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白人,他走上前來寒暄幾句,又朝着葉夕媱笑了一笑,然後又悄悄走近一步,不動聲色地輕聲道:“放心吧,我已經抓住了那三姨太的女兒,不怕她不幫你。”
葉夕媱心裡一怔,朝着卓暮颺看去,只見他神色如常,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只笑說:“威廉先生的盛情,我今天是回報不了了。下次你到我賭場裡去玩玩,我手頭也有一些好東西,不比你的鑽石差。”
若非靠得這樣近,葉夕媱根本就不會知道和威廉先生小聲地說了那麼一句話,想來周圍來往的人羣應該只能聽見他們二人的寒暄笑言,完全不會知道任何有關這場變動的消息。
傳遞完了消息,威廉先生沒有多留,退到了人羣裡面。葉夕媱一蹙眉,還是忍不住問:“你究竟在搞什麼事情?”
卓暮颺低頭,擡起她的下顎,湊到她臉頰旁。這樣的動作在旁人看來是親密無比的,葉夕媱都能聽見人羣裡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也難怪,大名鼎鼎的十二少竟然會當衆親吻一個女人,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但是一定沒人知道,在這之後,他在她耳邊道:“待會兒跟緊了我。”
每走一步形勢就複雜一分,葉夕媱心中的疑問也越來越大,她努力使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黑幫裡的明爭暗鬥。卓暮颺一直都緊緊拉着她的手,她手心裡已經沁出了汗意,他卻一直沒有放手。
知道了太多的內幕,葉夕媱自然就沒有了跳舞的慾望,她推託說高跟鞋不合腳,卓暮颺便帶她坐到一旁的沙發上休息。有侍者送來了紅酒,葉夕媱正好覺得口渴,剛要伸手去拿,頓時就覺得有兩道冰冷的光線朝自己射來。
突然就想起來卓暮颺的叮囑——不要喝東西。葉夕媱只好縮回了手,朝着卓暮颺瞪了一眼,道:“你做你的事,帶我來幹嘛!”
卓暮颺坐在她身側的另一張小沙發上,徑自拿了一根菸點燃,笑笑,只說:“我不是說過了嘛,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看誰以後還敢來煩你。”
心裡一動,葉夕媱突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這段時間她的手機的確響個不停,逼得她只能關機。一出門,總有那麼些個裝成偶遇的人過來跟她攀關係,讓她每天都只好呆在家裡。
這一切,她從沒在他面前說過,她一直都當這些是代價,是犧牲。可是她從沒料到,原來他一直都把這些讓她不如意的事情放在心上,只等時機成熟,他就爲她解決一切煩惱。
陸正南說得很對,有個人陪她,總好過了一個人的單打獨鬥。眼前這個人,不僅僅是陪了她,讓她不寂寞,而且還在這個紛擾的世界裡給她留了一處世外桃源,讓她累了倦了就可以進去歇一歇。
卓暮颺拉過她的手,笑着說:“你現在可別給我感動得哭啊!你知道的,你一哭我就心亂如麻的,待會兒我的計劃可能會全部泡湯的。”
尾音未落,大廳的正中間便響起一陣陣熱烈的掌聲,繼而所有的來客都放下手中的高腳杯鼓起掌來。丁爺總人羣裡面走出來,笑着朝來客致意、握手,然後走到了燈光聚焦處,那兒已經擺好了話筒。掌聲漸漸停了,丁爺清了清嗓子,道:“非常感謝各位來參加我丁某人的六十生辰……”
此時大廳中很安靜,只能聽見丁爺蒼老但尚算雄渾的聲音。不一會兒,就有一陣陣小孩子的打鬧聲傳過來,葉夕媱側了側身才能看得清楚,那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一路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手中還捧着一個小蛋糕。
葉夕媱指給卓暮颺看,道
:“丁爺的孫子長得真可愛,胖乎乎的多惹人愛啊。”
卓暮颺一看,無奈一笑,道:“那是他的兒子。”
葉夕媱驚訝地睜大了雙眼,看着那個小男孩兒跑到丁爺懷裡,被丁爺一把抱起,他對着話筒,奶聲奶氣地喊道:“祝我爸爸生日快樂!”隨後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葉夕媱不敢相信,又問:“老來得子?”
“他的三姨太是個大學生,給他生了這麼個兒子。”卓暮颺看了看,見丁爺滿臉笑容,對那孩子愛不釋手。他又朝着葉夕媱道:“以後你也給我生一個,我保證天天把他捧在手心。”
葉夕媱不理會他,本着八卦的心理,對那三姨太來了興趣,就問:“那那位三姨太是不是很漂亮?她人在哪兒呢?”
卓暮颺擡頭看了看,面容頓時有些陰沉,自言自語地說了句:“時間差不多了。”
葉夕媱沒聽清,待要再問,卻見卓暮颺站了起來,拿着一杯紅酒,朝丁爺所在的方向大聲道:“丁爺,這孩子長得真可愛啊,只可惜……”
燈光雖然聚在大廳中間,但是這一角落的光芒似乎能刺疼了人們的雙眼。卓暮颺的一言一行總可以引來無數關注,再加上他現在聲音洪亮,所有人立刻就朝着他這邊看來。
原本歡慶的場面被卓暮颺一句不完整的話攪亂了氣氛,丁爺臉色立刻就不好看了,他冷笑幾聲,道:“可惜什麼?我兒子祝我六十歲生日快樂,這是天底下最痛快的事情。”
卓暮颺不知所謂地笑了笑,並沒說話,反倒是站在身旁的Tiger笑言:“痛快?丁爺,要是我在六十歲的生日宴會上才發現自己戴了綠帽子,我該痛哭了吧!”
有幾秒鐘的巨大沉默像是濃雲似的佈滿了天幕,那幾秒之內,除了卓暮颺和Tiger,所有人都驚詫地說不出話來。幾秒過後,人羣中漸漸有了竊竊私語的聲音,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一點小雨滴,淅淅瀝瀝的,整個氛圍卻悶熱地讓人想要拔腿就跑。
“你他媽的說的都是什麼鬼話!”
卓暮颺雙眉一挑,故作驚訝道:“怎麼,你還不知道?你的三姨太和你的保鏢廝混纔有了這個孩子,你竟然以爲這是你的?”他大笑幾聲,又道:“丁爺,你都六十歲了,醫生都叮囑過你不能再……”他故意不再說下去,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丁爺。
人羣中的議論聲更大了些,原本大家都是看着卓暮颺的,現在大多數人已經開始對丁爺指手畫腳了起來。
丁爺冷笑,道:“你知道的還真是多啊,就連我的私人醫生都被你收買了。”
“收買你的私人醫生算什麼,就連你的三姨太,還是我安排的。”卓暮颺朝Tiger使了個眼色,Tiger就立馬從角落裡把三姨太拉了出來。卓暮颺指了指她,道:“你自己說吧。”
只見一個嬌小瘦弱的年輕女孩子走到了卓暮颺旁邊,中分長髮,煙燻妝讓她看起來有一股不合年紀的成熟,但是眼神裡卻還是有清純的美麗。葉夕媱在她身後,能夠清楚地看見她整個人都在微微地顫抖。
“這孩子……孩子不是你的……”
丁爺暴怒,道:“你說什麼!枉老子什麼都順着你什麼都買給你!”
小男孩顯然是被丁爺的大聲叫嚷嚇到了,“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丁爺心頭怒火正盛,他惡狠狠地掃了一眼那男孩,喝道:“給老子閉嘴!”
三姨太看不下去了,一下子就衝到了丁爺那兒抱起小男孩,哭訴道:“我才二十歲,你都六十
歲了,還逼着我跟了你、要我幫你生孩子!我當然心不甘情不願,我每一天都恨不得殺了你!”大概是痛到了極致,她漸漸不顧場合不顧形象了,只一味地哭喊着:“就是你這個混蛋,一直做一些犯法的事情,害得阿龍白白送了命!要不是你販毒去日本,阿龍就不會被警察抓到,槍刑處決!”
大廳內的火藥味太濃了,來客們對這件事情略知了一二,但是誰也不願站出來說些什麼。如果說幫丁爺,那是必要得罪卓暮颺,沒有人願意冒着樣的險;如果說幫卓暮颺,但是這艘遊輪是丁爺名下的,裡裡外外都是丁爺的人,萬一惹惱了丁爺不知還走不走得出去。
就在這時候,威廉先生第一個站了出來,充當了導火線。他口音本就帶點英語的腔調,說起話來總讓人覺得有股嘲諷的感覺。“我說丁爺,你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是你的事,怎麼把人家好好的一對有實無名的夫妻給拆散了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紛紛倒戈,議論之聲越來越大。
丁爺暴怒,一把抓起三姨太的長髮往後扯,伴着三姨太淒厲的叫喊聲和小男孩的哭叫聲,丁爺的臉上卻是猙獰的笑意,滿臉通紅,很是駭人。
金色的燈光像是火焰那般灼人,三姨太在其中翻滾着哭喊着。葉夕媱聽着聽着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走到卓暮颺身旁,輕聲道:“她們是無辜的,你救救她們吧。”
卓暮颺就開口道:“丁爺,悠着點,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此時的丁爺早就失去了理智。畢竟,當着這麼多親朋好友、亦敵亦友的人士的面,自己的三姨太被揭穿偷情,哪個男人都無法做到一笑置之。他聽到卓暮颺的聲音,立刻就放下了手中滿臉鮮血的女人,怒吼着朝着角落裡走過來。
那真是一頭猛獸噬人時纔有的兇狠眼神。葉夕媱本能地就要吵後面退去,卻被卓暮颺拉緊了靠在他身後。身邊的Tiger立刻就從身側抽出兩把槍對準了丁爺,在場人士皆是一聲驚呼。
這一次丁爺終於停住了腳步,他似乎是愣了一愣,方纔道:“了不起啊,竟然能避開我眼線,把槍帶進來!”他狂笑幾聲,又道:“不過你最多也就帶了兩個人,也不過就是四把槍。我這裡,可有上百人!卓暮颺,老子今天就是計劃着取你性命的!”
說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槍,對準了卓暮颺開了一槍。但是他心情暴躁,手勢極快,那一槍本來就打偏了。卓暮颺稍稍一避開,毫髮無損。倒是站在卓暮颺後面的一個侍者無辜地被擊中了,他痛呼一聲,便倒了下去。
一時間人羣都像是驚弓之鳥四處奔走,熱鬧繁華的大廳像是被攻陷的城池,頃刻間就是遍地狼藉。很快,剛剛還高朋滿座的大廳裡再沒有幾個盛裝出席的人,只有一些黑衣保鏢朝着丁爺聚攏。
形勢不妙。這是葉夕媱的第一個念頭。就像是丁爺說的,這兒有四百多人都是他的,他們幾個人,怎麼才能突圍?
卓暮颺拉着葉夕媱躲到沙發之後,臉色也抽緊了,他死死盯着走廊那兒的門,似乎在等待什麼。Tiger也守在葉夕媱的另一旁,不時注意着丁爺那兒的動靜。無數顆子彈飛過來,葉夕媱只覺得那沙發下一刻就要散架了。
不一會兒,就見一羣警察從走廊那兒魚貫而入,人數之多、聲勢之大足以讓丁爺身邊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人數上佔了絕對的優勢,那羣警察很快就將丁爺團團包圍。丁爺剛剛回過神,罵道:“誰他媽的放警察進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