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知道是誰殺了他嗎?”
商玦抿脣,語聲悠悠的道,“四年半之前,你還在淮陰侯府呢。”
人羣已經開始散開朝凝香樓而去,商玦卻忽然問出這麼一句話,朝夕眉頭微挑,默了默才道,“當年孫巍在府中很有些地位,我只記得那個時候忽然之間就傳出他失蹤的消息,洛舜華當年爲了此事大發雷霆,專門派了許多人去找,卻未曾找到,在我離開淮陰的時候他都沒有放棄,後來大抵是找不到人了才放棄,至於誰殺了他,我不知道。”
商玦捏了捏她的手,“沒關係,無關緊要之人,不值得我們花心思。”
說着商玦便帶着朝夕朝凝香樓而去,洛舜華在後面吩咐了幾個侍衛收斂孫巍的屍骨,而後跟着君臨幾人一起朝凝香樓而去,經過了剛纔這一遭,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沉重,氣氛一時滿是沉鬱,只有君冽一個人絲毫不受影響,進了屋子見沉悶悶的他眼底薄光一閃似乎又在想別的樂子,忽然,他轉身朝洛舜華看去,“侯爺,咱們來淮陰都是衝着淮陰侯府的兵器來的,今日除了賞梅,就沒有點別的東西讓我們賞一賞嗎?”
洛舜華的面色很差,額頭上的冷汗止都止不住,有心之人自然能看出不妥來,洛舜華雖然輕飄飄的承認了死者的身份,可顯然那人的死讓洛舜華增添了很多困擾,然而誰都知道洛舜華不會把一切都透出來,畢竟每一處富貴人家都有那麼些秘辛。
強笑一下,洛舜華鎮定道,“洛家的確珍藏了幾把名劍,不過名劍都放在藏劍閣,今日先是賞梅,改日洛某自然會安排大家去藏劍閣的。”
雖然不是君冽想要的答案,可他也只能接受主人家的安排,眼瞳一轉,他又道,“君某還真是期待呀,侯爺,比起寶劍,君某更想看看傳聞之中的神兵普,不知道此物能不能拿出來讓大家夥兒開開眼界呢?大家應該都想見識見識吧?”
周圍人的眼睛瞬時間亮了,淮陰侯府有兩寶,第一是淮陰侯府的名劍,第二便是這神兵普,而相比那些名劍,神兵普更是各個諸侯國垂涎了兩百年的東西。
莫說諸侯國,便是皇室也都動過不少心思,然而神兵普乃是洛家祖師的東西,開國女帝殷溱曾下令各國不得侵佔,因此這麼多年諸國都只敢在暗地裡動手腳,因着洛家人視此物爲鎮府之寶收藏的格外隱秘,兩百多年裡竟然沒有任何一方成功過……
越是隱秘越是能勾起人的好奇,誰都想知道那傳聞能鍛造出天降神兵大殺八方的神兵普到底長什麼樣子,洛舜華簡直有些怕了這位離國公子,他額上汗意淋漓,卻不得不保持儒雅的笑意,眸光一轉道,“公子贖罪,洛某雖然有心讓各位心想事成,可惜祖師爺有過交代,神兵普除了洛家當家人之外不能現於外人,這是洛家組訓,實在是讓大家掃興了。”
洛舜華拒絕的十分直接,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挑不出錯來,君冽大方一笑,“無礙無礙,既然是組訓那我等自然遵從便是了,看不到神兵普,看寶劍也是一樣的,聽聞府中還藏着許多未曾問世的神兵,侯爺到時候可得大方點,嗯,當然最重要的是那把養了七年的劍!”
說起那把劍洛舜華眼底一亮來了精神,“請諸位放心,這一點上洛某絕對不會私藏,三日之後便安排大家去藏劍閣,至於新劍,二月初七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他這麼一說,人羣之中好些人都露出了期待的神色,這一次不僅只是觀賞,各國都要爲自己的軍隊和侍衛隊挑選最厲害的武器,而二月初七的那把劍若真能比得上兩百多年前的焚天,在場只要有實力的人都是要爭一爭的……
洛舜華實在不知道再待下去這個離國公子還有什麼花樣,連忙交代了幾句便出了凝香樓,外頭莫東亭正在等着,見到他出來連忙迎了上來。
“侯爺——”
莫東亭負責整個侯府的安全,並不時刻跟着洛舜華,聽到底下人稟報着說出了事才趕過來的,洛舜華看到他彷彿看到了救星,忙上前將他拉至僻靜處吩咐道,“事情你想比已經知道了,你,馬上去把孫巍的屍骨交給個懂行的,讓好生查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出殺了此人的是誰,還有,秀孃的屍體你也見過的,你去看看這兩者間有沒有什麼聯繫。”
四年多之前莫東亭還沒有到侯府,卻是不懂洛舜華爲何忽然對這個死了多年的人如此上心,見他有些遲疑,洛舜華立刻道,“我怎麼吩咐你就怎麼做,馬上去!”
莫東亭不敢耽誤,抱拳應聲之後轉身就走。
洛舜華長長的呼出口氣,只覺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他擡眸一看,對着管家王捷招了招手,王捷忙小跑過來,便聽洛舜華吩咐道,“這裡你先看着,我離開半個時辰,這裡的每個人都照顧好了,別再出任何岔子!”
王捷也被剛纔兩件事嚇得慌了神,忙點頭答應了!
洛舜華攥了攥拳頭,大步朝着南苑大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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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靈珺人還沒有回到住地便又暈了過去,朱氏心疼不已,幸而府醫早就在院子裡等着了,人送回屋內府醫便是一陣忙亂,洗漱更衣,第一碗藥已經熬好了,費了些功夫給洛靈珺灌下去那府醫才道,“二小姐身子不算弱,可到底是女子又是這麼冷的天,二小姐到底如何還得看今天晚上能不能熬過去,若是後面燒的不厲害就輕鬆,若是燒得厲害就有些麻煩。”
洛靈珺煞白着臉昏睡着,朱氏聽了這話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叫府醫就在院子裡守着,她則是坐在洛靈珺牀邊開始想今日洛靈珺落水到底有什麼玄機。
沒多久洛靈珺便開始發起熱來,一張煞白的臉燒的通紅,朱氏頓時大亂,忙叫了那府醫進來,又是用熱酒擦身又是扎針的,半晌才消停住,沒一會兒,洛靈珺竟然醒了,人一醒便是大哭,抓着朱氏的手喊着道,“母親,我知道是誰推我到湖裡的!我知道是誰!”
朱氏一愣,連忙揮手叫下人們都退出去,待人走乾淨了朱氏才問,“珺兒,你當真知道是誰推你到湖裡的?你說,那人是誰?!”
洛靈珺眼底生出恨意來,咬牙切齒的道,“是宋解意!是宋解意!一定是她!”
朱氏愕然,怎麼也沒想到洛靈珺扯出來的竟然是宋解意,她一時還有些不信,“珺兒,你可知道你說的是誰,宋解意爲何要把你推到湖裡去?你們之間又沒有仇怨!”
“我們有!”洛靈珺激動不已,狠狠抓着朱氏在她手背上活生生抓出了兩道紅印子來,“母親,您相信我,一定是宋解意,一定是她!沒錯的!一定是她!”
朱氏皺眉,摸了摸洛靈珺發燙的額頭一時有些拿不準,洛靈珺眼角淚珠兒一滾,撐着身子就要坐起來,“母親,您相信珺兒,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好好好,娘信你!”
朱氏連忙應聲將她按下去,洛靈珺面上急色稍減,接着道,“母親,母親,是宋解意推我下去的,告訴父親,讓父親爲女兒討個公道,爲女兒討個公道……”
朱氏眼底閃過兩分厲色,面上卻生出猶豫之色來,洛靈珺見狀一怔,“母親?怎麼了?女兒這一次差點死了,差點就死了,難道您不準備幫女兒報仇嗎?”
朱氏比洛靈珺要清醒的多,看了她兩眼方纔道,“珺兒,別說咱們沒有證據,便是有,咱們也是沒有辦法的,宋解意是公主,是宋國的五公主,咱們不能……”
“爲什麼不能?!爲什麼?!”
洛靈珺一把推開朱氏的手,悲憤的大叫了起來!
“我差點死掉了!母親!”
朱氏被推開也不惱,只十分冷靜的看着洛靈珺,嘆了口氣道,“珺兒,爲娘早就和你說過,這個世道,有權利的人才能爲所欲爲,淮陰侯府在淮陰最大,上面卻還有個蜀王,在宋國國君的眼裡,咱們是完全無法和他們相比的,事實也是如此!”
洛靈珺瘋吼一陣,渾身無力的癱倒在牀!
“難道要讓我生生嚥下這口氣嗎?!”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會讓宋解意好過的……”
朱氏上前兩步站在牀邊,居高臨下的看着洛靈珺,“珺兒,你真的想報仇嗎?”
洛靈珺豁然攥緊了拳頭,一雙眸子定定看着朱氏。
朱氏笑一下,“很好,你想要報仇,那麼你就得比宋解意的位置要高!你得往上走,讓別人忌憚你,只有如此,你才能不受別人的欺負,否則,這一次宋解意害了你你只能忍着,往後別人對付了你你也只能生生受着,珺兒,你是聰明的孩子,你自己想。”
洛靈珺雙眸大睜,定定的盯着頭頂的牀帳,好半晌,她才緩緩收緊了拳頭。
“好,母親,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
朱氏面上生出兩分鬆快,上前將被子拉起來把洛靈珺蓋了住,又輕聲誘哄道,“好孩子,眼下你的身子最爲要緊,先養好身子纔是,乖乖的睡一覺,爲娘不會讓你平白受苦的。”
洛靈珺本就在急病中,不過靠着一腔憤慨才能說話,到了此刻,不用多少時間便沉沉睡了過去,朱氏見此有些心疼,卻開始思考洛靈珺說的話,這次害洛靈珺的,當真是宋解意嗎?
朱氏還沒想明白,一個侍婢在門口張望起來,朱氏走出去,“何事?”
那侍婢面色微白,低聲道,“夫人,湖邊又出事了!”
朱氏眉頭一揚,“又出了什麼事?”
那侍婢眼底閃過畏怕,緊張道,“下人在給小姐撈鞋子的時候撈出了白骨!”
朱氏面色也跟着一變,“白骨?怎麼會有白骨?”
這侍婢眼底也生出兩分疑惑,“這個怒奴也不清楚,不過侯爺命人將湖底的白骨都撈上來了,有個會看人骨的侍衛分析了一番,說是個三十多歲的跛腳男子,已經死了四五年了,後來侯爺自己認出了那人的身份,夫人,您還記得孫巍師父嗎?”
朱氏眉心猛然一跳,厲聲道,“你說是誰?!”
那侍婢被嚇的後退一步,遲疑的道,“是侯爺自己說的,是孫巍,就是當初失蹤的那個,那個侍衛看了,說孫巍師傅是被人當胸斬斷而死的,這個死法和秀娘……”
朱氏猛地一眼瞪過來,那侍婢當即知道自己多言了,趕忙低頭不敢再說。
朱氏深吸幾口氣,“侯爺在何處?”
那侍婢忙恭敬道,“侯爺去了書房。”
朱氏眯了眯眸,撂下一句“好好看着小姐”便走出了院子,朱氏誰也沒帶,只一個人朝着書房而去,書房外頭守着個侍衛,見她來了忙通報,通稟了兩邊裡面卻未出聲,那侍衛有些拿不準,便道,“夫人,侯爺回來就一個人進了屋子,現在也不知……”
“你不用管,我自己進去便可。”
朱氏說着便推門而入,進屋左轉到了放書桌的地方,果然見洛舜華正面色凝重的坐在書桌之後,他面前擺着一大摞的信報,從上個月到幾年前的都有,他盯着那一大摞信報目光發直,看到朱氏進來眉頭一皺,語氣萬分惱恨,“咱們找了四年,卻不想人早就成了白骨就埋在湖底,四年多之前孫巍不是跑了而是死了!真是沒想到……”
朱氏朝外面看了一眼,這才走上前來低聲道,“這麼說來,那東西是一定找不到了?四年以前能殺死孫巍還無聲無息將她扔到了湖裡的會是誰?”
洛舜華的面色變得極其難看,半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氣急敗壞起來。
“誰都有可能!多少人盯着的!”
朱氏也抿緊了脣,半晌才輕笑了一下,“反正找了四年也沒找到,眼下也不過是和從前一樣了,我今日來是要與侯爺商量珺兒的事,珺兒適才醒來說今日推她落水的是宋解意,侯爺,您看這件事該怎麼處置?”
洛舜華一驚,“怎麼會?!”
朱氏冷笑一下,“珺兒不可能無端指責任何一個人。”
洛舜華狠狠一咬牙,“珺兒的身體最重要,其餘的等她好了再說,宋解意……就算是宋解意,咱們又有什麼證據,沒有證據胡亂指責只會害了自己!”
朱氏早就料到洛舜華會這麼說,她攥了攥拳頭接着道,“好,這件事聽侯爺的,這事可以先放一放,要緊的是要給珺兒尋個好去處了,她年紀到了,也該……”
朱氏話還未說完,洛舜華忽然一揮手,“這件事我早就考慮到了,你放心,這事我已有準備,過兩日就會有好消息,你們等着便是。”
朱氏一愕,倒是沒想到洛舜華會這麼快動作,她便問,“侯爺是打算將珺兒許配給……”
洛舜華眯了眯眸子,“我不會虧待珺兒,自然是最好的。”
朱氏還想再問清楚,洛舜華卻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報朝外走去,走到門口對守門的侍衛沉聲道,“東亭把湖邊發現的屍骨帶去了哪裡?”
侍衛忙道,“侯爺,在善律堂。”
洛舜華點點頭,擡步便離開了,朱氏想問的未曾問出口,只好先回去看洛靈珺,幾人前腳剛出了院門,那書房的屋頂上便有道影子一閃而逝,那影子一路朝南苑而去,沒多時便到了凝香樓不遠處的梅林假山,君冽正等着,那影子一落地便將適才聽到的話複述給了君冽,君冽興味的笑了笑,“呵,這個淮陰侯府越來越有意思了……”
辛徹從後面上前一步問道,“主子,洛舜華到底在找什麼東西?”
君冽眯眸,“自然是很重要的東西。”
辛徹撇撇嘴,忽然揶揄道,“主子,你說洛舜華是不是想把洛靈珺嫁給您啊?”
君冽脣角一搐,擡手便在辛徹後腦勺上猛拍一下,“你就不能想我點好!”
辛徹“啊喲”叫一聲,看着遠處的凝香樓道,“主子,那洛二小姐也真是膽大,竟然和侍衛有了私情,您不是喜歡熱鬧嘛,爲何不拿這件事做文章?”
君冽細長的眉眼微眯,嗔怪的瞪了辛徹一眼,“把你主子想成什麼人了,這種事鬧出去逼死了洛靈珺怎麼辦,雖然本公子不喜歡洛靈珺,可憐香惜玉可是你家公子最擅長的事……”
辛徹翻個白眼,差點沒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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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頭暈噁心有點不舒服,明兒萬更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