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神族軍隊終於見到了國卿,然而他卻說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話。
綏綏道:“其實這一仗,我不是很想打。”
上次他來,暢通無阻,進入冥道之中,所見到的只是一羣憤怒的毛頭小子,爲自己的主君鳴不平。因爲不懂得歷史的慘痛,又學了點現在人間的新東西,所以抨擊天律太過嚴苛,叫囂着要革新。
然而這一次,他的分身幻化成鬼神進入冥道,雖未進入冥道最深處,可是那些人卻突然性情大變。他們像瘋了一般砸了神廟,推倒了神像,火燒了一切和天界,和古神族有關的圖騰。
那樣子彷彿是被什麼蠱惑了心智。
而如今那鮫骨琴現世,雖只是遠遠一奏,便讓人悲傷不能自已,幾欲尋死!這一切似乎更證明了天狐的猜測。
那羣冥神族的毛頭小子,如果是被人蠱惑的,大軍壓境,殺他們個片甲不留,未免有些太過殘忍。
可是如今冥道已是荊棘叢生之地……
而冥道最深處向來難以攻入,裡面不知道還藏着什麼樣的殺手鐗。要洗滌冥道,真是遠不如,直接衝殺進去,來得乾淨利落。
畢竟冥道不能亂太久,不然人間也會失去秩序。
兩廂抉擇,真是艱難!
天狐活着已經很久了,雖然心性不像月和那樣冷硬如鐵,最終卻也還是打定主意,不能爲了過分的慈悲誤事。
他道:“就地紮營,明日一早派人去叫陣。若是不聽,則直接發動猛攻,先打開冥道大門才說。”
冥道共有十八道防線,是當年神妖之戰後,月和派了天界大臣,帶着天界最頂尖的團隊來修的。每一道防線都堪稱是固若金湯。
可是天狐綏綏在此,任何防禦性的陣法都不夠看!
而此時,柳喬便顯得有些猶豫:“這彼岸之國的國主,據說是和冥道交好……”
綏綏搖搖頭,道:“他不會摻和進來的。直接在這裡紮營就好。”
……
隔日良吟讓人去叫門,頭兩次派去的使臣都讓差點讓人斬殺於城下。
冥神族就像瘋了一樣在城上放肆叫囂,大喊着,就算月和親自來,他們也是不懼的!
良吟顧念是同族,只好親自出馬,打算再叫最後一次。
清流在他懷裡,擡起頭:“我不建議你這麼做。”
良吟歎氣:“好歹是同族啊,就算他們看不上我,我也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聞言清流就立刻縮到了他懷裡最深處,再也不肯出來了。
良吟也沒有多想,一鼓作氣的上了前,立於那黑鐵鑄就的城下,座下青龍甚至沒有起飛,顯得非常客氣,誠意十足。
然而理想已經夠骨感了,現實卻總是還能沒肉到更加出乎意料一些。
他這勸降還沒有開始,迎頭就有人揮起了招魂幡。頓時,厲鬼的鬼哭狼嚎四起,扭曲的鬼影四處漂浮,彷彿直逼良吟的面門!
良吟本就怕這些東西,這一下頓時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直叫一聲從青龍上狼狽的滾了下來。
若是那只是嚇人的東西,倒也罷了。招魂幡本就是冥神族的寶物,可收斂厲鬼無數。那些被囚禁在招魂幡中的厲鬼一見了新鮮的活人,頓時都激動的飛撲上來咬他!
良吟在地上狠狠的打了好幾個滾,直到青龍發出怒吼,神龍數度擺尾,驅趕着那些厲鬼,他才稍微緩過一些來!
城牆之上有人猖狂大笑。
“滾回天界去找奶吃吧,沒用的東西!”
不遠處的柳喬等人一見此狀,頓時勃然大怒!
“良吟!你大爺的!還等什麼!”
良吟纔是主帥,沒有他的命令,三軍也不敢妄動。
他滾落於地上,卻擡頭看了看那城牆之上,一張張曾經熟悉的臉。最終他還是跨上了青龍背,青龍騰空而起,帶着他俯衝向女媧圖騰大旗!
他折下旗幟,在半空中用力一揮:“攻!”
戰爭就此拉開了序幕!
……
戰報頻頻傳回天界。
正陽宮內。
陛下看完最後一封戰報,把它扔在桌上。
“綏綏婦人之心,攻一個冥道罷了,竟流連如此之久!”陛下顯然非常不滿意。
雲喜摟着吉吉坐在椅子裡,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經堆滿了戰報。因爲是她的親兵出戰,她也非常關注這場戰爭,所以這些戰報幾乎每一封她都看過。
良吟有無法克服的心理恐懼,陛下點名讓他帶兵本身就有些強人所難。一下戰場果然就兩眼一抓黑,幸而天狐綏綏在,現在一切都是由他主導。
如果是陛下親自出戰,恐怕已經二話不說,呈屠戮之勢把冥道拿下了。
可是綏綏卻是走走停停,耐心的去把冥道的每一道防線攻克,一邊打,竟然還一邊做供詞。送上來的戰報無非就是寫着今天又破了哪一道門,抓住了哪一個人,他又供出了些什麼東西……
而實際上,那羣冥神族似乎都無可救藥,被抓住了的,打死也不怕!衝口而出,都是罵月和的話。
綏綏又是一個很有惡趣味的人,人家是怎麼罵月和的?他還要詳詳細細的記錄下來,作爲戰報呈上……
彷彿是他自己在戰報裡又愉快地罵了一遍。
雲喜也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道:“爹爹應該有他的主張。您不覺得這冥神族亂的太蹊蹺了嗎?”
“的確很蹊蹺,那又如何,反叛者當死!”
陛下一向這樣簡單粗暴的。
雲喜對他這樣嚴厲的措辭也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只是又道:“現在戰爭進行得很順利,雖然爹爹的做法有些奇特,但總歸來說,一直也在打勝仗。”
陛下冷笑道:“他是天狐上神,若是連一個冥道都打不下來,也該羞愧上吊了。”
雲喜指了指桌上的某封戰報:“陛下,您莫非是忘了,我們的人剛到忘川河畔就已經吃了個大虧。冥爲什麼會有鮫骨琴?”
陛下聞言皺了皺眉。事實上他並沒有忘,甚至他現在這麼煩躁,很大一部分,也是這把琴的原因。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綏綏攻入最深處,再把那鮫骨琴給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