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長髮纏着銀白色鎖鏈,一路過來脖子上鎖鏈鋃鐺作響,手上和腳上也是。
“鋣?!”脫口而出對着他叫了一聲,而他似乎根本沒聽到似的,一雙暗紫色的眸子始終低垂着,沒有任何知覺地從我邊上走過。
“鋣!!”我又叫,提高了點嗓音。
他依舊自顧着朝前走,沒有一點反應。
直到術士突然開口嘴裡輕聲唸了句什麼,他的腳步停,轉身面朝向了我。
“喲喲!乖乖的麒麟。”耳朵邊響起刑官的話音。剛送完那個女人回來,眉開眼笑地在鋣面前一站,他對着我擺了擺手:“刑官喜歡乖乖的麒麟。”
“術士!”腦子一個激靈,我猛回頭一把抓住身後那少年的領子:“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上上下下看了看我,術士眨了眨眼睛:“我對我的僱員向來嚴格按照國家標準來行使我的權利,是不是啊刑官。”
“是!少爺!”
“放屁!你把他當什麼了!爲什麼還把他像條狗一樣栓着?!”
“狗??”目光輕閃,那雙模糊在黑眼圈裡的眸子看上去有點異樣的精亮:“有意思,你也會說這種話的麼寶珠。”
“放開他!”
“放?”重複了一句,搭住我手背把我的手輕輕扯下,他笑:“姐姐開玩笑嗎。”
“什麼?”一巴掌甩開他的手我正要再次把他揪住,手還沒碰到他的衣領,冷不防一隻手橫了過來,在我抓向他的瞬間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
冰冷而有力,扣得我手腕隱隱發疼。
擡頭就看到鋣一雙眼靜靜對着我的方向,沒有任何表情,就像初見他那會兒他眼裡那種虛無的空洞。
我一呆。
“姐姐,”那麼一愣神的工夫,轉身走到我邊上,術士一隻手搭住了我的肩膀:“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麒麟是我的。他的一切從前天晚上開始,似乎就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吧。”
我語塞。
僵着隻手在鋣的手心裡,顯然沒有術士的吩咐,他不會放開我,也不會對我再繼續做出什麼事情。
這麼聽話的鋣……
這麼順服的鋣……
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的鋣……
果然只有主人才配駕馭這樣一隻神獸麼,而在我身邊,他只是一隻高傲不受控制的風箏。
“話說回來,姐姐光臨小店,不知道有什麼是本店可以提供的。”耳邊再次響起術士的話音。
回過神看了他一眼,我又朝鋣看了看。
他依舊安靜不動地面對着我,沒有表情,也完全感覺不到我的視線。
“我想……買幾張符。”我說。
“符啊,應有盡有,驅邪的,退魔的,旺財的,驅病的……姐姐要哪一種。”
“驅邪的。”
“刑官,驅邪的多少錢一張。”
“少爺!驅邪的最低價三千!”
“三千哪……給姐姐的話,那就兩千七吧,九折優惠哦。”
“喲喲!少爺真慷慨!”
走出術士家的門,只覺得頭頂的光線刺得我眼睛一陣陣地發花。
拽着手裡的符轉身朝家門口走過去,這張符最終以兩塊七毛錢的價格被我買了下來。那個天殺的宰人不見血的小術士……也不知道相比狐狸做的,他做的這種標價奇貴的符是不是會更有效果一點,希望不是和他的價錢一樣,開得是胡天黑地的大,其實只值那麼一點點。
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過馬路時手機突然手機突然響了。
接起一聽,是個女人的聲音:“寶珠小姐麼。”
“對。”
“我是工商行政管理部。因爲接到顧客的投訴,又查明你店裡確實有讓人食物中毒的嫌疑,所以通知你一下,從即日起到我處發放給你重新營業的證明,這段時間內你暫時停止營業,並接受我處派去人的調查。”
“可是食品衛生質量監督局的人已經……”
“爲安全起見,這是必須的,小姐,請配合。”
“可是……”說着話,眼見邊上一輛摩托我這裡開過來,剛下意識避開,冷不防另一邊剎車聲吱嘎一聲尖叫,驚得我渾身一個激靈。
就在我光顧着右邊馬路時完全忘了留意下左邊的車。可能是沒料到我過馬路根本就不朝兩邊看,那輛朝我急駛過來的車等近了才踩剎車已經有點來不及,車頭一下撞到我胯骨上,嘭的聲悶響撞得我兩眼一陣發黑。
整個人一時給撞悶了,半天沒緩過勁,就看到那車的主人搖下車窗漲紅着臉對我一聲大吼:“聾子啊!喇叭按了半天你聾了還是怎麼的聽不見啊!!突然衝出來是不是尋死?!!”
我喉嚨口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眼看着那輛車在它主人恨恨丟下那句話後忽的下揚長而去,我捂着胯在路邊成了周圍人閃爍目光的注意焦點。
“真是作死啊……這種時候突然跑出來。”
“虧得人家開得慢。”
“是啊是啊……否則早要被輪子捲進去了。”
“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走路都跟急死鬼投胎似的……”
“作死啊作死……”
“滴滴……”一輛車從旁開過,經過我身邊時摁了摁喇叭。
我下意識後退。
擡頭不經意間目光掠過那輛車的車窗,車窗半開着,裡頭坐着個人,在車子駛過瞬間從我視線裡一閃而過。
只是短短瞬間,
可車裡那個側影的輪廓熟悉得讓我心跳猛一下加快。
不自禁脫口而出一聲叫:“狐狸?!”
也不知道車裡人有沒有聽見,因爲在我喊出聲的當口,車子已經朝前駛出了很遠。只隱隱還能辨清車裡那身影靜靜坐着,當下拔腿就朝那輛車追了過去:“狐狸!!狐狸!!”
一口氣追出幾條街,看着它慢悠悠被紅燈攔在十字路口的時候我也已經喘得挪不動步子了,眼見很快黃燈跳綠,那車再次朝前駛去。
吞了口口水正想繼續朝前追,剛一邁步,胯部一陣鑽心的痛。
眼睜睜看着那車繞過前面的街朝右邊路口拐了過去,轉彎一剎那裡頭那道靜坐不動的身影忽然伸出隻手,手裡拈着支菸,熟練一轉,在車窗上輕輕一撣。
我釋然。
不是狐狸……
怎麼可能是狐狸,狐狸從來沒抽過煙。
想來,最近眼睛一定是有什麼問題了吧,所以纔會看誰都像狐狸。狐狸怎麼會抽菸,狐狸怎麼可能坐在美國領事館的車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