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燦掐滅菸蒂,俯過身來,忽然抱住我。“別怕,沒事了。”她的聲音輕柔,柔軟身體傳來的溫暖與力量,在深夜行使的列車上,在這緩緩穿行的陌生空間裡,忽然令我鼻頭髮酸。
“謝謝你,蘇姐姐。”我靠在她肩頭輕聲說。
其實我與蘇燦才相識七天,除了知道她的名字、比我大6歲,以及我們來自同個城市之外,其餘概不知情。但這並不影響我已把她當成親密的姐姐一樣看待,感情的深厚有時候與相識時間長短並無多大關聯。
02
我是在甘南的拉卜楞寺外遇見蘇燦的。
去甘南之前,我在敦煌待了整整七天,拿着夏至留在我這裡的唯一一張照片問莫高窟所有的工作人員,可他們口徑統一地搖頭說,並沒有見過照片中的人。我說你們再想想,再想想,他是畫畫的,常年畫夾不離身。他們一個搖頭,我的心便冷卻一點,最後漸漸冷成了絕望。
敦煌是我最後的希望。夏至曾說過,他最大的夢想便是能夠進入莫高窟,臨摹那些令他震撼的壁畫。記得當初我還笑他不切實際,那些壁畫如今可都是珍貴的文化遺產呢,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給人臨摹。
從敦煌離開之後,我轉道甘南。
七月是甘南一年中最美的季節,漫山遍野怒放的油菜花將廣袤的藏區裝點成一片明媚金黃色。可我卻全然沒有心思爲這片美好風光露出笑臉,一路西行的這場旅途,酷暑與車馬勞頓已經令我筋疲力盡,而敦煌之行並未讓我找到要找的人,心裡細細密密的全是失望。
抵達拉卜楞寺時是午後,高原陽光熾烈,強烈紫外線將我的兩頰曬出明顯的高原紅,嘴脣乾裂,整張臉彷彿被誰的手強制拉扯着一般繃得要命地難受。我用絲巾矇住臉,跟在一羣虔誠的藏民身後圍繞着轉經長廊上的轉經筒一圈又一圈地轉,在漫長而寂靜的70分鐘裡,這些天來心裡的起伏與動盪情緒得到了難得的平靜。
從拉卜楞寺出來,我去找旅館落腳,拐過幾條街,在一排兜售小工藝品的攤販中,看到那個吉普賽女人。她穿波希米亞傳統的層層疊疊裙衫,安靜地坐在占卜桌後面,熾烈陽光赤裸裸地打在她臉上,她彷彿絲毫感覺不到熱,神色平靜。見我走過去,她微微笑,用生澀的中文與我打招呼:“你好,請抽一張牌。”
我心下一怔,並沒有說我要占卜。她依舊擡頭衝我微微笑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伸出手,從攤開的那疊牌最中央的位置抽出一張,遞給她後,心裡開始莫名緊張,忐忑地等待解答。
過了片刻,她擡頭望着我,神色複雜,而後說了一句深奧且莫名其妙的話。“小姑娘,緣與分冥冥中自有註定。莫強求,莫執念。放下才能快樂。”
我剛想開口詢問,手臂卻忽然被人往後用力一扯,有人將五塊錢扔在占卜桌子上,輕飄飄的話響在我耳畔:“別相信,她是騙子!”
拉我走的人就是蘇燦。
她將我帶到她住的那個小旅館,我們坐在旅館天台上,她吐着菸圈憤憤地說:“她是不是跟你講,不要強求啊不要固執啊緣分天註定,是不是這樣?”
不等我回答,她又說:“我特意蹲在旁邊等下一個抽牌的人,果然!她講的是同一番話。你不信?我們現在回去那裡,等下一個抽牌人出現,我打賭她一定用同樣的話來行騙!”說着她掐滅菸蒂起身就要拉我走,我按住她的手,“算了,是我們自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