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他就被當成是一個私生子而活着。不,不是被當成,他就是一個私生子!
小的時候,他恨過父親,怨過那個可以喊父親爸爸的哥哥冷風。他想過,要是有一天,要是允許,他一定要跟他們說出全部的真相,深深的去痛恨他們,去瓦解他們的神經他們的感情,全部所有。
爲了這個目標,他在部隊裡發了狠的訓練,得到了他們的認可。
接觸當中他已經少了恨意,有的只有那濃厚的親情。
他多想衝着那個嚴厲的男人叫一聲‘父親’,更想換一下高大挺拔的兄長一聲大哥。不知道何時開始,恨意已然變成了期望,期望得到他們的認可。
可是他永遠都沒有想到的是,冷風竟然早就知道了他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的這一個事實,當他撥開雲霧之時,倒是他覺得身處在雲霧中。
終於,他可以喊他們兄長父親了,但固執的他,卻不肯喊那個男人一聲‘爸爸’。
他恨他的那骨子裡的硬氣,他恨到最後那個他瞻仰了二十幾年的父親叫他一聲爸爸!
人真是可笑的動物,都得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視。
父親走了,大哥成了植物人。那個懷着身孕的小嫂子一邊兼營着自己的警察事業,一邊顧着肚子裡的孩子,另外一邊還無怨無悔照顧沒有知覺的丈夫。
想想,他都覺得心疼!
可他什麼都幫不上,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翎子幸苦的樣子。
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周圍的喧鬧都與他無關,他只想醉,痛痛快快的醉上一回!
突然,一隻修長的手掌按住了他酒杯的口。
擡起眼,一看。模糊中好像是胡麗的樣子。
“你怎麼喝成這樣了?”胡麗的語氣帶了些無奈,更多的是心疼。
見到是胡麗,段塵放縱自己,伸手抱住她,把頭埋進了她的懷裡,問:“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就連最親愛的家人,他一個都沒有保護全。
“不是。”胡麗想都沒有想就回答他。
“爸爸走了,大哥成了植物人,小嫂子還一人兼好幾職。我,好想做點什麼。”
胡麗聽着,心疼着。真的,她都不知道來安慰這麼脆弱的他。
“段塵,你應該知道,翎子她很倔強。她認爲她能夠做的事情,除了你大哥,誰都攔不住她。就連楊子都只能被她打的份。她需要的不是我們的同情,不是你的愧疚,是鼓勵你知道嗎?翎子也是女人,夜深人靜沒人的時候肯定也會委屈得想哭。即便是這樣,在面對她時,不要說你的愧疚或者什麼,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擔任好你這個小叔叔的責任。等幾個月後寶寶出生了,你可以多去疼愛那個孩子,把你所有的感情都加註到那個孩子身上都不會有人覺得奇怪。躲在這裡喝悶酒有什麼意思?你確定你是我所瞭解的段塵?是!總裁他已經是植物人了,可能這輩子都醒不過來,那你也要自責自己一輩子而或略掉其他人?甚至,還有我?”
胡麗感情至深的說着,哽咽得喉嚨嘶啞,心上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的壓制着。就連喘氣都覺得痛!
能有什麼辦法?事實已經是這樣,自責太多也是無事與補。
“麗麗。”
“嗯?”她捧住他的臉,脣印了上去。
被胡麗引誘着,段塵把所有的思緒加註進了這一吻裡。越吻越深,不可自拔。
從喧鬧的大廳到酒吧樓上的客房,兩人緊貼在一起,難分難捨。
幾月後。
“代理總裁,請您看一下這份合同,若是您通過,這份合約下午就可以和XX集團正式簽約了。”助理拿着一份合約遞放到胡麗的前面。
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擔心的問:“代理總裁,您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去醫院查看一下?”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代理總裁臉色蒼白的時間好像越來越多了,是不是工作壓力過大導致成的結果?
胡麗擺擺手,無力的道:“我沒事,你幫我倒一杯白開水來吧。我胃有點痛。”
“好的。”
胃病在白領羣裡比比皆是,更何況是這位整天廢寢忘食的代理總裁了。可是比之前的執行總裁更加拼命啊。
私底下,大家都管她叫做:拼命女總裁。
拿到助理遞過來的溫水,胡麗喝了一小口,轉過身拿過包搜出了幾瓶藥,倒在手心上,隨後便帶着水一起喝了下去。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看完了合約,會叫你進來。”
助理出了總裁的辦公室,胡麗的額上浮現起密密麻麻的冷汗來。腹部又是一陣陣的絞痛。幾分鐘後,她還是抵抗不過這痛楚再度拿起了藥繼續吃。
一連十幾分鍾,藥效根本不管用。
這樣的身體,根本沒辦法做事,也沒辦法安定下來。
拿起了一旁的電話,撥了過去,那邊一接通,胡麗就無力的罵過去,“你不是說這藥止痛嗎?我吃了好幾片了一點用處都沒有?有你們這麼坑騙百姓錢財的嗎?信不信我到醫療機關告你們?”
“藥已經不能之痛了嗎?”
“吃了就好像沒吃的一樣!”
“你有空還是到醫院再一次檢查,可能是惡化了。”
胡麗臉色一白,“我不是都有按照你說藥吃?你怎麼說惡化了?這幾年來都是你給我開的藥,不是你說正在逐漸康復中嗎?”說着,她的指尖都發白。
“要是你幾年前聽我的話,安心的主院治療,你的病情也不會越演變化!”那邊的醫院的聲音也嚴厲起來。
“那,那怎麼辦?不嚴重吧?我的胃病不嚴重吧?醫學那麼發達,何況我,還有很多的事都沒有做,我不想再出點什麼事。”
總裁
還沒有醒過來,翎子的寶寶也還沒有出生。更重要的,是段塵!她現在是離不開他了,離不開了啊。
“這個說不準。你還是先來做一下檢查,該怎麼樣就這麼樣。要是你還想要你這條命,就得聽從醫院的治療。”
“好!那下午我推掉會議去一趟醫院。”
“好的,下午四點我有個手術,你兩點之前過來。”
“嗯好。”
掛了電話,胡麗緊緊的閉上了雙眼。一種無力,求生的慾望在他的周身周圍漫開。
早在幾年前,她變有着很嚴重的胃病,起初她並不怎麼在意,和正常的胃病患者一樣,吃着那胃藥抵抗着。也就是三年前吧,胃部實在是痛得厲害,她便去了醫院檢查,一檢查才得知,原是萎縮性胃炎,這就這樣,她開始注意了自己的飲食,及時的吃藥。但不可避免,因爲工作上的原因需要,有些時候明明知道吃下拿東西會對自己的身體照成可能換不回的局面,可咬咬牙,還是去做了吃了。
當年那麼愛着冷風,她想,可能那時候是被什麼東西蒙蔽住了吧。冷風確實很優秀,很容易讓人着迷。但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她,其實已然是知道這樣的男人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但是潛意識裡又不願意自己的認輸,嘴硬的認爲他們是有可能的。
直到,翎子的出現。讓她產生了危機感。
不得不承認,那個翎子一條腸子到底。她很想給她使點絆子,通過小小的測試之下,她才又驚覺,他竟然這麼的相信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冷風,要是真的她想要在他們兩個當中暗地裡做些什麼,他們可能也不會那麼如意吧。
痛疼中,她苦笑。
爲什麼?不早點人情自己的心,不早的去結識那個叫段塵的男人。這樣,即便是現在要她去死她也不會猶豫。
她,還留戀着他的味道,他的觸感,他的所有,他的一切!
不敢想象。
當天的夜晚,胡麗到了冷宅。
正好撞上翎子一個人在那裡吃飯,見她來了,翎子連忙起身招呼她,“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段塵呢?沒跟你一起?”
胡麗笑笑,道:“他沒和我一起來,我就是,突然想來看看你。”
給胡麗舔碗筷,翎子一邊道:“怎麼?過來安慰我叫我寬心安心,冷風那個傢伙遲早會醒過來的?”
要是真是說這個,她就會趕人了。這一天到晚的,多少人來和她說這個,就連她的頂頭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都致電來慰問,真是受不了了。
“倒不是這個。”
“不是就好,過來吃飯吧。”
胡麗 ,坐下來之時還特意去看了一下翎子已經供起來的肚子,道:“寶寶健康嗎?”看翎子吃嘛嘛香的,小寶寶應該是不錯的。
“還不錯,這小子聽話,沒怎麼鬧騰。說吧,今天來有什麼事?”翎子很是老練的說,胡麗一天到晚的忙,一般時間她可沒空過來陪她吃飯。“是不是和段塵有關的?”
胡麗端起碗筷,點頭,又搖頭。
翎子有些發矇了,“是不是和他有關?又點頭,又搖頭的,別叼姐胃口,小心姐吃了你。”
胡麗被她逗得一笑,道:“沒有啦,就是想和你說說話,聊聊天。要知道,我以前可不敢去想能和你和平共處的吃飯說話呢。”
“是啊,我還以爲你要和我搶冷風呢。我都作戰好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段塵,把我的計劃都給打翻了。”
兩個女人說得很開心,時不時的發出清脆的笑聲,翎子笑得尤其之大。
直到第二天,胡麗才離開。
那之後,胡麗什麼都沒說,該做的事她還是每天再做,公司和醫院兩邊跑。就連段塵提出來接她或者邀她去吃飯都被她推掉。
段塵不知道胡麗最近是怎麼回事,她做得每件事他都覺得很奇怪,可又不知道從那裡懷疑。那些人和事都是她每天要做的,要見的,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可就是這樣段塵還是覺得奇怪不已。
到最後他不得不到公司去堵人時,她卻提出了要他進入冷氏集團的想法。
就這樣糊里糊塗的,段塵就成了冷氏集團的一員。
就在段塵正式接手的那一天,胡麗就好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周圍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找不到這人。
段塵動用了軍隊的探索辦法都找不到人。
一連幾月,他不斷的反覆尋找,該問的問了,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連胡麗的原住地都找了,就是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突然的消失,就好像這個世上從沒有她這個人一樣。
乾淨得可怕。
“你他嗎的,自己女人都看不出還想發火?你有什麼資格?是你不瞭解她,不懂她,她纔會不辭而別!也不用你那腦子想想,她爲什麼會突然叫你進冷氏,爲什麼把所有的權利都給你,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要離開的前兆!而你那個時候,你想到她內心的掙扎和期盼了嗎?或許她當時還想着你能發現什麼,你可以給她一條路走!”
以上,是段塵來詢問翎子說胡麗曾經來找她說過些什麼,卻沒想被翎子抓着一頓臭罵。
這頓然,才清醒過來!
這邊冷風還在昏迷,那邊胡麗教出限權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的事情發生得讓人措手不及,段塵更是接應不暇。得到了大家的保證,他便開始滿世界的尋找着胡麗。
他那副樣子,就好像是媳婦跟人家跑了的可憐男子,滿臉的胡茬,整個人完全找不到之前瀟灑的樣子。
翎子在心疼的同情還嘲笑:段塵你也有今天,真是不錯,看着就很高興。
一天又一天,一個月又
一個月。
段塵不知道在這樣的日子裡過了多少天,每天他的腦子裡都不在有其他人,就連翎子生個男孩他都來不及高興就被胡麗佔據主了思想,只有胡麗那清麗的模樣,她的一笑一顰,她的千姿百態。就連傲起來的樣子,都該死的討喜極了。
可卻在某一天,段塵接到了一個包裹,打開時,裡面可愛的孩子的模樣讓他渾然一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孩子是直接被帶進冷宅來的,段塵看到這個孩子震驚,就是翎子看到了都嚇得差點把自己的孩子給摔了。
“怎麼回事?這誰的孩子?怎麼送來我們家?”翎子詢問着段塵,腦子卻是一番胡思亂想,該不會是自己在醫院生孩子的時候報錯了?然後人家找上門來要換回孩子了?
她這樣的想法惹來懷裡的小寶寶不滿的抗議。
“啊。”
段塵瞧見了寶寶懷裡的一個東西,拿出一看,那帶滿血絲的眼瞬間就紅了。然後什麼不說,就把孩子往翎子身上一放,撒開腿就衝了出去。
“哎,我擦!你這讓我怎麼帶!!段塵,你回來!給老子回來!!”抱着兩個孩子,翎子不管形象的大聲叫喊。
而後,當看到那個孩子身上的那卡片時,翎子也驚了。
上面寫着:我們的孩子,善待。
只是短短的這麼幾個字,翎子什麼明白了。這是,胡麗和段塵的孩子……
雖然還不知道胡麗現在身在何處,但段塵多少也估摸出來了,醫院!
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她會在醫院?她偷偷走掉就是因爲這個孩子嗎?她是怕他不要這個孩子?怎麼會?怎麼會!
他難道還不明白他自己的心嗎?他怎麼可能會不要她和孩子?
段塵覺得自己快要瘋了,被一個叫胡麗的女人。她不懂事,她不懂事!現在段塵的腦子裡,反反重複着,是這四個字。
鎖定了中心,段塵又再一次利用了軍人的方便,開始搜索全球的衛生救所。
終於,在一個月之後,在一座小島上面的療養所裡,找到了那個骨瘦如柴,孤獨的一個人躺在病牀上曬着太陽。
接近一年下來,她幾乎瘦的不成人樣,要不是她深入到他的骨髓裡,只怕是認不出來。
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子,她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段塵看着,淚模糊了他的雙眼。
胡麗看到他,一點也不驚訝,裂開嘴,朝他笑了,輕輕的道:“我很醜了。”
邁步走到她的病牀邊,他不看她,而是把她的身子往牀上放,讓她平躺着,爲她蓋着被子,道:“沒事,再醜還是我兒子他媽咪。”
他什麼都沒有問她,也沒有埋怨。
就好像,她從未離開,他從未苦苦尋找,他們只是,一個一直住在醫院裡,一個剛從家裡過來,很平淡。卻帶着讓人移不開的情結。
後來,他們才得知,胡麗得了胃癌。更加令人揪心的是,在確定她患了胃癌的同事,她的肚子裡也孕育了一條生命。
孕期是不能服用任何藥物和任何藥水的,醫生曾勸阻她打掉孩子,專心治療纔有活路。
胡麗又怎麼不知道。可她捨不得,捨不得流掉這個可以和段塵有些血脈相連的孩子!失去父親,失去兄長的痛苦,她希望能讓自己的孩子來填滿!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夠給他帶來快樂。
所以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得知這一切的時候她就去找了翎子,聽着她訴說肚子裡寶寶的成長和淘氣,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即便是拿自己的命去換!
她義無反顧的做了!
孩子出生了,她的使命也完成了,在最後一刻,他陪在身邊,她覺得,值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wωw.ttκa n.¢Ο
段塵最後問她,還有什麼想要做的。
她說:我想看到你的微笑。
他笑了,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二年後——
奇蹟是存在的,段塵堅信着。
冷風醒了,在翎子的嘮叨之下。
“小傲,過來大伯抱一抱。”冷風張開雙臂,對着前面那個眉清目秀的孩子輕輕的哄到。
小傢伙一點都不陌生冷風,慢慢的走過去,被冷風一把抱起。看着冷傲的容顏上依稀帶着胡麗的樣子,冷風心裡很不是滋味,總覺得對不起這個孩子。
“大哥,你剛醒,要好好休息,冷傲跑不了,完全康復了再抱他。”段塵微笑着,想要去接過那個孩子。
冷風一把擋住他,道:“不會,才一歲,沒有多少重量。”
段塵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站在一旁。他堅信着奇蹟,大哥醒過來了。他要堅持下去,說不定那天,他心愛之人也能夠回來。
冷風並沒有多問什麼,該說的,翎子都已經全部告訴他了。胡麗的一切,他也都知道。他只是睡了一覺,起來的時候,卻演變成這樣。
說沒有難過,那真是假的,騙人的!
但,段塵現在表面上還不錯,有些事情不該提的還是算了。
看着冷傲,冷風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我說,你的孩子都姓冷了,你什麼把戶口搬回家?你想冷傲也跟着你一起在外戶口嗎?”
一句搬回家讓段塵心理又是一陣的感動,說不出話來。
“行了,等你有動作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去拿上你的戶口本,今天咱們就去局裡把你們戶口都牽回家裡來!這叫什麼事,有家的人戶口居然在外面,這不是讓人笑死我們冷家嗎?”
“好。”
段塵笑笑着,被冷風押着進了民政局。
有些感情,不是不存在。而是深深的埋在了心底,無論時間怎麼的打磨都消耗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