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孝寬什麼都信,就是不信邪。他不相信齊軍築城是陷阱,他感覺,那只是對手在虛張聲勢。就跟之前一樣。
之前他就被齊軍給耍了,或者說,太過於謹慎了。最近派人潛入平陽地區,得到許多可以互相驗證的消息。
最後得到了一個結論,其實齊軍在前線築城,後方只是在練兵,根本沒有什麼準備!也就是說,他錯過了一個擊敗齊軍的絕佳機會。
當然,這也不能說錯。就像是賭骰子一樣的,不賭立馬省錢,可能輸多少就省了多少。至於賭贏,你怎麼知道能贏呢?萬一輸了呢?
“王將軍,你帶人將城牆拉倒,我帶人清理這裡的輔兵。城牆倒塌後,立刻回撤,不要戀戰。”
韋孝寬對曾經是柱國大將軍的王雄說道。
按資歷來說,他根本沒有權力去指揮王雄做事。然而,誰叫王雄上了宇文邕的“黑名單”呢!
曾經的八柱國勢力,王雄也是其中一員,這些人全部被宇文邕猜忌,排除在權力核心之外。
而韋孝寬因爲不屬於八柱國勢力,又擅長戰略,所以被宇文邕重用。
現在不是韋孝寬要舔王雄才能上位的時代了,現在情況已經反過來,是王雄要把韋孝寬舔舒服了,讓他多多在宇文邕面前說好話,才能保證王家的後輩的前程。
至於他自己,王雄已經不做指望了,都一把年紀了,肯定不會瞎折騰。
韋孝寬親自帶人衝進還未建好的破虜城內,麾下輕騎如牛刀切蔥一般,一茬一茬的收割人命。
輔兵本身就沒有盔甲,由於修城,兵器也不全。更是因爲祖珽的放縱,所以這裡的守衛也很少。
周軍衝入還未封口的城中,見人就殺,如入無人之境!
四處都是慘叫聲,韋孝寬讓偏將帶兵衝殺,自己則是退到城牆外面。此時王雄已經帶兵清理了一面城牆周圍所有的齊軍輔兵。
這些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索,鐵錐等物,開始進行“土工作業”。
而韋孝寬則是指揮自己這一隊的人馬在周邊佈防,果然,一切如自己所料,齊軍根本沒有半點防備。
“一、二、三,拉!”
王雄扯着嗓子喊道。
他嗓音渾厚,老遠都能聽到。
正在這時,遠處出現了一隊騎兵,穿着齊軍火紅的軍服,風馳電掣朝着王雄那邊而來!
這隊人馬速度極快,周軍都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衝到城牆另外一頭。
“韋將軍,小心!”
王雄對着此時落單,身邊無人護衛的韋孝寬喊了一句,沒想到迎面而來一支流矢,他猝不及防之下,剛剛擡起手打算撥掉流矢。
沒想到這一箭勢大力沉,直衝面門而來,異常陰險!
“噗!”
箭矢入肉的聲音,讓王雄身邊的親兵全都驚呆了。
這一箭正中王雄脖子,這位周軍老將,當年跟胡人打過,跟高歡打過,跟齊軍也打過。
沒想到這次,居然栽在一支流矢上!
他雙目圓睜,雙手捂住脖子,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再也不能動彈。
韋孝寬驚呆了。
他喵的,此番頭回出征,便折了大將,還是被不知道哪裡射來的箭,一箭就乾死!
簡直讓人無語!
此刻韋孝寬真想罵王雄幾句,你照看好自己不就得了,你管我身邊有沒有護衛呢?沒有護衛打不過難道我還不會跑麼?
大將折了,王雄那一隊人馬定然羣龍無首,這一仗沒法看了。
“落雕都督!”
“落雕都督!”
“落雕都督!”
齊軍那一隊人馬中爆發出齊聲吶喊,響徹雲霄。王雄麾下週軍,一時間竟然就這樣呆呆的看着對方衝過來,還難以接受主將已經身亡的事實。
誒,跑吧!
韋孝寬,騎着馬跑了幾步,周軍中鳴金擂鼓的人馬,都還在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鳴金收兵,全軍後撤!”
對他們吩咐了一句,韋孝寬拍馬就跑!
周軍中還有接應的人,但是沒有人指揮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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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戰本來應該是王雄負責,自己來接應即可。他是不放心,想親自看看齊軍怎麼部署的。要是剛纔齊軍不來,他也是打算看看就走,將這裡交給王雄的。
沒想到,一個回合,王雄掛了!
還能更坑一點麼?
眼前這些周軍,已經完全失去陣型,遇到成建制的齊軍,只有死路一條。
韋孝寬帶着親兵狂奔,根本就不管那些因爲隊伍完全展開而失去建制的周軍。這些人,在他心中,已經跟死人沒有區別。
要看老天能不能賞他們一條命!
其實韋孝寬可以原地組織防禦,然後通知埋伏的人馬靠過來,跟齊軍打一場“漿糊”仗。
然後,不分勝負,雙方回去舔傷口。
只是,這不是韋孝寬想要的。
所以只能將前出的這些軍隊放棄,因爲在預想的備案中,這些人,極端情況下,都是出來送死的!
現在的情況,不過是比極端情況更“極端”而已。
反擊的隊伍,韋孝寬要親自掌控,萬萬不容有失!
身後是兩軍廝殺的聲音,韋孝寬騎着馬狂奔,根本連看都不敢看。秋日裡和煦的太陽,此時也躲進雲層當中,天漸漸陰暗下來。
三裡地以外的山丘邊上,韋孝寬在這裡佈置了援軍!目的就是等齊軍主力出現的時候,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沒想到,這支隊伍剛剛開場居然就要出擊了!
“將軍?這是怎麼了?”
壓陣的辛道憲疑惑的問道。
現在情況,貌似跟韋孝寬之前交代的很不一樣啊。
而且他發現韋孝寬跟他身後那些親兵,一個個都是臉上帶着驚慌,強作鎮定的模樣,心更是沉到谷底。
“王雄被齊軍流矢射死,前軍已經救不回來了。你壓住陣腳,現在大軍列陣緩緩前軍,陣型不要展開。”
韋孝寬在辛道憲耳邊悄悄說道。
嗯?王雄死了?
辛道憲心中一驚,表面卻是冷靜的點了點頭道:“卑職這就去壓住陣腳。”
壓陣腳,是指在陣型的邊緣或者中央,有一個標誌性的人物。戰場空曠,喊話那是絕對聽不到的,衆人的眼光,只會盯着那個“標誌性”的人物。
他衝鋒,將士們便衝鋒。
這跟位於大軍後方的全軍主將,又不是一回事。
比如說今日王雄被射死,他就是那一隊人馬的標誌性人物。他死了,那一隊人馬就徹底亂了,韋孝寬想救都救不回來。
咚咚咚咚!
周軍伏兵開始擂鼓,緩緩朝着破虜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