自此人之手。
";哈哈,太子吉人天相,大勇大謀,一舉剷除居心不軌者,實在有我先王之風。";鄭將軍手握腰間寶劍,滿面讚許之色。
";剷除居心不軌者?";軒轅無痕茫然地問。
";居心不軌者,當然是指前來擾亂我勵皇的雁北丞相路銘瑄。太子那一刀,乾淨利落,當真痛快。";
路銘瑄死了?
";啊?";軒轅無痕張口驚叫一聲,感覺軒轅墨澈在絲被下抓着自己的袖子微微一搖,立即把嘴閉了起來。
他喝下";毒藥";前曾猜測軒轅墨澈害自己,如今一見自己可以醒來,頓時知道猜想錯誤。但事情發展詭異,真相如何根本不知,想起軒轅墨澈曾教誨";不懂也要裝懂";,連忙做出一連高深莫測的表情,以爲配合,快速點頭道:";不錯,此人擾亂勵皇,確實該殺。";
不禁又想:路銘瑄死了,那母親怎麼樣了?還有爲什麼醒來後,大家都叫我太子了?難道我真的成了勵皇的太子了麼?
於是又重重點了一下頭:";嗯,該殺。";
一直在太子殿中關注軒轅無痕病況的衆官對望一眼,都覺如今這位新太子與從前那舊晉王怯弱、終日逃避責任的性子截然不同,越來越英明果斷,有大將之才,不由大爲欣慰,頜首微笑。
軒轅無痕懶懶靠在軒轅墨澈身前,十足一副身體虛弱中仍勉強處理政務的太子模樣,寧遠快手快腳端上一碗溫熱的草藥,送到他嘴邊。
另一位將軍徐將軍,對初醒的軒轅無痕一拱手,聲如洪鐘:";太子於危難之前,一計誅殺路銘瑄,使勵皇免於陷入動盪。此舉雖然稍嫌莽撞,但細心想來,免除後患,堅定朝廷百官的信心。現在只要好好處置勵皇境中的密探,大事可成。路銘瑄留在勵皇境中的密探,臣已經抓獲大半,正在嚴刑問供,有密探供出他們還另有人馬,會在必要時候往各城中水井下毒,使勵皇內亂。事關重大,如何處置,請太子、雍王示下。";軒轅無痕雖然不知道爲何他在衆將心中的地位一日千里,不過他可以非常肯定,能做到這一切的就只有身旁這個男人--軒轅墨澈。看來他已經被公認爲有資格決定朝政的未來勵皇王了。
鄭將軍笑道:";徐將軍何必擔心。雍王已經說過,太子在誅殺路銘瑄前早已計劃周全,密探放毒和雁北大軍犯境,都能妥當應付。現在太子醒來,更是無大事也。";
軒轅無痕聽得一頭霧水,心想又是軒轅墨澈玩弄花樣,不知道把什麼好事栽到自己身上,不由轉頭,眯起眼睛危險地看着軒轅墨澈。
軒轅墨澈對他微微一笑,輕聲道:";你剛剛醒,暫且不要勞神。";擡頭環視一週,朗聲道:";太子已醒,各位辛苦多日,此刻也可以安心了。都回去休息吧。鄭將軍,雁北的事務,繼續由你負責。徐將軍,至於國內的密探奸細,要多多用心防範,以免禍亂四起。";目光一掃,移到正打哈欠的衣祈風身上,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朔王爺,太子身體未完全康復,還請你暫時留在太子殿外,以防有變。";
衆人聽軒轅墨澈調度得當,又見軒轅無痕已醒,齊聲答是,陸續忙自己的政務去了。
衣祈風因爲軒轅無痕昏睡,被軒轅墨澈怒氣衝衝抓過來陪伴已經過了七天,心中着急,躬身道:";雍王爺,小王別院中的草藥多日不曾有人照看,請容小王先去看一看,立即返回太子殿隨時候命。";
軒轅墨澈怎會不知道衣祈風那點心思,倒也沒有強求,微微一點頭:";那好,早去早回。給太子服用的草藥,不可以耽擱了。";
";謝太子,謝雍王!";衣祈風精神一震,一鞠到地,臉露笑容趕緊溜了。
偌大的宮殿,頓時安靜下來。
寧遠也機靈,知道軒轅墨澈想與軒轅無痕獨處,對左右侍女招招手,默默一行禮,一同退出太子殿,掩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