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
看到湘雲突然不停的嘔血,許仙立馬慌了神,摟着佳人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從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滋味的許大公子,此時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痛,淚水早已迷濛了雙眼。
幸虧作爲大夫的錢乙見慣了生死,還能勉強鎮定的在旁及時揉捏着湘雲的穴道,幫其緩解着傷勢和吐血的情況。
只是由於時間的拖延和馬車的顛簸,湘雲的傷勢已經開始惡化,灰白的臉色顯示出她現在的情況並不十分樂觀,隨時都有掛掉的危險。
“湘兒,你千萬不要有事,我把你帶出來,你要是就這樣去了,我回去怎麼跟爹孃交代?我爲你挨的那些打,背的那些鍋,誰來給我洗刷清白?你不能死,嗚嗚!”
聽到動靜的孟良也是反身就鑽進了車廂,正看到老妹臉上、身上無數的鮮血,立馬精神就崩潰了,偌大的漢子稀里嘩啦的哭的跟個淚人似的。
好在前面有手持金牌的鐵手開道,不管是城門還是宮門,全部都暢通無阻,馬車沒有絲毫減速,幾乎是馬不停蹄的一路衝到了御醫院。
“快,楊御醫,楊御醫在哪?”
抱着湘雲的許仙狀若瘋癲的三步並作兩步,飛速的衝進了院內,逢人便問楊士瀛的下落。
御醫院的衆人被其嚇的不輕,紛紛避之唯恐不及,好在錢乙及時跟了進來,一起向衆人詢問。
御醫們見是楊士瀛的高徒,這才放下心來,其中一人趕緊說道,
“我剛纔見楊大人似乎是往福寧宮方向,給皇上檢查龍體去了!”
“什麼,這可怎麼辦?湘兒的傷你們能治嗎?”
一聽這話,孟良也急了,連忙將希望寄託在出來查看情況的這些個御醫身上。
只是聯想到馬車竟然都能直闖宮門,直接奔到御醫院,知道湘雲背景深厚的御醫們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吱聲的。
這治好的,把命保住了倒還好說,這萬一治不好,不說其背後的勢力,但是眼前這幾個發了瘋的男人,就能將自己給生撕活剝了。
辛苦了大半輩子,好容易擠進了御醫院,成爲世所敬仰的皇家御醫,誰願意冒着身家性命擔上這樣的風險!
“你們都啞巴了嗎?能不能治給個話啊!”
看見這幫人目光閃躲的沉默不語,鐵手也是火了,大聲呵斥着,卻是嚇得一衆御醫們更加戰戰兢兢,屁都不敢放一個。
湘雲的臉色依舊蒼白,狀況越來越惡化,錢乙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只得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對了,師孃在嗎?”
“小乙,喊師孃幹什麼啊?你帶什麼人進來的,這麼喧譁?咦,孟家小姐,她怎麼……,快,快跟我進屋!”
正說着,一個女子從房內走出,皺着一雙柳葉眉,面色微怒,顯然是被剛纔的吼聲所驚擾。
然而在見到鐵手後愣了一下,再看向許仙懷中昏迷不醒的湘雲時面色大變,到嘴的話改了詞,吩咐着急往病房走去。
見到來人,知道底細的鐵手等人心中一喜,直覺湘雲或許還有救,因爲此人便是荊湘妙手李香姑。
人的名樹的影,在荊湘一帶,李香姑活人無數,豎立起無數的口碑,傳聞她的醫術很有趕超當朝御醫之首楊士瀛之勢。
有她出手搶救湘雲,比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的多,至於救活救不活,那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好了,說起來我和孟小姐也有一面之緣,人我會盡力搶救。不過男女有別,你們都出去等着吧,小乙,把東西準備好,你也出去吧!”
指揮着許仙將湘雲輕輕的放到病牀之後,錢乙對李香姑簡要的說明了一下事情的經過,這位荊湘妙手便下了逐客令,開始動手替孟大小姐更衣。
“既如此,我等便在門外候着,一切有勞楊夫人了!”
救治的時間不能耽擱,鐵手很快客氣了一句,一手一個,將戀戀不捨的許仙和孟良都給提溜出了門外,順手關上房門,留給李香姑一個安靜的救治環境。
在這一剎那間,屋內和屋外就變成了完全相隔的兩個世界,屋內,爲了一個生命的存活而努力着,屋外,爲了一個生命的存活而守候着。
其間,錢乙又請了兩位女醫官進屋,給李香姑充當助手,之後便替外面的衆人查看起了身上的那些傷口。
尤其是許大公子胳膊上重新迸裂的那處刀傷,顯得頗爲嚴重,猙獰的血口觸目驚心,錢乙更是給他上着特等的雲南白藥,他卻是麻木了一般,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時間就在這一分一秒之間輾轉流逝,包紮好胳膊的許仙坐在院內的石梯上發呆,雙手抱着頭,臉上的神情滿是悔恨。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爲什麼當時我不將那個柴俊徹底打死,這樣湘雲就不會中箭,要是我再隨時注意一下週邊的情況,也可以爲她擋箭。爲什麼,爲什麼當時我就想不到這些呢?
爲什麼當時我沒有跟上湘兒的步伐,如果我一直在她身邊,她又怎麼會遭遇這樣的事?我是怎麼做人大哥的,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好,還有什麼用,我就是個廢物啊!
同樣感到自責的孟良此時不停的在院內踱着步子,眼神卻始終不離那道充滿了希望的房門。
唯有鐵手還鎮定些,在錢乙的治療下,處理着脖頸處的傷口,差不多結束時,便和其打探起了李香姑的情況,
“小乙,你這個師孃是怎麼回事,她不是一直在荊襄九郡行醫的嗎,怎麼會出現在京城御醫院?”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二爺你也知道,師傅和師孃很久之前就情投意合,卻一直沒有在一起,所有人都很奇怪,然而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直到不久前兩人終於走到了一起,在酒桌上師傅一高興,多喝了幾杯,纔將事情的緣由講了出來,這其中主要是因爲當年的一個賭約!”
錢乙一邊麻利的爲鐵二爺包紮,一邊講起師傅師孃間的趣事,緩解着焦急而凝鬱的氣氛。
對於孟大小姐現在的主治醫生,許仙和孟良還是表示了強烈的關注,原本神遊天外的二人紛紛將目光轉了過來,盯着小乙,以期在他的話中,能有些對湘雲的病情有幫助的信息。
“哦,賭約?這倒是稀奇了,說來聽聽。”
就連鐵二爺都是一臉詫異的神色,很好奇這位御醫院首座的愛恨情仇。
錢乙見衆人都盯着他看,知道成功轉移了目標,當下毫不遲疑的趕緊繼續道,
“你們大概也都聽說了師孃的脾氣不是很好,年輕的時候自認醫術無雙,天下人皆可醫得。然而有一次天波府楊老元帥與蒙兀鐵騎作戰時雖然全殲了來敵,但也身負重傷,師孃正好在場,卻因爲傷情複雜而束手無策,斷定老元帥活不過三日。佘太君無奈之下請來師傅,經過七晝夜的施針用藥,終於是替楊老元帥搶回了一條命,令師孃刮目相看。”
“不錯,這事我聽爺爺提起過,一時傳爲美談,楊御醫和李大夫也是經由此事後經常在一起研究,從而日久生情,引爲知己的。”
一旁的柳永點了點頭,印象中幼年時柳如是給他講的故事中,好像有這麼一段引發了他的共鳴,不過隨即柳大才子便發現跑題了,於是連忙又把問題兜了回來,
“可是這和賭約有什麼關係?他們一直不成親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這就是原因,因爲這件事,師孃對師傅一直很不服氣,於是便立下賭約,若有一日師孃的醫術超過師傅之際,便是你娶我嫁之時,若不然,則終此一生鑽研醫術,絕不談及兒女私情!”
錢乙直接道出事情始末,從他敘述的語氣就可以看出李香姑的決心,很有九華山地藏王菩薩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時的氣勢。
衆人也是唏噓不已,想起這些年李香姑寡居荊湘的事實,心中由衷的敬佩不已。
“這個坑挖的還真是如同鴻溝一般深不見底啊!楊御醫可是御醫院首座,一身醫術在大宋無出其右者。照這種情況看來,李大夫和他這輩子算是有緣無分了,也就只能沒事過來御醫院見個面,聊個天什麼的,緩解一下思念之情了。唉,難怪李大夫喜歡別人叫她楊夫人了,自己挖坑自己跳,真夠悲催的!”
深知男女之情滋味的柳永嘆息了一聲,對於這二位的遭遇深表同情。
誰知錢乙卻是搖了搖頭反駁道,
“沒有柳學長你說的這麼慘,師傅和師孃上個月已經完婚了,是皇上親賜的,我還得了十兩銀子的紅包呢!”
“咦,這怎麼可能,楊御醫的醫術已經達到了一個頂峰,李香姑雖然在荊湘一帶治病無數,難道還真能超過他不成?”
錢乙的話讓衆人驚訝不已,就連鐵手也是奇怪與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要知道楊士瀛的醫術在整個大宋,那都是被公認的最高,沒有之一。
“說起這事,還要感謝湘雲呢!”
錢乙說着原因,目光卻轉向了病房的門口,想起那個依舊躺在病牀上生死不知,和自己差不多的瘦弱身軀,心再次揪了起來。
“湘兒?”
出乎意料的聽到這個名字,鐵手等人也是扭頭再次注視起了那扇雖是木製,此刻卻重如鉛鐵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