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將東西裝入盒子,又拿了出去,雲裳笑了笑,走到皇后身邊,“我倒是忘了,母妃慣會自欺欺人,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多言了,來人,將皇后娘娘關入暗室之中。”
暗室便是在皇后的寢宮中,牀後的牆上便是一間暗室,這本是皇后私下處理一些人的地方,也相當於一個小小的刑房,她也是在前世的時候一不小心闖進去過,所以才知曉了。如今瞧來,卻是一個好地方。
雲裳將寧淺召來,易容成了皇后的模樣,將事情一一交代了,便離開了。
雲裳剛一走,李拂衣便匆匆跑了過來,目光中帶着幾分焦灼,“宮中的妃嬪都不見了,皇后娘娘可知曉是誰做的?”
寧淺易容而成的皇后正坐在鏡子前,看着鏡中人的臉,見李拂衣這般問,便忍不住蹙了蹙眉,“妹妹這是做什麼?真當本宮這棲梧宮是你想闖就闖的?”
李拂衣聞言,微微一愣,見她此刻還在擺皇后的譜子,目光仍不住冷了下來,“姐姐都現在這個時候了,還在擺皇后的譜子,也不知你這皇后還當得了多久。你可知,父親爲了籌謀今日之事,用了多少時間,若是你壞了父親的大事,只怕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皇后聞言,卻猛地笑出了聲來,“是啊,本宮這皇后還能當多久?你覺着你便會有好下場了?即便父親登基了,那又如何?你也不過是一個被人棄之如敝履的前朝嬪妃,便又會尊貴得到哪兒去?““我再問姐姐一句,這後宮中的嬪妃,究竟去了哪兒?”李拂衣目光中帶着幾分怒意,死死地盯着皇后。
皇后笑了笑,拿起梳妝檯上的梳子,梳了梳微微有些亂的發,“去了哪兒,不是妹妹來讓本宮將後宮嬪妃都抓起來送往金鑾殿麼?”
“金鑾殿根本沒有人!”李拂衣一手拍在桌子上。
“哦?是嗎?金鑾殿自然沒有人,本宮疑心,這宮中的宮人中,有皇上的人,若是一個不察,便極有可能出岔子。正如妹妹所言,到時候壞了父親的大事,本宮可擔待不起,所以,本宮便將她們都押在了本宮的暗室之中。”皇后轉過身來,望着李拂衣的眼中帶着幾分莫測,“本宮倒是不知,本宮做事也需要你來指指點點了。”
說完,又轉過眼望向鏡中,“怪不得都說,這庶女便是沒得教養呢,對着嫡姐這般頤指氣使,你的規矩便是你那下賤的孃親教的?莫不要以爲本宮這些年在宮中,家中的事情便不知道了,本宮可是清清楚楚,你那下賤的孃親,可是你爲了爭奪父親的寵愛,親自把她殺了的呢。”
李拂衣的眼中猛地燃起幾分殺意,“姐姐說的是,是妹妹逾矩了,既然姐姐早有打算,那妹妹也就不多言了。”說完,便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轉身離開了棲梧宮。
寧淺望着鏡中,看着李拂衣離開了,才吁了口氣,幸而先前主子一一教導了,不然定然會被發現的。寧淺站起身來,轉身拿起桌上的宮燈,走進了暗室之中。
暗室之中唯有一張椅子,皇后便坐在那椅子之上,嘴上被縛了布條,目光死死地盯着走進來的寧淺,她方纔在暗室之中便覺奇怪,李拂衣來了,爲何外面竟然會有人與她對答如流,而且,聲音語氣皆是模仿的自己。如今卻不用別人多言,她也知曉了,原來,竟是如此。
易容之術她也曾聽說過,只是無論如何,她也不曾想到,寧雲裳的身邊竟然有如此本事之人。
腦海中快速的閃過一個問題,寧雲裳,究竟要做什麼?
寧淺在皇后面前站定,笑容淺淺地望着皇后道,“民女給皇后娘娘請個安,皇后娘娘不要着急,民女只不過來瞧瞧,民女扮的皇后娘娘像不像,畢竟此前民女也不曾見過皇后娘娘。民女扮過華鏡公主,扮過雲裳公主,卻不曾扮過皇后,一時有些惶恐,不過如今瞧來,應當是沒差的。”
寧淺說完這一番似是而非的話,便果真沒有再多停留,便又轉身離開了暗室。
獨留皇后一人在暗室之中,心中卻泛起一些猜測來,她方纔說,她假扮過華鏡?假扮華鏡做什麼?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了起來,方纔在瞧見那耳朵的時候,她並未多想,直覺便覺得這定然是寧雲裳在騙她,畢竟,華鏡被倉覺青肅擄走的事情,可是上報給了皇上的。
只是如今,她卻有幾分不確定了。莫非,被華鏡擄走的,其實是易了容的人,並不是華鏡本人,莫非,華鏡真的落在了寧雲裳的手中。
想着那還帶着血的耳朵,皇后只覺得身子有些發冷。
靖王的兵馬還未到皇城,丞相府中卻又出了事,原本因爲對夏國七王爺不敬而被李丞相關起來的倉央玉兒突然不知爲何跑了出來,裝作若無其事的騙過了門口的守衛,進了李丞相的寢居之中,一見到在沉睡中的李丞相便似是發了狂一般,一個勁兒個的大喊着“還我孩子”便舉着匕首朝李丞相刺了下去,傷口刺在李丞相的腹部,差點便讓李丞相喪命。
再倉央玉兒正欲再舉起匕首刺下去的時候,聞聲而入的侍衛迅速的奪下了她手中的匕首,還將她打傷,送了下去。
只是,李靜言卻因爲傷勢頗重,昏迷了過去。
雲裳聽着暗衛的稟報,目光灼灼地望着靖王,“王爺可是信了,這女人,一旦發起狂來,總會有令人驚喜的效果。倉央玉兒在夜郎國的日子,就如一個公主一般,如今嫁入寧國,嫁個糟老頭便也罷了,總歸也還是權大勢大的,卻不想,府中的人並不買她的賬,仗着有了孩子讓丞相府中的人並不敢動她,才勉強過得去,卻不想,孩子被李丞相親手打掉了。倉央玉兒素來是個潑辣的,自然受不得這般對待。”
靖王若有所思地望着雲裳,“你應當也對她下了藥的吧?”
雲裳挑了挑眉,“這是自然。若不是丞相府中唯有她那裡的守衛最爲薄弱,我也懶得將主意打到她身上去,倉央玉兒這個人,終究還是莽撞了一些。”
午時左右,雲裳派去來鳳城的暗衛便回來了,“錦妃娘娘與皇上一切都好,也並無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不過,前兩日,有一個姑娘去來鳳城拜訪了錦妃娘娘,錦妃娘娘留着她住下了,似乎叫景文昔,她說與主子認識,皇上也認出了她是朝中景大人的女兒,便任由錦妃娘娘留她住下了,據鄭嬤嬤說,皇后與景小姐似乎也十分投緣呢。”
雲裳只覺得渾身一冷,心中微微顫了顫,景文昔……她記得,此前在順慶王府的時候見過,是個蠻可愛的小女孩,只是,溫如玉一直與她針鋒相對,倒讓自己留下了幾分印象。只是,她不是太常寺卿之女嗎?怎麼會這個時間出現在來鳳城,實在是有些太過湊巧了……雲裳不信什麼無巧不成書的說法,只知曉反常即妖的道理。便連忙轉過頭道,“太常寺卿是誰的人?”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道,“太常寺卿是皇上的人。”
雲裳神色微微一頓,父皇的人,按理來說,並無理由針對母妃。只是心中卻仍舊隱隱有些不安,總覺着有什麼事情是被自己給忽視掉了。
沉吟了半晌,才轉過身對着暗衛道,“去調查一下景文昔爲何會出現在來鳳城,太常寺卿又在何處,囑咐來鳳行宮中母妃身邊的暗衛,莫要讓景文昔接近母妃。”
“你懷疑景文昔?”靖王聽着雲裳一連串的命令,才輕聲道。
雲裳點了點頭,蹙着眉道,“昨兒個夜裡我去宮中見皇后的時候,皇后便說,她會對母妃和弟弟下手,此前我便是因爲小瞧了皇后吃了不少虧,這一次,我不敢拿母妃和弟弟的性命冒險,景文昔出現的時候,太巧了……”
靖王便沒有再問,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再放些暗衛在你母妃身邊吧。”
雲裳點了點頭,只覺得脈搏跳得有些快。
靖王的軍隊正朝着皇城而來,而夏侯靖似乎也在暗中召集人,靖王知曉夏侯靖在寧國其他地方只怕也囤了一些士兵,也不敢大意,每日都呆在書房中查看着寧國的地圖。
雲裳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安,雖然她對夏侯靖不甚瞭解,卻也知曉,如今夏侯靖死守着皇城,並非明智之舉,而夏侯靖的手段和謀略,她也曾聽說過,不應當會讓自己陷入這般被動的局面。
雲裳一面憂心這皇城的動靜,一面想着來鳳城中的情況,暗衛探查來的消息似乎一切都很正常,景文昔前些日子隨着她經商的哥哥一同四處遊山玩水,在寧國繞了一個大圈,前些日子正好到來鳳城,按照他們出發的日子來看,他們對皇城中的情況似乎一無所知。
而太常寺卿……
先帝的忌日便是在這七月,因着母妃臨產的緣故,父皇沒有時間去祭祀,便讓太常寺卿代替他去朝拜陵寢,也不在皇城之中。
而且,王爺說了,太常寺卿是父皇的人,按理說,王爺的消息是不會有錯的。
看起來一切都合乎情理,唯一異常的便是,景文昔在途徑來鳳城的時候,去行宮求見了母妃。按理說來,自己與景文昔並無太多交情,而依照景文昔的身份,並無必要去拜見宮妃的。
雲裳微微蹙起眉頭,不管如何,謹慎一些終歸是好的。便讓暗衛與錦妃傳了話,讓她儘量不要與景文昔見面,早日將她打發了。
又過了兩三日,已是八月末了,寧帝突然讓人傳了書信來,說過兩日便回皇城。雲裳算了算時日,錦妃應當已經出了月子,她的弟弟也滿月了,這個時候,確實應當回皇城了。而且,皇城中已經拖了一段時間了,靖王的兵馬因着在途中受到了攔截,耽擱了一些時日,不過,不出兩日,也應當能夠入城了。
雲裳與靖王商量了一番,便也決定,便在兩日後動手。邊關形勢也十分緊急,早些將皇城解圍,也能夠早日抽出身來,去邊關支援。
兩日之後,夜色還正濃,雲裳便與靖王一同悄然出了皇城,皇城外的密林之中,一支三萬人的軍隊正蓄勢依法。
“王爺,暗衛已經潛入丞相府,城門內的士兵也已經全數解決。”
靖王點了點頭,擡起手中的馬鞭,揚聲道,“今日,定要讓李靜言那老賊,死無葬身之地。”
靖王揮一揮手,身後的士兵便跟着朝着皇城城門而去,城門早已被暗衛拿下,軍隊剛一到城門口,門便被打了開來。
天色矇矇亮,清晨還帶着幾分露水的溼氣,皇城的街道之上,沒有一個人影,只聽見馬蹄踢踢踏踏的聲音,和士兵身上的鎧甲碰撞發出的聲音。
雲裳微微皺了皺眉,太靜了。
一路暢行無阻地到了丞相府門口,丞相府的圍牆之上,滿是弓箭手,靖王拔出腰間的劍來揮了揮,“衝。”
暗衛打頭,朝着圍牆之上的弓箭手衝去,盾兵快速變換位置,走到了隊伍最前面,舉起了盾牌。
羽箭如雨一般的飛了下來,前面兩個盾兵重疊着一步一步往前挪,盾兵之後,是弓箭手在盾牌之間的空隙中朝着圍牆之上的弓箭手射去,不到片刻,卻也到了門口,靖王一聲令下,丞相府的門便被撞了開來。
丞相府中,仍舊是四處藉着花草樹木假山躲避的弓箭手,雲裳與靖王皆是看出了不對勁,據情報,這皇城之中囤積了四萬士兵,四萬之中,不管是佈防在城門口,還是丞相府,也能夠抵抗好一陣子了,只是,他們不過三萬人之衆,入皇城卻如入無人之境,丞相府中也不過一些弓箭手在抵抗,以目前瞧來,即便是滿打滿算,這些弓箭手,不過數千人。
“給本王找!將李靜言這個老匹夫給本王找出來!”靖王揚聲道,衆多士兵便衝進了丞相府中,不過片刻,便將整個丞相府塞的滿滿的。
“莫非在皇宮之中?”雲裳喃喃自語道,“不對啊,皇宮中的守衛早已換上了我們的人,若是李靜言真的進了宮中,我們沒道理會沒有收到消息……”
不一會兒,士兵便已經將丞相府搜了個遍,沒有李靜言,沒有夏侯靖,甚至,李府算得上主子的人,一個也不曾見到。而原本的四萬士兵,也不過只有區區三千人在丞相府中。
靖王與雲裳面面相覷,神色皆是十分的凝重。
半晌,靖王才道,“若是按照計劃,皇上今日便會啓程回宮。”
雲裳猛地一個激靈,他們竟是中了夏侯靖的空城計,只怕,夏侯靖與李靜言,從一開始打的,便不是奪取皇城的主意,父皇不在皇城之中,即便將皇宮拿了下來,也不過只是一座空城。
而且,若是奪取了皇城,便得死守皇城,皇城處於寧國腹地之中,離邊關較遠,即便是夏國軍隊攻下了邊關三城,想要一路攻到皇城,至少也得要大半年的時間。李靜言與夏侯靖想要守住皇城半年,只怕也是十分不易的。
雲裳此前只因復仇之心太過迫切,才忽略掉了一些事情,此時仔細一想,便覺得如醍醐灌頂一般,“夏侯靖想要對父皇下手,挾天子以令天下。”
靖王點了點頭,微微蹙眉,“前些日子我覺着有些不對勁,便想着只怕夏侯靖暗中留了兵馬,想要對皇上下手,故而抽調了兩萬人去護送皇上,只是,我卻不曾想到,他竟然虛晃一招,棄了皇城。”
雲裳心中一緊,兩萬人,加上父皇身邊的護衛軍,希望可以抵抗一陣子,“我們必須立馬去接應父皇。”
靖王點了點頭,便下了令,帶着兵馬朝着來鳳城飛奔而去。
忽然之間,雲裳卻突然想了起來,自己一直覺着忽略掉了的一件事情,在順慶王府自己遇見景文昔的時候,溫如玉諷刺景文昔的時候曾經說過,“這皇城之中,誰人不知你景文昔喜歡靖王爺……”
那個時候,父皇剛剛爲她和靖王賜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