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全場的噓聲肆無忌憚地轟然響起,在燈光幾乎要滲入靈魂的照耀之下,躺在地上的鐘鬱,發出粗重的喘息。他累得想要從此就躺在這個冰冷的地板上,永遠不再起身。
聽到主場球迷竟然在噓自己,一種疼入骨髓的屈辱,讓鍾鬱幾乎記不起自己叫什麼名字。
一時間,思緒凌亂飄飛。
2007年六月份的選秀大會上,20歲的鐘鬱雖然是第二輪第二十五順位才被新奧爾良黃蜂隊摘走,但和斯特恩握手的那一瞬間,鍾鬱仍然笑了起來。
因爲,這是NBA,是每個打籃球的人,心中最夢想的地方。那時候的他,甚至認爲自己能掌握全世界。
現在是2008年,3月29日,接近2007-2008賽季常規賽末尾。鍾鬱已經被打入了谷底,九個月過來,他總共只是撈到25次上場機會,場均上場時間不過4.7分鐘,砍下0.2分0.1助攻和0.4次失誤……
偏偏國內的媒體,充分發揚了自己一貫的高級黑的角色,將鍾鬱吹成‘亞洲喬丹’,將他渲染成天神附體。
於是,到了現在,在拙劣的數據與華麗宣傳的對比之後,鍾鬱的表現被強大的中國網民們渲染成從頭到尾的悲劇角色。
‘憂鬱帝’這個讓人屈辱的外號,就加在了鍾鬱的身上。
今天,新奧爾良黃蜂隊在主場迎戰波士頓凱爾特人隊,比賽推進到了第二節第三分鐘,比分是20:29,黃蜂隊落後9分。
現在是替補的時刻,主教練斯科特近乎用憐憫的姿態讓鍾鬱上場。結果,這纔是第一個球,鍾鬱就被凱爾特人的替補分衛託尼阿倫強行突破,並且在他的頭上,硬生生來了一個隔人重扣。於是,鍾鬱就被衝出了底線,狠狠摔倒在地上。
新奧爾良球迷們對這個中國球員已經開始不爽了,他剛剛上場就被對方這麼來了一個,於是,大夥兒積累了很久的怨氣爆發。
噓聲就這樣到來了,對於一個NBA球員來講,在主場被噓,實在是一件幾乎要讓人自殺的屈辱事件。
雖然這個時候,鍾鬱累得想要就此閉上眼睛,什麼也不管地就這樣睡去。但他,還是慢慢站了起來。
正如這一年來一樣,就算是到了最低谷的時候,他也從沒有放棄過。因爲籃球早已經深入骨血,成爲了自己的呼吸,他放棄不了籃球,放棄不了NBA。
血還未冷,心仍在跳。
就要站起來,像一個鬥士一樣,站起來。
即便早已經遍體鱗傷,也是,要站起來。
斯科特本來想要換人的,但想想,換人太過於頻繁,也不太好,便忍了下來,準備看看接下來球隊的表現。
鍾鬱在球隊內的受認同度,低到了一個程度,這從剛剛沒人來拉他起身,就能看得出來。
他壓下心中所有的惱火與屈辱,而是慢慢跑過了半場,參與進攻。託尼阿倫站在鍾鬱面前,面帶冷笑,想要用垃圾話徹底把鍾鬱擊沉谷底:“看到了麼,夥計,你如此的軟弱,好像一個婊子。”
鍾鬱沒說話,實力不夠的時候,多說話只能換來嘴巴。
黃蜂隊控球過了半場,易地再戰。託尼阿倫防守鍾鬱,實際上是沒有壓力的,這個聯盟相當出色的單防高手,要防住鍾鬱這種場均0.2分的絕緣球員,實在是很輕鬆的事情。
在這個時候,鍾鬱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左邊肩膀有些疼。轉過頭看了一下,發現上面出現了一道口子,鮮血流淌出來,將他肩頭上一個黑色的楔形標誌塗得紅彤彤的。
這個楔形標誌,是兩年前他和友人登黃山,不小心摔倒之後,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摁在地上,之後左邊肩膀就多了這個標誌,無論怎樣也洗不掉。
此刻看到這被鮮血染紅的楔形標誌,鍾鬱腦海裡,斯科特讓自己上場時候那略帶憐憫的眼神一閃而逝……
胸膛裡,慢慢有股火燒了上來。
面前的託尼阿倫在冷笑,鍾鬱牙齒一緊,看了一下籃筐和黃蜂隊的進攻佈置,頓時間,他感覺左臂上微微一燙。
然後,一種怪異而讓人根本無法懷疑的念頭出現在了心中——只要他到達罰球線之外、三分線以內的正面弧頂位置,在這個範圍內的任何一個地方,他都能輕鬆的命中一個球!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鍾鬱短時間之內心神不寧,也就在這個時候,黃蜂隊正在控球的邁克·詹姆斯準備衝擊內線。這個老將對內線有着一定的威脅力,託尼·阿倫看了鍾鬱一眼,立刻趕過去包夾邁克·詹姆斯。
在他眼中,鍾鬱根本不值得他防守。
鍾鬱有點兒失落,只是心中那種怪異的感覺,不知從何而來,也越來越深刻。他被這種感覺吸引着往側前方走了一步,來到了罰球線到三分線的弧頂位置……
邁克·詹姆斯被包夾,只是對方對黃蜂隊的限制相當嚴重,幾個不錯的球員都還是被人們盯得死死的。
唯一能夠接受傳球的,只有鍾鬱。
想也沒想,控衛本能讓他把籃球傳到了空位的鐘鬱手中。
“該死,分差要擴大到十分以上了……”
看到鍾鬱持球,似乎準備跳投,觀衆席上的球迷,很多都閉上了眼睛,惡狠狠地抱怨着。
“這個中國佬,他敢投出這個球麼?”
託尼阿倫看到鍾鬱空位接球,竟然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象徵性地將自己的手舉起來,擋在鍾鬱的面前。不過他剛剛已經失位了,他的防守對鍾鬱來說,明顯只是隔靴搔癢。
而拜倫·斯科特,竟然也相信鍾鬱這個球要投丟,然後打算佈置一下黃蜂隊落後十分之後的反擊辦法。
於是,就在所有人的根本不夾帶哪怕一絲一毫信任的目光中,鍾鬱開始跳投!
因爲心中那種感覺,以及作爲一個得分後衛的本能,不容許他拒絕這樣的機會。
全場似乎在一瞬間之內寂靜了下來,面前的託尼阿倫撲向自己的身體很慢,甚至能夠看到他眼睛裡的輕蔑。
然後,鍾鬱上升到了最高空,頎長的身影在空中綻放,這是一個前傾跳投,他跳投的姿勢確實很漂亮。不過這個漂亮的姿勢又成了觀衆們在心裡攻擊他的部分——跳投再漂亮,投不進有什麼用?
籃筐下面的球員們準備搶板,籃球在天空中沿着拋物線,慢慢地飛着,這一瞬間,彷彿鳥盡人絕。
“唰!”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眼光之中,潔白色的網花,瞬間綻放出來,網花飛濺,籃球入網的聲音,讓人心顫。
“球進了!”一種激動的感覺,在鍾鬱胸膛中彷彿爆炸。很難有人能夠理解一個板凳中的板凳中的板凳,在籃球場上進球的感覺,這種感覺甚至讓人寧願在這一瞬間帶着微笑死去。
“球進了!”黃蜂隊的替補席上,幾個人有點兒錯愕的鼓掌,之後是那些女人們對這個帥氣的中國球員的歡呼聲。
鍾鬱舉起自己的右拳,緊緊一握。
“球竟然進了!”
22:29,黃蜂隊落後七分。
“看來這中國球員還是能投中幾個球的……”
“這種情況下,如果他投不進那就趁早離開NBA吧……”
觀衆席上的聲音不絕於耳。
“再給他點機會……”斯科特看到這個情況,默默想着。
託尼阿倫的目光慢慢變得陰冷起來,他覺得剛剛自己似乎不應該讓這小子留出空位來的。不過,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是白搭。
“小子,從現在起,你都不會在我的頭上,得到哪怕一分。”託尼阿倫對鍾鬱冷冷地說,嘴角張揚起來的冷冽弧度,讓人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雖然說沒有實力盡量低調行事,但面對這樣的挑釁,鍾鬱也不是逆來順受的老好人。他微微一笑:“從現在起,到一秒鐘以後麼?”
託尼·阿倫一時語塞,便不想再說話,而是和控衛要球,想要打爆鍾鬱。
然後,他接過籃球,準備從鍾鬱這兒強行闖入。鍾鬱的身體在黃種人中絕對屬於上乘,也不可能被他那麼輕易撞開,於是託尼·阿倫選擇了一個跳投。
兩分命中。
託尼阿倫捶捶胸膛,兇狠地說道:“看到了吧,這是我的實力。”
鍾鬱冷冷道:“和我下個球一樣,是跳投。”
…………
一邊說着話,鍾鬱的腦海裡,卻處在一個恐慌而驚異的狀態中。
上一個球,鍾鬱揚手命中中投,然後,他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奇特的東西。
那是忽然出現在腦海中的一絲信息,他一點時間都沒用,便明白了上面代表的含義——那是一塊總體上淡黃色的球場,而在球場兩方,從罰球線一直到三分線弧頂的地方,卻是鮮紅色的。
接着,一個信息出現在鍾鬱的腦海中:第一區域,解封,投籃命中率95%,開啓!
第二解封區域,開啓2/50(得分分數)!
這也就解釋了他剛剛爲什麼有那種只要自己出手,就絕對能夠命中的感覺。
籃球場上的時間,總是稍縱即逝,轉眼間,又到了黃蜂隊進攻的時候。
鍾鬱將所有的雜念拋諸腦後,而是站在了三分線左翼四十五度角的地方,他需要儘快進入進攻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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