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葉連頭都沒有回,直接從他的手中抽走了自己手,聲音低弱地出聲:“你走吧。”
此刻,江凱倫的關心只會讓她增加罪惡感。她沒有辦法與他面對。
頭暈暈沉沉的,她走到椅子上坐下,閉上了眼。周身疲憊至極,她已經累到忘了情仇愛恨。
江凱倫站着不動,張劍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黃葉閉了好久的眼,睜開,看到他還在那裡。雖然感覺他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不過這會兒的她已經沒有心力再去關心別人。
她苦笑了一下,慢悠悠地站起來,看向手術室的門:“那裡面躺着的是我爸,我一看到你就會想到你母親拿着紙氣我爸的樣子,求你,讓我安靜一會兒。”
江凱倫心疼她卻到底拗不過她,只能由張劍扶着走了出去。從頭到尾,黃葉都看着手術室的門,不曾正眼去看他。
她的頭腦混亂,什麼都想不通,什麼都不想去想,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父親的命。
江凱倫剛被張劍扶到病房,於梅就迎了過來:“去哪兒了?醫生說你得躺着哪兒都不能去。我看你不在,都快嚇死了。”她伸臂過來扶他,江凱倫直接將臂從她手裡抽出,連多看一眼都不曾,坐到了牀上。
於梅疊着兩隻手站在那裡,心裡不舒服,也只敢小聲說話:“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但黃葉她自己都承認了是爲了覬覦你的錢財纔跟你在一起的。我這麼做,完全是爲了你好。”
“爲了我好就可以連人家的命都不顧了?”江凱倫半偏了臉,冷得像冰一般。
“我什麼時候又給你資格讓你插手我的事了?”他緊接着問,聲音拔高,顯出了怒氣。
於梅一臉窘態,又馬上拿出關心江凱倫的姿態開口:“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意見,但我是真的只是想爲你好。我承認自己太急了,傷害到了她的家人。但如果我不出手,傷到的可就是你了。凱倫,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早就把你當成親生兒子看待,是真心地對你好。”
江凱倫閉了眼,“如果黃葉的父親出了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於梅的臉迅速蒼白,心驚地看着江凱倫。張劍走過來,禮節地道:“夫人,
總裁的身體還沒有恢復,醫生囑咐要多休息。”
被一個助理趕,於梅的臉很是掛不住,但到底礙着江凱倫在,沒有說什麼,朝外走。走到門口,又免不得回頭道:“你不放過我,我都認,不過,黃葉的事你要好好考慮一下,我不希望你的婚姻不幸福。我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只拿出這張紙來,她自己就承認了。”
說完,她走了出去。
江凱倫躺在牀上,睡然閉着眼,卻沒有睡着。他的腦子裡反覆地響着黃葉當時的喊聲:“是我不要臉,是我纏着你的兒子,是我覬覦你們家的財產,都是我的錯,求你們不要折磨我的父親,求求你們……”
淚眼婆娑,楚楚可憐又歇斯底里。與其思考這句話的真實性,他更想去關心她。這個答案他不相信,但,他很想聽她親口否認。
不過,顯然目前還不是時候,或許受了刺激,黃葉現在連見都不想見他。
他睜了眼,去看張劍,吩咐道:“你去那邊守着,有什麼事及時跟我彙報。另外,給章盈盈放幾天假,讓好過來陪她,幫忙找醫生把傷口處理一下。”
張劍點頭領命走了出去,他翻了幾次身,終究睡不着,抽了根菸出來點上,抽了一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黃葉低頭伏在位置上,手上的傷沒有處理,還滲着血水。她沒有理,孤零零的一個人。以爲這次手術還要許久,她做好了長時間等待的準備,誰料,半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
最先迎接到的不是醫生,而是被推出來的牀,被面是白色的,白得直晃眼。黃葉怎麼也看不到自己父親的臉,她揉了揉眼睛衝上去,看到被面下隆起的人形,生氣地朝醫生吼了起來:“你們是怎麼回事!這麼蒙着我爸,他怎麼呼吸。”
說完,伸手就去揭被子,被其中一名護士攔下。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經典的臺詞,她在電視上看到過無數次。
黃葉感覺血液就此凝固,不理解般擡頭看出聲的醫生。醫生解除口罩,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另一側離開。
天旋地轉!黃葉的身子劇烈地晃了晃。
“黃葉,怎麼樣!”章盈盈氣喘吁吁地跑來,扶住了
她。
“爸——”她撲了上去,死緊地抓住了被單……
黃葉做了個夢,夢裡,父親抱着黃果,帶着她、黃花、黃草走在家鄉的石板路上。黃根指着一棵樹說:“我們一家子有根有花有果有葉,可不就是一棵大樹?大樹的根基深着呢,保證把你們幾個養得肥肥壯壯的。”
他彎腰用沒抱黃果的手把黃草給舉了起來,說:“你可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以後爸爸老了,就靠你幫我養這些小葉小果小花的,可別讓爸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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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黃花也爭着要他抱,一個抱了一邊他的大腿呵呵笑……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坐在地板上,手裡只抱着個骨灰盒。
與其說是夢,不若說是對曾經美好生活的回憶。只是,回憶越美好,越反襯出現實的殘酷。
這些天,她想了很多東西,有時恨念晚兒,是她設計了一切,讓自己失去了親人;有時又怨江凱倫,若他沒有把父親帶到尚城來,或許他還不會死得這麼快。有時,又怪念果兒和杜蕊,爲了自己的好日子破壞她的幸福;還有些時候會氣於梅,爲了自己的兒子不顧別人的生死,生生把父親氣死。
但到最後,她發現,一切錯都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執著於江凱倫的溫柔,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因爲一場愛情而把自己的父親活活氣死,黃葉覺得自己犯的這個錯誤何其地荒唐,又何其地深重。
她捂上臉,連面對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門輕輕地被打開,章盈盈小心走進來,看着她,搖了搖頭,還是走了過去。
“黃葉,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傷心了。”來來去去只有這麼幾句話,章盈盈第一次恨自己的嘴巴。
黃葉沒有回答,垂眸看着手上捧着的深色骨灰盒,眼淚又滴滴滾下。如若真是壽正寢倒也無所謂,然而人卻是她氣死的,要如何面對?
她以爲自己可以好好地養護父親,到最後,卻是親手把他送上不歸路的。她覺得自己是個罪人,覺得是自己親手殺死了父親的。
“那個……江凱倫一直在外面等你,聽說他爲了儘快趕回來路上遭遇車禍差點出了人命,黃葉,你就不跟他見個面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