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不緩不急，也很平靜。
同她手上的狠戾動作完全相反。
中年降頭師的頭被按在堅硬的玻璃上，他只感覺腦子嗡嗡地響，耳朵都滲出了血，五感都模糊了不少，已經無法理解司扶傾的話語了。
陰陽師體弱，這是他們這個圈子衆所周知的道理。
所以陰陽師大多會靠式神、陣法等外用手段來增強自保能力。
畢竟上天是公平的，給了陰陽師龐大的陰陽五行之力，就不會再給他們強大的體魄。
即便陰陽師們練習格鬥，也會因爲在動用陰陽五行之力後體力不支，無法施展出來。
怎麼會有一個陰陽師在昨天破了他的陣法，還能將他控制住？！
中年陰陽師得知裴甄派去的殺手沒能殺掉和他作對的陰陽師，於是再一次開始搜尋其位置，發現在機場。
第一時間他理所應當地認爲是這個陰陽師要逃跑了，他自然也通過一些手段上了這架飛機。
只不過他實力不精，無法確定具體的位置，最後只能選擇對全飛機的人動手。
對中年降頭師來講，這些人死了就死了，同他也沒有什麼關係。
無限的恐懼之中，他的頭又被狠狠地提起來，砸下去，背後聲音冰涼：“說。”
中年降頭師眼睛瞪着，聲嘶力竭，幾乎是難以置信：“你……你你是玉無！”
這個圈，就沒有沒聽過玉無大名的。
沒有任何一個陰陽師能夠窺見她的真面目，只能知道她很年輕。
玉無和其他陰陽師完全不同，她是戰鬥型的，風水看相方面反而不精。
不是沒有陰陽師專門走她這一條道，可都碰壁而歸。
也沒人知道玉無的師從，更無法研究出她到底是怎麼成爲陰陽師的。
但這怎麼可能？
他第一次見玉無，玉無就很年輕，絕對沒有超過二十歲。
怎麼這都過去了六七年，玉無還這麼年輕？！
對，陰陽師也確實是有手段讓容顏停駐，更有能力改變外貌。
他怎麼就忽略了這一點！
中年降頭師冷汗直冒，渾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打溼了。
他竟然跟玉無對上了？！
開什麼玩笑。
要是知道幫助裴延一家的是玉無，給他一百個膽子都不敢。
可玉無，什麼時候會插手這種普通人的事情？
“很好，還知道。”司扶傾偏頭，微笑，“你還挺有能耐的，幾年過去，佈陣的手段有長進了，都能禍害一飛機的人。”
“撲通”一聲，中年降頭師徹底沒了力氣。
他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玉無前輩！玉無前輩饒命啊！我不知玉無前輩大駕光臨，我該死！”
中年降頭師清楚地知道他跟真正的陰陽師之間的差距。
他本就因爲沒通過陰陽師的試煉，這才走了邪門歪道，成爲了降頭師，比真正的陰陽師要差遠了。
更不必說，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號稱“陰陽界戰鬥力第一”的玉無。
他完了……一定完了！
得罪了玉無，不死也要殘廢。
“我放你一次，你覺得我還能放你第二次？”司扶傾淡淡，“你的確不應該讓一飛機的人出事。”
她鬆了手，但換了腳。
“砰！”
中年降頭師的頭被按進了馬桶裡。
“不是幹這行的，就不要乾了，給你留最後一點力氣，讓你能順利自己下飛機，別麻煩了其他人。”司扶傾低頭，“這飛機上有我粉絲，你小心點。”
“當然，你想因爲動靜太大被超自然管理局的人抓走，我也可以滿足你。”
司扶傾這才直起身，離開了衛生間。
她緩緩呼吸了一下，拿紙擦去額頭上的汗。
果然，她是睜眼活過來了，但那場爆炸給她依舊帶來了實質性的精神傷害。
而精神對於陰陽師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連續破掉兩個陣法，她竟然感覺到了疲憊。
司扶傾靠在旁邊休息。
“司老師！”空姐進來，她的頭部還有些眩暈，扶住旁邊的櫃子，“司老師你沒事吧？”
“我沒事。”司扶傾捏住她的手腕，不動聲色地試了試她的脈搏，笑了笑，“剛纔胃不舒服，所以想上廁所，你的同事是不是太累了？我看都昏睡過去了。”
空姐愣了愣，一低頭，就看見了昏過去的其他空乘：“不、不能啊……”
他們都飛了好幾年了，經歷過各種緊急情況，怎麼可能出現累到睡着這種級別的失誤？
“給他們喝杯咖啡提提神。”司扶傾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回去了。”
空姐懵懵地目送她離開。
地上躺着的幾個空乘也都悠悠轉醒，聽完空姐的講述後，也都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
但他們確實是突然昏過去了，也無法用其他藉口來解釋。
男空乘苦笑了一聲：“唉，這下回去可要受到嚴重的懲罰了。”
與此同時。
同一條航線的私人飛機上。
“九哥！”鳳三看了一眼檢測屏幕，不由失聲“怎麼只有司小姐那架飛機上週圍出現了風暴？”
鬱夕珩倏地擡頭望去，就見前方烏雲匯聚，暴雨雷鳴。
位於風暴中心的飛機搖搖欲墜。
但奇怪的是，往前往後一百米，依然是一片晴空。
陰陽師！
不是陰陽師，也至少是降頭師。
“九哥，一定是那個降頭師對司小姐動手了。”鳳三急了，“這可怎麼辦，我們在飛機上也沒辦法動手。”
飛機墜毀，那得死多少人。
鬱夕珩眼神淡涼，眉第一次微不可查地皺了皺：“信她。”
鳳三一愣。
再一次看向檢測屏幕，警報系統顯示氣流降低，風暴正在逐漸停止。
鳳三鬆了一口氣：“我怎麼就忘了司小姐是陰陽師……”
他真是慚愧，他居然不信司扶傾能自己解決。
商陸更是震驚：“你說什麼？陰陽師？！”
“大驚小怪什麼？”鳳三瞥了他一眼，“這個世界上還有司小姐不會的東西？”
商陸：“……”
這能跟打架唱歌是一回事嗎？
陰陽師那是需要天賦的！
沒天賦努力也白費。
商陸結結巴巴：“所、所以司小姐其實是姬家人？”
大夏在胤皇去後式微，也確實有姬家開始漸漸退隱的緣故。
墨家和千軍盟也不清楚，爲什麼姬家避世不出。
“應該不是。”鳳三想了想，“九哥，你說沈先生他們家要找的人，會不會就是司小姐？”
他們也在臨城轉了半天了，沒發現其他陰陽師。
直到最後一朵烏雲消散，鬱夕珩眉舒展開，頷首表示認可。
“那要不要告訴他？”鳳三問，“我看他們找的還挺急的。”
鬱夕珩撐着頭，眉眼溫淡：“爲什麼要告訴他？他自己是沒手還是沒腳，這點事都查不到。”
鳳三：“……”
當九哥的侄女和朋友都很辛苦呢。
**
又飛行了一個小時之後，飛機順利在墨城國際機場降落。
“寧寧，起來了。”司扶傾捏了捏姜長寧的臉，“睡得跟豬一樣。”
姜長寧被捏醒，還有些迷茫：“我睡了一路？”
“是啊，叫都叫不醒。”司扶傾不緊不慢，“老實交代，你最近幹什麼了，身體跟被掏空了一樣。”
她當然不會告訴姜長寧，這都是她乾的。
姜長寧猶豫了幾秒，還是信了。
否則確實沒辦法解釋她怎麼就睡了一路。
所有乘客都下了飛機。
“嘭”的一聲，衛生間的門打開。
中年降頭師癱在地上，滿臉都是汗水。
他扶着馬桶蓋站起來，雙腿直顫。
空姐也才發現這裡還有一個人。
她疑惑地看着中年降頭師顫顫巍巍的樣子，上前：“先生，需要幫忙嗎？您怎麼在廁所裡？”
聽到這句話，幾乎是瞬間，中年降頭師加快了腳步。
他踉蹌着，撐着最後一口氣，眼睛一黑，倒在了機場外面。
這個小插曲讓空姐又多記錄了一筆，
“今天真是太可怕了。”空姐擦了擦汗，“差點就回不來了。”
那天氣也未免太奇怪了，說變就變。
“我也覺得。”男空乘壓低聲音，“剛纔副機長過來說，只有咱們這架飛機周圍有暴風雨，前後都沒有，他們往前飛，風暴也跟着走，你說邪門不？”
空姐震驚：“還有這種事？”
“可不嗎？”男空乘搖搖頭，“所以我們這幾天都不用飛了，公司會放個假，然後研究一下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空姐喝了一杯水冷靜了下，這纔拿出手機在微博超話裡發了個帖子。
【飛機上遇見司老師了！坐的居然是經濟艙，要不然我還碰不見呢，拿到了簽名照，是有照片的！請問我是第一個嗎？】
慕司們聞訊而來。
【酸了酸了，這個連自拍都不發的女人，竟然會隨身攜帶簽名照，嗚嗚嗚，又是羨慕的一天。】
【司老師錄節目還要出通告？天樂傳媒故意讓她兩邊不討好嗎？存的什麼心啊！】
娛樂圈忌諱的就是軋戲（藝人在同一時間接拍多部戲）這種行爲。
【經濟艙……不是說經濟艙不好，就是天樂傳媒能不能不要讓同一個組合的成員待遇區別這麼大？孟雪趕通告的時候，私人飛機都能啓動，怎麼到了傾傾這裡就是經濟艙？真的是氣笑了。】
【看開了，等着解約那一天。】
【不過傾傾挺節儉的，經濟艙算什麼？你們知道她下班坐什麼交通工具回家嗎？】
【什麼？公交車？地鐵？不過好像訓練基地那邊沒有公共交通工具，最近的站也有兩公里。】
幾秒後，樓主回覆了。
【共享單車。】
底下一片：“……”
過了一會兒，纔有慕司顫顫巍巍地發了條評論。
【不愧是你，老婆。】
**
這邊，司扶傾和姜長寧出了機場。
機場人流量很大，兩人跟普通乘客一起離開，也沒引起什麼聚集。
“先去吃飯吧。”司扶傾看了眼時間，很遺憾，“我都沒嘗一下飛機餐到底是什麼口味。”
因爲突發狀況，乘客們都害怕飛機會墜毀，空乘更是被中年降頭師打暈，晚飯都沒有準備好。
姜長寧拉着行李箱：“好，墨城這邊小吃還挺多的。”
“另外兩個人什麼時候到？”司扶傾伸了個懶腰，“好久沒見了。”
“她們應該到了。”姜長寧皺了皺眉，“你離她們遠一點，以前你的熱度比她們低，她們都欺負你，現在你的粉絲也比她們多了，她們會更眼紅。”
星空少女這個組合，實際上就是爲了捧孟雪一個人。
其他人都是陪襯。
同爲陪襯，也只能踩更差的司扶傾來滿足心裡的落差感。
司扶傾懶洋洋地揮手：“知道啦，寧寧老婆，你怎麼這麼好。”
姜長寧微笑：“……”
爲什麼會有這種撩人連性別都不看的渣女？
兩人的行李不多，直接去了餐廳。
司扶傾剛點完菜，就接到了鬱棠的電話：“傾傾，氣死我了，就昨天那個被你打下線的垃圾，他在論壇上發了和我pk的視頻，說我開掛！”
“嗯？”司扶傾狐狸眼眯着，“廢物就是廢物，只會給自己找藉口。”
她擰開一瓶可樂，順手打開了《神諭》的論壇上。
論壇首頁就是鬱棠說的帖子，裡面發的視頻很明顯先是鬱棠被吊打，後來突然逆轉了局勢。
對局內的聊天記錄自然也在錄屏上。
【樓主什麼東西啊？我就是女生，來，你和我來pk，你看我不把你的裝備殺到全部掉落。】
【笑死，樓主估計已經跑了，沒想到炸出來了排行榜上的一堆女大神。】
【這發帖的人無能狂怒了吧？《神諭》還能開外掛？你找T18和零的黑客，你都研究不出來外掛系統。】
但有人耐心地看完了所有視頻。
【等等，臥槽，你們看最後幾個pk視頻這是什麼手速？藥師什麼時候也能操作出這樣的手速？你這是把奶媽當戰士玩呢？！】
【這這這他媽手速飆到300了吧？！】
【老玩家還記得NINE神最牛逼的地方在哪嗎？就是他的連招！每次都是他出了新連招，遊戲官方纔開始出，但我們沒NINE神那個手速，他的連招也就只能眼睛看看。】
【這連招，我都懷疑是NINE神上他女朋友號找場子了。】
司扶傾若有所思。
這也行？
這羣老玩家眼力還挺強。
“行，我記住他id了。”司扶傾安撫鬱棠，“下次我用我的號殺他，把他輪到一級，讓他直接退遊。”
通話結束，手機上又跳出來了一條消息。
【姬】：NINE神，玉無大人，你不會揹着我帶妹呢吧？
【NINE】：有什麼問題？帶妹至少有成就感，帶你有什麼？
【姬】：沒，不敢。
**
與大夏帝國相隔萬里的慕斯頓公國。
年輕人穿着睡衣，從臥室出來，神情懨懨的。
傭人極其地恭敬：“公爵殿下，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年輕人揮了揮手：“一會兒就過去。”
傭人緊忙退下。
從幾個小時前公爵殿下接了個電話後，就情緒不對了。
不敢惹。
年輕人洗漱了一番，在餐桌前坐下，抓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接通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喂？”
“我說，老二你搞什麼？”年輕人的聲音又暴躁了起來，“你怎麼把我的私人手機號碼給了婚姻中介所？”
那邊頓了一下，都聽笑了：“小六，你失心瘋了？我把你的私人號碼給婚姻中介所幹什麼？”
“我失心瘋？”年輕人冷笑，“那你說說，除了你和老三，還有誰知道我這個私人手機號碼？不是你不是她，是鬼啊？”
“也就只有你們倆致力於給我介紹對象，你們真煩！”
要不是同門師兄師姐，他早就把他們打了。
何況，他的手機號挺多，私人手機號也有三四個。
唯獨這個，保密性是最強的，從未對外公開過，也就只有幾個關係好的人清楚。
這句話一出，對方沉默了下來，呼吸聲明顯了不少。
年輕人皺眉：“老二？”
“如果不是鬼，當然還有一個人。”對方緩緩開口，“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