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東西摔落的聲響時,易陽和白文他們下意識地掉過頭去張望,隨即有股不祥之感撲面而來。
“出什麼事了?”白文隨口問道。
易陽輕輕地皺了皺眉頭,說道:“好像有人不小心打碎一塊玉佩了。”
“那我們過去看看吧,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白文說道。
“嗯。”易陽應道,於是他們當即轉身朝聲音傳來的地方快步走了過去。
出事的地方位於玉器展覽區,等易陽他們走近時,周圍已圍滿了人,都在觀看什麼,其中有不少人出嘆息聲,並竊竊私語地議論着。
易陽和白文排開人羣,插了進去,近距離察看,而慕老和老王則站在人羣外觀看。
插入人羣時,易陽便一眼注意到了,此刻有兩個人蹲在地上,一個很眼熟,易陽他們自然認識,那不是與他們同來參觀何家收藏室的孫尚武又是誰了。
而另外一個卻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只見那女子長飄飄,穿着一身雪白色的連衣裙,身材窈窕,神態優雅,像是一個大家閨秀。
孫尚武和那美貌女子正怔怔地看着地上幾塊碎玉片,原來真有一塊玉掉落在了地上,原本一塊好好的玉這下卻段爲幾截,令人不由扼腕。
易陽雖不知道那塊玉是誰摔斷的,但看得出來,這件事恐怕與孫尚武有關。
“是孫兄!”看到孫尚武之後,白文吃驚道,“那東西不會是他不小心弄斷的吧?”
易陽搖搖頭道:“不清楚,有可能是他不小心打碎的,但也有可能是那個女孩子的過失。不管是誰都不好啊,這裡面收藏的每一件古董可都凝聚了何家人的心血,尤其是何老爺子的,現在有人不小心打碎了一塊高古玉,只怕後果很嚴重。”
白文訥訥地說道:“確實,但事情都生了,又能怎麼辦?何家人那麼好客,應該不會對孫兄怎麼樣吧?”
“但願如此吧。”易陽微嘆口氣道。
他們兩人不禁替孫尚武擔起心來了,生了這種事,自然不好處理。
不過這對易陽來說其實只是一個很小的事情,微不足道,因爲摔碎的那塊玉是一塊年代久遠的古玉,他能很輕易地將之完好無損地修復起來。
實際上,他一走近,他右眼就有了一股比較強烈的反應,眼中的金絲“躍躍欲出”了。
儘管修復那塊碎玉易如反掌,但若非得已他是不會主動出手修理的,以免別人現異常。
“何先生來了!”突然只聽到耳邊有人驚呼道。
易陽扭頭循聲望去,只見剛纔正熱情招呼客人的何先生腳步匆匆地跑了過來。
“怎麼了?!”何先生衝進人羣,高聲問道。
很快他注意到了場上的那一幕情形,當看清楚那幾塊碎玉時,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睛,臉色反應極大,滿是駭然之色。
“怎麼會這樣?!”何先生走上去問正蹲在地上的孫尚武和那女子。
“何先生,很抱歉,剛纔……我……我不小心把這塊玉掉地上了,都是我的錯!”
孫尚武倏忽站了起來,很主動地認錯道。
這時,那女子也仰起了頭來,一臉歉疚地說道:“何叔叔,這塊玉是我打碎的,不關他的事,要怪我就怪我一個人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很多人臉上都露出驚訝的神色,都沒想到那女子會這麼說,她居然“自告奮勇”地承認錯誤,替孫尚武攬下責任。
當然,也有可能她的是真的,東西真是她打碎的,跟孫尚武沒有直接的關係,他只不過在爲美女說話,想替對方擔下這個責任。
易陽和白文他們剛來,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所以他們一時無法判斷究竟是誰的過錯。
“這女的怎麼有點眼熟?”暗地裡,易陽想道。
剛纔那女子是一直低着頭的,他只能看到對方秀氣的側臉,這下那女子仰起了臉來,他能看得很清楚了,那赫然是一張無比秀麗的臉蛋,眉目如畫,肌膚白皙如玉,極爲惹人憐惜。
說完那話後,那女子翩翩然站了起來,看上去身材顯得十分高挑,起碼有一米七的個子,如果她再穿上比較高的高跟鞋,那站在易陽身邊,恐怕身爲大男人的易陽海拔都有所不及了。
儘管那女子是突然出現的,但是也不知爲何,仔細看時,易陽總覺得對方眉宇間像一個人,像一個他曾見過的人。
但一時之間他又想不起來,隱藏在腦海裡的那個人曾經在哪裡見過。
“應該沒見過她。”易陽隨後又暗自思忖道。
可能是一種感覺上的假象,所謂的“眼緣”就是這麼個意思麼,要不然也不會說“似曾相識”了。
“到底是誰打碎的?”何先生問道,語氣變得有些嚴厲。
孫尚武看了看那女子,堅決地說道:“是我打爛的,何先生!跟她沒有任何關係!這事全怨我,我特別喜歡那枚玉佩,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於是掉了下來,摔斷了!”
他和女子的話如出一轍,都把責任攬在自己一個人的身上。
“何叔叔,真的跟他沒有關係,是我的錯!”那女子娥眉緊蹙,表情認真地說道,“要罰你罰我吧,我願意想辦法賠償。”
“賠償?!”何先生怒不可遏,氣呼呼地說道,“這東西是說賠償就能賠償得了的麼?這枚龍鳳佩可是我父親最心愛的玉器藏品之一,是他一位早故的老朋友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贈送給他的,具有非常大的紀念意義,現在被你們誰摔斷了,這叫我怎麼辦?!怎麼向他交代?!他要是知道這件事情後肯定會很傷心,很失望的!”
“……”聽到何先生情緒十分激動地那麼一說,孫尚武和那女子一時間都默不作聲,他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站在一旁觀看的易陽他們也都沒有說話,突然間,整個收藏室內鴉雀無聲,只能聽到何先生急促的喘息聲。
事情鬧大了!
一開始易陽也沒有想到孫尚武他們不小心打碎的那枚玉佩如此珍貴,現在他才知道,那竟是何老爺子視若珍寶的藏品之一,價值自然不可估量了,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因爲何家財大勢大,並不缺這個錢。
“何先生,可事情都已經生了,我也感到很遺憾,你要怎麼責備都可以。”孫尚武鄭重地說道。
他態度決絕如鐵,誓將責任全部劃到自己身上似的。
易陽和孫尚武雖然纔剛認識,但他了解對方的爲人,他性格豪爽,又頗爲講義氣,既然他主動承認過錯了,那肯定不會改變主意,只會極力承擔下去,不管後果有多嚴重。
“何伯伯……”那女子正要再說些什麼,何先生卻用力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別說了,當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並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已然段爲幾階的玉佩。
碎玉拿在手上時,他一臉痛惜,頗有幾分傷感之氣。
玉器和其他的古董有一定的區別,相對而言,玉更具有靈氣,如果收藏久了,主人會對它產生一種莫名的濃厚感情。
有個成語叫做,“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玉碎代表爲理想、正義、信仰而死。
所以玉打碎了不是什麼好兆頭,讓人頗爲忌諱的。
“何先生,你別太難過了。”
正在這時,有個人“挺身而出”了。
突然站出去安慰何先生的不是別人,正是靜靜在一旁觀看了很久的易陽。
“這位小老弟,你有所不知啊!”何先生拿起碎玉站起來道,“這塊玉對於我們家來說真的非常重要,是我們家恩人贈送給我們的,誰知道今天出了這種事!今天又是我父親八十歲大壽,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後,不知道會怎樣!”
“嗯,我知道。”易陽忙點點頭道。
他當然能理解對方的心情了,今天本是大喜之日,不料一塊極其珍貴的玉打碎了,這於何老爺子的大壽之日不祥,也是一個極大的損失。
打碎的玉畢竟是一塊碎玉了,再怎麼修復,也回不到最初的狀態,這是至爲殘酷的現實。
然而,在易陽眼裡那根本不算一個事,因爲他只要稍微動一下眼睛,東西便能恢復原狀,和之前的一模一樣,甚至還能對其進行一定程度的優化,變得毫無瑕疵。
“何先生,那就別讓老爺子知道啊。”易陽隨又道。
可何先生重重地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啊,就算隱瞞也是瞞不住的,我父親幾乎每天都要來收藏室走一圈,東西如果有移動的痕跡他都看得出來的。”
易陽點頭道:“嗯,是的,老爺子搞了幾十年的收藏,那雙眼睛早就煉成火眼金睛一般了,眼力何等敏銳!不過可以想辦法,把那塊玉修復起來就可以了,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可用了。”
“這還是行不通的!”何先生搖頭晃腦地說道,“把玉佩拼合修復好之後,他同樣看得出來,這逃不過他的眼睛的,再說了,事情這麼緊急,去哪裡找師傅來修復?”
易陽卻是微微一笑,眼神若有所思地說道:“那應該不一定。這個有手藝好壞之分,如果修理得很好的話,沒準能逃過老爺子的眼睛。何先生,我建議不要讓老爺子知道,這是很傷人的事情,老爺子年紀那麼大了,恐怕難以承受這個打擊啊。”
“我知道,可現在這個情況,我不說也不行了,不過只希望我父親不要這麼早現。”何先生無可奈何地說道,“你說有擁有那麼好手藝的人,可一時片刻讓我去哪裡找?就算能找到,那也未必趕得及了。”
“呵呵,可以試一試。”易陽淡然道。
對方卻渾然不知,修復高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最厲害的那個人除去他易陽還有誰。
“何先生,他就是啊!”
突然,白文站了出來,指着易陽大聲道,他竟然很直接地推薦了易陽。
先前易陽給他修復那件宋代官窯三足奩時,對方叫他保密,不要他這個奇蹟般的手藝隨意說出去,如果放在那時,他自然不會這麼說,可易陽神奇的修復技能現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廣粵博物館的人都知道了,所以說出來也無所謂了。
“你說他會修復玉器?!”何先生詫異道。
“對,他不但會,而且能修得很好,度也很快!”白文走上前幾步,眉飛色舞地說道。
“是嗎?!”聽到白文的介紹時,何先生臉色有所緩和,似乎看到了什麼希望。
“嗯,千真萬確!”白文鄭重其辭地說道,他知道易陽不但能修復瓷器,還能修復其他的古董,瓷器和玉器都是易碎物品,性狀差不多,這於易陽而言肯定也不在話下。
“那就太好了啊!”何先生高興道,“這位小老弟,那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還有,你有多大的把握,讓這枚玉佩儘量接近原來的玉佩?”
易陽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其實修復古玉我不是很在手,不過倒是可以試一試,至於效果怎麼樣,現在一切都還不好說,但好在那塊玉就斷爲幾截,碎裂程度並不大,修復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這麼說你答應幫我這個忙了?”何先生急急地問道。
“嗯,我試試,你相信我的話!”易陽點頭答應道。
“你是慕師傅帶來的朋友,我當然相信你了!”何先生看了站在人羣中的慕老一眼,笑吟吟地說道。
“那好吧。”易陽鄭重其事地說道,“等下你把碎玉裝好,交給我,我拿回去想辦法修復。”
“嗯,這沒問題,但你大概需要多長時間?能不能在這兩天之內弄好?”何先生迫不及待地問道。
易陽點點頭道:“我會盡快的。”
一開始他沒想過要幫何先生這個忙,可後來得知東西可能是孫尚武打碎的,並且那塊玉對於何家來說至關重要的時候,他就有相助之意了。
如果他不出手,那孫尚武會揹負一個極大的包袱的,即使何先生寬宏大量不追究他們的責任,他也會深感愧疚。
反正那只是一件玉器,損壞的程度並不大,修復起來也不會引起別人多大的懷疑。
而在白文的大力推薦之下,一切便順理成章了。
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了,事已至此,何先生等人稍微鬆了一口氣,但不少人心裡還是很懷疑易陽的能力,心想他一個乳臭未乾一般的年輕人,會有那麼強的修復技藝麼。
事情談好後,何先生叫大家千萬別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更不要告訴給何老爺子聽,大家自然都好好答應下來了。
“易兄,多謝你了啊!”何先生走開,招呼大家繼續觀賞收藏室內浩瀚的藏品之後,孫尚武走了上來,十分激動地對易陽說道,“真是沒想到啊,原來你還有這個手藝,那太厲害了!易兄,這件事就拜託你了,一切靠你啦!要是這件事被何老爺子知道後,那我心裡更加過意不去了!”
易陽微笑道:“別客氣,其實我還沒幫上什麼忙呢,等修好後再說吧,現在還只是個未知數。”
“我相信你!”孫尚武笑盈盈地說道,“等着你的好消息!”
“盡力而爲。”易陽道。
他們兩人說話之間,那個女子悄然走近了身來。
剛剛她一直在暗地裡打量易陽,那目光透着點讓人捉摸不透的因子,不知道是期待,還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