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北地依然冰天雪地,近日雖然沒有繼續降雪,同樣的,也沒有絲毫雪融的跡象。
侍衛們着了便裝,簇擁着馬車在雪地上漸行漸遠,最後消失於皚皚白雪之中。
嚴熙德雙手交疊,準備返身回馬車打道回府,卻見身邊的兒子神色怔忡,視線仍然投在馬車消失的遠處。
頓了下,最後擡手拍了下兒子的肩膀,“有些人,離我們太遠,不是能夠奢想的。”
“我知道。”嚴之元笑意苦澀。
怎麼會不知道,不說當初只是稍微表露些許興趣就被大皇子警告,單是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就知道自己距離那個女子有多遙遠,觸手不敢及。
那樣一個殺伐果斷,大氣颯爽的女子,不是他這個世界能擁有的。
他只是北地一個小小知府的公子,他的日常就是吆喝狐朋狗友鬥雞遛狗,日後按照家裡的安排,娶個門當戶對,溫柔賢淑的女子,安守在北地一隅。
而她呢,在京城裡,君王面前當紅,皇子一心維護,高居國師之位,前途無量風光無兩。
本就不是一路人。
“走吧。”嚴熙德領先,上了馬車。
那個女子走了,如來時靜悄悄,走時也一樣,沒有驚動一個百姓。
而他這個遊走在官場邊緣的人,因爲她的一場到來,尋到生路。
對她的感謝,唯放在心底。
此次作別之後,這一生,恐怕再難相見。
這次回程,君羨直接命人抄了近路,不再路過定州,快馬加鞭估計時日左右就能到達京城。
少了養尊處優的大皇子拖累,腳程快了不少。
“沿途休息的時候,你們去城中驛站打聽一下京中的消息。”怎麼都抹不去心中那股不安,馬車裡,君羨揉着額角吩咐。
“國師可是想打探一下有沒有國師府的消息?”跟在君羨身邊一段時間,隨行的侍衛都知道國師心裡最牽掛的是什麼。
北地因爲地處西玄最偏遠地帶,加之受了雪災,信息傳遞會比別的地方慢上許多。
國師定然是久等不到景離小公子的回信,心中焦急了。
“嗯,離京一個多月了,不知道京中如何。”
有侍衛笑道,“國師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已經到了淮南地界,再有四五日時間就能回到京中了,景離小公子一定在國師府等着您呢。”
他們現在已經開始敢跟國師開玩笑了。
接觸下來之後,才發現國師其實與傳聞不符。恣意狂妄,行事無忌,那是外人的印象,實際上國師並沒有那麼難以接近,也沒有那麼高高在上。她行事果斷利落,爲人大氣不拘小節,這種性格反而讓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人更加喜歡。
當然,要是將她惹怒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下一個城鎮是郾城,西玄有名的百花之都,相傳西玄先祖皇后就是出自這裡,先祖國師也曾在這裡呆過。
他們曾經居住過的府邸,被後世人保存了下來,現在已經成了郾城有名的古蹟,每年都有大批遊人前來觀瞻。
入了城門,找個城中最爲乾淨的客棧暫時休憩,喂一下馬匹。
一行人佔了二樓臨窗的位置,等店家上菜的功夫,君羨倚窗下眺,看底下人潮熙來攘往,川流不息。
這是江南的一座小城,熱鬧程度雖比不上京城,卻有一種悠然恬靜的氣息,便連空氣,似乎都格外的好聞。
沒有北地的冷冽,沒有京城的喧囂,遠眺所見一木一景都充滿了江南水鄉的細膩婉約,是個適合長住的好地方。
若有一日遠離京城,興許,她能帶離兒來這裡定局。
過一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只要離兒這一生圓滿順遂,她就算回到九天,也不會心有牽掛了。
想到久未見面的小娃兒,君羨眼底不自覺的爬上柔和,思緒飄遠。
“嘶!哪裡來的美人兒,如此絕色!”流裡流氣的驚呼聲打破了二樓靜謐的氛圍。
腦海裡娃兒傲嬌的小臉兒一下化爲烏有,君羨冷冷回頭,看向罪魁禍首。
二樓入口處,涌上來一羣人。
當先一人身着藍色緞襖,腰束白玉帶,頭髮以玉冠豎起,手裡還搖着把山水圖的扇子,年約二十來歲,尚算清秀的臉被那抹不入流的笑容生生毀了一半,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緊盯着君羨,邊搖着扇子邊自命風流的走過來。
在他身後還跟了七八個人,其中兩個也作公子打扮,應是這人的朋友,其餘的皆統一灰色襖子,估計是隨行的家丁抑或侍衛。
在來人接近的第一時間,侍衛就想要上前阻攔,被君羨一個手勢攔下了。
本來心情就很煩躁,現在來了個現成的靶子,不親自動手君羨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坐等來人接近,君羨嘴角掛起淡淡的笑來,更如陌上花開,傾城絕豔,教對面的人看呆了眼。
“小美人兒,一個人坐在這裡多無趣呀,不如本公子陪你如何?”癡迷的湊上前來,藍襖公子一屁股坐在了君羨旁邊的位置,一手往君羨臉上摸去。
絕色,當真絕色!
在郾城這麼久,他邰子凡就沒見過長得這麼美的女子,看一眼,都能教人的魂兒給飛了!
跟在邰子凡身後的人,無不鬨笑,肆無忌憚。這種場面他們見得多了,早就慣了公子的本性跟手段。但凡大街上有被公子看上的姑娘媳婦兒,沒一個跑得了的,最後都得落到公子手中。
而另邊廂,被這些人忽略的衆侍衛,則無不眼角抽搐,眼露同情,有人要倒大黴了。
果然,下一瞬,還在蕩笑的公子哥兒臉色就驀然大變,殺豬般的慘叫聲隨即響起,面部扭曲的瞪着自己剛纔伸出去的手,此時,被一隻筷子牢牢的釘在了身前的桌面上,筷子直接貫穿整個厚實的木桌!
鮮血迅速在桌面蔓延開來。
變故發生得太快,隨着邰子凡一道來的人根本都沒反應過來,臉上還掛着看好戲的鬨笑,眼睛已經不可置信的撐起。
眼前這個女子,怎麼不按牌理出牌!
下手之前,連聲招呼都不打,如此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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