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我的蘇薇
血液流出來的舒暢感受，顯然讓言湘庭感覺到了無比的快意。
他伸出大掌，將手背上的鮮血遞到了蘇薇的脣邊。
蘇薇探出手指，將他的血液點在指尖上，放入舌尖，像是品味最上等的佳餚。
“如果這樣能夠讓你記住我，愛上我，我願意奉獻我全身的一切。”他的話語裡依然是狂傲，更多的是尋找到同類的舒暢和自得。
蘇薇的刀片顯然已經無法滿足他，他反手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手指間寒芒一閃，他的匕首在胳膊上劃過一道長長的口子，脣角上帶着天使般的笑意，長臂舒展，伸在蘇薇的面前：“我願意以我的一切貢伺你，我最愛的人。”
蘇薇的指尖沾上他溫熱新鮮的血液，她失望地搖搖頭：“不夠……”
言湘庭毫不遲疑，揮手再次在胳膊上拉出傷痕。
蘇薇發出咯咯的笑聲來，像是微風拂過，風鈴晃盪出來的聲音。她的刀片落在他的脖頸上，淺淺劃了一下。
言湘庭緊接着，在自己的另外一條胳膊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蘇薇上前，踮起腳尖，臉上帶着無比純和的笑容，在言湘庭天神一般俊美的臉頰上，狠狠一拉，拉出了一道細長的血痕。
言湘庭失笑，流血的感覺，讓他無比舒心和暢快。
身上出現傷口，會產生疼痛，身體爲了緩解和抑制疼痛，會自動分泌出類似於麻醉的物質成分。所以有輕微的疼痛時，反倒會有酥麻的發癢感。
而顯然，這樣的成分此刻正在控制着言湘庭的神經，一點點的吞噬他的理智，讓他好似回到了小的時候。
……就好像小的時候，被言太太扔進兇惡的獵犬訓練場，手無傅雞之力面對兇猛的惡犬一樣。
那個時候，是五歲還是六歲，抑或其實只有三歲。
連最低齡的惡犬，都像是兇猛的怪獸，在眼前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被咬斷過胳膊，也咬斷過腿，身上是層層疊疊的傷疤。
從一開始只會哭鬧，便成後面學會在地上撿起石塊磨尖送進惡犬的脖頸裡，那樣銳利的尖狀物刺進皮肉的感覺，每當一想到，便讓他忍不住全身的興奮和顫抖。
他喜歡皮開肉爛的滋味，也喜歡看血液從溫熱的身體裡流出來，漸漸在腳下蔓延，直到成爲了一灘化不開的血跡。
因爲他從小就要在訓練場裡，和惡犬一起搶食物。不爭不搶，便只有死這一個字。
他在那個地獄修羅一般的訓練場裡，生活了無數個夢魘一般的日日夜夜。
他們罵他，罵他的母親。罵他是野種，罵他是踐人生的兒子。
所以他也學會了在別人謾罵的時候，臉上帶着微笑走近，用尖銳的石頭，直接刺進他們的身體。
那個面容和善，一直帶笑的言太太，以爲小小年紀的他最終會死在惡犬的口中。
那個星輝漫天的夜晚，言老太爺，言老太太，言老爺，言太太，言以莫，言西城和言蓉都在的夜晚，他拿着一塊磨尖的石頭，渾身是血的走進了家宴的大廳。
那晚言家的大人間爆發了最爲劇烈的爭吵，他站在一旁，全身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帶着冷冷的笑看着他們。
那晚後，言老太太從言太太手裡，將他的撫養權收回，帶在了身邊。
他越長越像言老爺言承瑞，比大哥二哥更加具有言家人的單純純美無辜的長相，手中的匕首和槍，也比言家的其他人更加快。
不合他心意的人，他都喜歡看他們眼眸裡的惶恐，喜歡看他們溫熱的血液流出來，蔓延在他的腳下……
人人都恭謹地叫他言三少，眼眸裡帶着惶恐和討好。
所有曾經輕賤過他的，都匍匐在他的面前，而他只有在看到殷紅的血色時，才能真正的開心和興奮……
所以今夜，蘇薇的刀子親手刻在他的肌膚上，已經長久未經歷過血液汩汩流出的感覺，開啓了他內心裡最爲隱秘和最爲陰暗的記憶……
流血的感覺，真的很好，很舒服，像是重新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那樣輕微的麻痹感和沉醉感，像是喝到了陳年佳釀一般，讓人心神迷醉。
這快樂，來得居然如此簡單。
但是片刻，那樣的麻痹感便失效了。
他需要更多更大的刺激。
他手中寒芒異動，在胳膊上劃開了更加深邃的傷口。
他眼眸帶笑地看着蘇薇：“一切都奉伺給你，可好？”
手掌一展，上衣落地，他才腹部和脖頸被衣服遮住的部位，露出了醜陋的疤痕。
遍佈全身，觸目驚心。除了新增的疤痕是沈涼墨的傑作之外，其餘的傷痕，不是刀傷，也非槍傷……一般的人根本就看不出那是如何得來的傷口。
因爲只有言三少自己知道，那是無數個日夜在訓練場裡，和惡犬爭奪食物，甚至是爭奪活下來的機會時，所受的傷痕。
那是修羅地獄，他是從那裡出來的。
所以無心，無情。這是他的常態，怎能指望，一個從修羅地獄裡爬出來的男人，一個從惡魔手裡撿到一條殘命的男人，能成長爲一個善良的天使？
蘇薇被他滿身的疤痕驚得呆了呆，卻馬上斂眸，她的手指在顫抖。
那一瞬間，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所經歷的孤獨和無望，能感覺到他周身所帶的絕望之氣。
她再也下不去手……
但是言湘庭卻不再滿足於身體越來越少的麻痹感，他的匕首，狠狠地在腹部上一拉，拉出極深的傷口。
尖銳的匕首割破皮肉的聲音，讓蘇薇心驚肉跳。
她已經停止了遊戲，他卻樂此不疲，如同深深愛上一般，再次動手。
皮肉被割破的聲音，像是絲帛撕裂的聲音，清脆，帶着淡淡的質感。如果耳朵有心，都會不忍心傾聽。
他張開滿手的鮮血，送到蘇薇面前，笑容清雅而動人：“我願意以一切，奉伺給我最愛的人。”
他的長指挑在蘇薇的下巴上，眼眸裡閃動着動人的光芒：“我好孤單，找到你，才填滿了我的空虛。小乖乖，你是造物主從我肋下取下的那塊肋骨嗎？”
他全身都是血，手掌上的血液溫熱地低落再來。
他輕聲，溫柔得如同天使，不肯吵醒了熟睡的嬰兒：“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麼辦？小乖乖，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他的血液在不停地流失，所以他的力氣連帶他的體溫，也在不停地被帶走。
他的指尖愈發的冰涼，在星輝的掩映下，臉色帶着病態的蒼白和幽暗。
讓他完美的五官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蘇薇後退一步，輕聲堅定道：“可是，我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你……再見。”
她說完，轉身就朝門口的方向跑過去。
剛纔在他身邊的時候，她已經摸到他的鑰匙。
此刻轉身一跑，鑰匙插入一轉，門便被打開了。
言湘庭臉上出現極爲失望的神色，他忽然舉起匕首，狠狠在自己的胸口拉出一道口子：“你去哪裡？難道我將全部的自己都奉伺給你，依然不夠嗎？”
黃金打造的門非常非常重，除了言湘庭之外，其餘的人只能從裡面向外打開，蘇薇使出了全部力氣，朝外推門。
言湘庭一步步向她走過來，因爲失血和脫力，他的步伐慢了許多。他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絕望：“爲什麼要走？是我給的不夠嗎？我都給你，我都給你……”
匕首閃動寒芒，皮肉裂開，他全身血流如注，噴射而出，將他整個裹在血泊之中。
蘇薇已經不敢再看他，也不想再看他。他狂野得如同失去理智，癲狂不已……蘇薇使出所有的力氣推門，卻聽到後面的血一滴一滴的流出來，滴落在黃金地板上，發出了奇特怪異的響聲。
言湘庭又是憤怒又是失望又是痛苦：“看着我，你看看我，我將一切都給你……你看這血液，來自強大男人的血液，新鮮而甜香，我全部都給了你，爲何你不看看，不品嚐？蘇薇！夏蘇薇！”
他長臂狠狠一伸，抓住了蘇薇。
蘇薇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她下意識地回頭，他狂佞的臉龐上帶着全部的血跡，在星輝下，發出幽幽的光芒……
她嚇得臉色蒼白，用力一掙，言湘庭失血過多的身體再也撐不住，往後一仰。他滿身是血的身體，向後直挺挺地倒下，倒在了血泊之中，而猶有餘力的手，還在脖頸上劃了一刀……“連最後僅有的，我也給你，你開心嗎？我的蘇薇……”
蘇薇再也顧不上多看他一眼，驚懼不已地跑了出去。
這一層樓是言湘庭的住所，言家沒有任何人願意和他住在一起，就連僕傭也是屢屢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