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究竟是誰?”六萬塊用力的抓着我的胳膊冷冷道。
我不說話,他問:“秦陽?”
我搖了搖頭。
“中巴?”
我沒有否定,算是默認。
“你們纔在一起多久,嗯?”他冷笑着,我感覺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是不認識我,抓着我的手臂驟然一鬆,倒退一步,恨恨道:“你怎麼那麼不自愛!”
“對,我就是那麼不自愛,現在你知道了吧。”
信號燈在他頭頂綠了,說完,我轉身就跑。
他還愣愣的站在原地。
穿過波濤洶涌的人海,我不知道今天爲何街上那麼多年,或許是因爲快過年了,這個鎮子外出工作的人都回來了,我失魂落魄的在人羣中跑,我不知道這一路撞了多少人,不知道要跑到哪裡,眼淚迷糊着眼睛,我連路都看不清。
隱約間看到面前有個男人朝我走來,撞了我一下,跟我說對不起,我沒在意,直到過了很久我拿手機想要看時間的時候,發現口袋裡的手機沒有了。
不僅如此,連錢包也沒有了……
已經到了大中午,街上的人也少了,應該都回家吃飯了,腹中飢腸轆轆,我隱隱有些後悔,一個人這樣跑開。
現在的位置離我家有十幾二十公里,要銷魂的走回去麼?可回去,又不知道改怎麼面對他。
我蹲在馬路牙子上悲哀的想,杜蘅啊杜蘅,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你會落魄至此,家不能回,也回不了!甚至不如路邊的野貓野狗,野貓野狗也有人喂貓糧狗糧呢!可是,誰給我喂點吃的呢?
回家的巴士只要三塊,而我翻遍全身上下,連鞋底都翻了,就是翻不出一塊錢……
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而我少了三文,那就是難度x3……看來,只有發揮我的聰明才智了,那麼多年也不是白活的,我想了想,要不就在地上寫字:求三元路費回家?我之前也看到過,天寒地凍的,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小姑娘跪在地上,用粉筆在面前寫了這一行字,不過是五元,我覺得可憐,就給了她五元,讓她趕緊回家,當時覺得自己特別有節操,回去後得意洋洋的告訴白藍,白藍就罵我傻,說,她出門在外沒帶夠五塊錢路費帶了一隻粉筆?
我恍然大悟,果真那小姑娘集齊了很多五元都沒有回家,幾天後在另一條馬路上出現了。
其實,這是目前可以逃脫困境的一個好辦法,可是問題來了,我沒有粉筆,真正需要路費回家的人,身上都不會隨身帶粉筆的……
第二招,許多偶像劇裡,女主缺路費回家的時候就去許願池裡撈錢啊,那池子裡的零錢一把一把的抓啊,連美元都有,我仔細一想,印象中這附近好像真的有個許願池,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一看,拆了。
尼瑪,由於經營不善,拆了?
我記得曾經聽說某個乞丐腦洞一開,用所有乞討所得在市中心租了塊地造了個許願池,池子裡造了噴泉,還雕刻了耶穌聖母小天使什麼的裝修得漂漂亮亮,每天來丟錢的人絡繹不絕,一到晚上他就劃條船過來撈錢,後來,他買了套房……
許願池這麼賺錢的生意都能賠本的也是醉了。
第三招,去飯店刷幾個盤子,讓老闆給我三塊錢?
下定決心後,我選了一家生意看起來不錯的店,一走進去,老闆就熱情的招呼:“小姑娘,要吃什麼呀?”
我攥緊了拳頭,紅着臉說出我的意圖,連表白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憑自己的勞動所得,賺三塊錢路費,這招總可以了吧。
說完,老闆揚聲說:“啊?你說什麼啊?這裡人吵,我聽不見。”
我感覺一萬頭草泥馬在我心口碾壓而過,遂又鼓起勇氣,大聲說了一遍,老闆笑了起來,揚聲說:“哦。你說你想來我店裡洗盤子啊?”
這時,店裡所有吃飯的人都眼神詭異的朝我望了過來。
剛剛跑過去的那一萬頭草泥馬又跑了回來……我捂着臉,跑出那家店,老闆笑嘻嘻的追到門口衝我喊道:“姑娘,你回來啊,你要三塊錢,我給你就是了。”
我頭也不回的跑着說:“不要了!”
我覺得自己一點用都沒有,真的。
爲今之計,只剩下“11路”了,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了。不就那十幾公里地麼,走到天黑,應該能走回去吧。
嘿,說走,咱就走啊,頭上的星星參北斗啊,哦嘿哦嘿哦嘿嘿呀,哦嘿哦嘿咿二呀!
就當是,減肥吧。腦袋裡響起了那首好漢歌,我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半小時後,我覺得我的腳好痛,脫掉了高跟鞋繼續走。
一個小時後,我覺得我的腿好像要廢掉了,我的襪子已經磨破了,並且腳底踩到了一顆石子,血流不止。一個老太太看見了我,從家裡拿出一雙破破爛爛的拖鞋塞給了我。
兩個小時後,我穿着老太太的拖鞋繼續走,兩條腿已經麻木了,所以無所謂了,我感覺我應該還能繼續走,可是,誰能告訴我,這是哪?
對的,我迷路了。
夜幕降臨,天氣越來越冷。我已經放棄了這段回家自由行,找了一家公園,抱膝坐在長椅上。
我把自己縮成一團,覺得自己已經餓成了一張皮。
前所未有的孤獨,無助,還有害怕。
我想起了街上那些乞丐,想想他們是不是由於走失才變成那樣,我會不會也變成他們那樣?越想越怕越瞧不起自己,我已經是個讀大二的大學生了,不是一兩年級的小朋友,居然也會走失,並且一點辦法都沒有,真是個廢物,這二十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一定是我上輩子作惡太多,今天才會受到這些苦難。
我靠在冰冷堅硬的椅背上,不知道靠了多久,周圍從喧囂到寧靜,人越來越少,連掛在樹上的彩燈都滅了。我總是迷迷糊糊地睡着,又被寒風吹醒,再迷迷糊糊地睡着,野貓野狗在我周圍亂竄,發出各種怪叫,聽得我心裡直發毛,我怕它們會爬到我身上來,又怕它們會撲上來咬我,可是我太困了,根本就顧不上了。
這是我經歷的一個最漫長的夜晚,睡睡醒醒好像沒有盡頭,幾次睜眼睛的時候覺得應該天亮了,可是夜空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月亮遮擋在厚厚的雲層裡,天空只有一點疏星。那一晚,我成了公園裡多出的一座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