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晉南見天下第一的神醫都搖了搖頭。
頓時整個心都慌亂了。
縱使他是經歷過是生死,已經見慣了世界上的生老病死,已經見慣了修羅場上的血腥和人命的消失。
可是再聽到自己的女兒或許一隻腳已經踏上了黃泉路上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害怕和難過。
原來看到是一回事,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親身經歷的時候卻也是另外一回事。
他真正的女兒,他沒有能夠陪伴在她的身邊,連她的死亡的消息,他都是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來接受。
而這段時間,已經能夠讓這段悲傷慢慢淡化,以至於當他知道的那一刻,竟然也沒有那樣害怕。
但是現在,他恐慌了,他害怕了。
這個女兒陪在他身邊這麼久,兩個人之間早已經是把彼此當成了至親的人。
他一直覺得,他和她之間是有着某種緣分的。一種似乎能夠穿透血緣的緣分,他甚至會覺得,這其實就是她的女兒。
“悠兒……”哽咽地喊着林悠悠。
饒是林老夫人這把年紀了也沒有忍住,撲到了林悠悠的牀邊,對着林悠悠喊道:“悠悠,你這麼孝順,這麼懂事,你怎麼能夠忍心讓奶奶和爹爹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悠悠,你不能這樣啊!你快點醒過來啊!”林老夫人喊道。
墨白見狀,突然道:“其實並不是沒救。”
林老夫人和林晉南聽到這一句,突然驚訝地看着墨白。
不是沒救了,他搖什麼頭啊!
墨白也頗有點無語這個誤會。
他搖頭不是是想在在感嘆林悠悠這麼聰明的女子竟然也會被世間這般所困。看不透生死,困住自己紅塵之中,將自己遁入夢境之中。
以爲這樣就可以逃避現實。
她在逃避現實。
他以爲林悠悠是無所畏懼的。他眼中的林悠悠彷彿是有着充沛的生命力,什麼都不怕。什麼時候都能夠自豪地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即便是他的病。
她都是以一種積極的態度去迎戰。而不是這般畏畏縮縮當縮頭烏龜。困在睡夢之中不願意醒來,這般將自己放逐,自生自滅。
倒是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消極的林悠悠。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林悠悠。
“我會幫她先施針,讓紊亂的氣息恢復正常。也會開方子讓她喝藥。只不過,心病還需心藥醫,這個法子到底只能夠保命。能不能醒來就要看她自己了。”
墨白說道。
雖然心中擔憂,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林悠悠絕對不會是這麼容易被打敗的女子。他告訴他不要認命,要和老天爺對抗,一定會找到救他的法子。
他於是想要去相信她。
這樣的林悠悠,絕對會找到一條路的,不會讓自己墮入無盡的黑暗之中的。
林老夫人和林晉南一口吊着的氣終於才順了。
能夠活着就好,就好。
想着不免瞧了墨白一眼。能治療剛剛爲什麼嚇他們,真的差點把他們都要嚇死了。
他們還以爲林悠悠真的要死了。他們再也見不到林悠悠了。
哪裡曉得虛驚一場。
“我要開始施針了。請二位還有其他人出去,這個過程之中我不能被打擾。”墨白道。
林晉南和林老夫人聽得趕緊點點頭。“神醫,請。”
然後又讓衆人都退了下去,他們自己也趕緊出了去。
纔想得,幸好叫來了天下第一神醫,不然看來他們真的是隻能給林悠悠收屍了。
墨白在房間內給林悠悠扎針。
雖然算不得他行醫路途中遇到的很複雜的病例,他遇到過比這難千倍萬倍的疑難雜症。
可是沒有哪一次,他比現在更加忐忑。
明明不是太困難的一次施針。
可是因爲對方是林悠悠,他也害怕萬一他哪一個穴道沒有扎準,萬一她因此命喪黃泉,該怎麼辦?
想了想竟然是拿起針不敢施針。
閉上眼睛。
他彷彿也困在了一場夢中,夢中是黑暗的,他彷彿看到自己扎錯了,然後就看見林悠悠在自己的面前生命流逝。
額頭上不知不覺滲出了汗。
每個人都有心魔。他以爲他沒有,他以爲作爲一個醫者,他僅僅是一個醫者而已。作爲醫者的本分,就是每一個人都認真對待,儘自己的全力去醫治別人。
但是對方是他在意的人。
師父曾經好像是提醒過他,身爲醫者,就是每一個人都要一視同仁,不能因爲對方是達官權貴,或者因爲對方是自己的親人,而亂了陣腳。
他需要的是最專業的技能,最準確的診斷,對每個人,無論身份無論地位無論兇險無論與自己的親疏,都能做到不慌不亂。
“你要不慌不亂,心思沉着,用自己最高明的醫術去拯救每一個人。”師傅這樣對着他說道。
他耳邊一陣又一陣地迴響着師傅的話。
然後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心中的心魔已除。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淡然地開始給林悠悠施針。
施針過程很完美,沒有出現任何的意外。在他的行醫過程當中,應該說都沒有出現過意外。所以林悠悠也不會因爲她的特別而成爲他行醫生涯中出現的唯一一次意外。
施針完之後,再看着林悠悠。
然後把了脈。
沉了一口氣。林悠悠體中亂竄的氣息好像終於正常了。而隨着這股亂竄的氣息的正常,她身體內的血液流動也恢復了正常。
喝了藥,大約她的身體應該就會沒事了。
至於什麼時候醒來,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悠悠,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你一定要醒來。”墨白對着林悠悠說道。
心中想的是,恐怕這一次林悠悠病得這麼嚴重,也是因爲心中的心魔,而這心魔,不僅僅是因爲果兒的死吧!
恐怕還有其他。
能夠讓林悠悠受到如此打擊的,讓她沉睡在自己的睡夢之中也不想要醒過來的。
在她的心目之中,能夠有這樣舉足輕重的地位的人。
是南風瑾。
墨白想着眸光一沉,然後朝着窗子那邊看去。
清冷的聲線響起來。
“出來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