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龍笑了，爾朱榮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搞笑了？
“爾朱叔叔，你是考我嗎？”子龍打趣道，眼神飄飄，笑意止不住地浮現在臉上。
“哦，我考你什麼了？”爾朱榮顯然是演技派，將裝腔作勢進行到底。
子龍無奈，只好撇了撇嘴說道：“賀拔兄弟和我的關係，你早就知道，好像你不會讓這對仗義的兄弟來攻伐自己結義弟兄的地盤吧？”
爾朱榮本人就是常在江湖行走的，最重的便是一個“義”字，怎麼可能會陷同樣重義氣於泰山般的人於不義呢？
爾朱榮無奈地笑了一下，看來自己的那點兒伎倆實在是瞞不過子龍啊。
子龍卻並不覺得爾朱榮的目的會這麼簡單，眼睛一轉，將心中縈繞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爾朱叔叔，我很不明白，以你如今的表現來看，借攻略我義軍領地之名，實則爲防備李崇、元琛藉機擴充實力，可謂心思深遠，可爲什麼你就沒發現元子攸其人，並非可以信賴的同盟呢？”子龍說的很直，爾朱榮聽得很清。
長嘆一聲，爾朱榮站起身來，拉着子龍來到廳前，看着外面漸漸顯現的青綠顏色，笑道：“這個世界有什麼人是可以信賴的嗎？”
“當然有！”子龍答。
“誰可以信賴？”爾朱榮問。
“朋友，親人，甚至陌生人都可以。”子龍很肯定。
“哈哈……”爾朱榮笑。
“你笑什麼？難道你不這麼認爲嗎？”子龍疑惑。
“我也覺得世界上有可以信賴的人，不過並不是朋友，背叛這件事，基本上都是朋友做出來的，也不是親人，從魏廷內鬥就能看的出來，陌生人還好些，但是最值得信賴的，很可能只有……”爾朱榮沒說完。
轉身看着一臉震驚的子龍，微微笑了笑，繼續道：“只有敵人！”
這下子龍是徹底蒙圈了，他才第一次發現，原來爾朱榮心裡的陰影面積，居然如此之大，簡直快遮雲蔽日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兒，纔會讓他又這麼負能量的想法？子龍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
但是，子龍多少能明白了一點兒，爲什麼爾朱榮會接受那麼看起來就完全不合理的屠盡文武百官的建議了，因爲他們都是爾朱榮不能信賴的人。
“元子攸是你的敵人嗎？你爲何信賴他？”子龍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他以前不是，以後就會是了，我們沒有信賴，只有共同的利益。”爾朱榮說的很冷。
子龍當然也明白，在王座霸權之路上，沒有什麼情誼可言，有的也只是冷冰冰赤果果的利益，但是子龍完全沒看出元子攸有哪些地方是值得爾朱榮利用的。
如果說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完全可以隨便選擇一個，作爲自己挾持的對象，畢竟皇族這麼多年，不知道有多少子子孫孫了，選個人是很容易的。
元子攸其人，在歷史上算是有些抱負，不過也並沒有多麼理智，雖然成功地幹掉了爾朱榮，但是也引來了爾朱兆和高歡，這才叫剛出狼穴，又入虎口。
可見其人並不是個多麼聰明的君主，若是要輔佐，當然要選明君，如果要挾天子以令諸侯，當然選個庸君纔是正道。
元子攸不庸不明，顯然怎麼選也不會選到這樣一個人，爾朱榮的眼光，絕不會這麼低，肯定另有因由。
但是明顯爾朱榮是不想說的，與其說爾朱榮現在是回答子龍的問題，不如說爾朱榮是想告訴子龍一些東西，一些他以爲子龍並不明白的道理。
子龍的確受教了，不過，不代表子龍就認同了爾朱榮的做法。
“爾朱叔叔，私以爲不論如何，元子攸是個不合格的合作對象，現在他很可能已經在籌謀着什麼事情，於你不利，還望多加小心。
另外，聽說屠盡百官，震懾朝廷上下的奢靡之風，是高歡的建議，子龍只有一句話，狼子野心，死不足惜。希望你能好好考慮這樣做到底會有怎麼樣的影響，不要誤信讒言。”
子龍拱了拱手，沒有繼續和爾朱榮糾纏信賴對象的這件事，畢竟子龍也有自己堅持的原則，從來沒有改變過。
“嗯，我會好好考慮的，倒是你，我很有興趣知道，你的想法，關於敏瑩，關於胡靈太后那個小寡婦……”爾朱榮開始反問子龍。
子龍最頭疼的也是這個，而且今天來，也很想和爾朱榮交涉一番，最好能夠護的胡靈太后周全，希望歷史不要重演。
“胡靈太后，我曾經應承過，要保護她和孝明帝的生命不受威脅，可是孝明帝已經死了，我的承諾毀了一半，另一半再毀了的話，子龍就慚愧了！”子龍說道。
“只是因爲承諾嗎？我卻聽過不少傳言，雖然不見得都能當真，但是無風不起浪，也許只有你自己明白，畢竟你也是胡靈太后千方百計想留在宮中的人。”爾朱榮笑。
子龍有些不大好解釋，畢竟這不但事關胡靈太后的名聲，雖然她的名聲也沒什麼下降空間了，不過畢竟還要事關國法，和當朝太后一國之母有私情，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越是骨子裡再髒再不堪入目，就越是不能擺到明面兒上來說，這是很正常的事兒，除了大魏亡國，胡靈太后和子龍永遠都沒有結果。
“既然是流言，那也不用太較真，不過子龍願意對自己的承諾負責，這就是子龍想說的，無論怎樣，絕不改變。”子龍堅定。
爾朱榮笑了，子龍這樣的熱血，是他欣賞的部分，也是他無奈的部分，畢竟熱血用錯了，那是很可悲的事情。
“那如果你現在所遭受的，天下人所承受的，大部分都是因爲你承諾里的那個人引起的呢？你會怎麼選擇？”爾朱榮玩味。
子龍皺了眉頭，爾朱榮不是第一個這樣跟自己說的了，爾朱天光、慕容紹宗甚至劉輝，都多少和自己提過那麼一點兒，哪怕是一點兒，也讓子龍產生了些猶豫。
如果放在以前，子龍很可能直接去問個清楚，甚至和胡靈太后當面對質，但是如今的子龍在經過了靈堂一夜春風之後，已經將那個罪魁禍首看做了自己的女人。
“自己的女人犯了錯，當然就要男人來承擔，難道還要讓一個娘們去爲自己所作所爲負責嗎？不知道我這個答案，爾朱叔叔可否滿意？”子龍笑，笑的很放鬆，完全沒有爾朱榮想象中的勉強和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