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她徐徐站直身子,一抹邪肆詭異的笑容也逐漸浮現在她面頰上,她的手突然伸向桌几,往桌面上橫掃一下,嘩啦啦的瓷片碎裂聲隨之響起。茶壺、茶杯,還有之前皇后服用過的那碗藥,統統被掃落在地。在林宮娥驚恐目光的注視下,她撿起其中一塊碎片在自己的手背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啊!”不止林宮娥,魏姍姍也驚恐地叫出了聲。
“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北宮青的面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她突然一步衝上前,抓住林宮娥的手,將碎瓷片硬生生地塞到了她手裡,同時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大聲呼喊。
“救命啊!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殺我?”
“你已經害死了皇后,你還想殺我?你簡直喪心病狂!”
“……”
她的喊聲悽婉而充滿懼意,淚水也逐漸順着她的眼眶淌滿臉頰,她死抓着林宮娥欲掙脫的手與她糾纏。在外人看來,卻是林宮娥死抓着她索命,尤其是她手背上的那道傷痕,觸目驚心。
魏姍姍徹底愣在了當場,好不容易纔醒過神來,朝門外大喊道:“快來人啊,林宮娥發瘋了!”
很快,門外的侍衛都衝了進來,將林宮娥拉了開去,制住了她的手腳。她滿臉震驚地望着柔弱地跌倒在地的北宮青,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
魏姍姍攙扶着北宮青,關切地問道:“公主,您沒事吧?快請御醫,公主受傷了!”
北宮青擺擺手,指着內殿方向,含淚說道:“別管我,快看看皇后,她被林宮娥下了毒。”
侍衛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內殿搜尋,很快發現了已毒發身亡的皇后,將她的屍體擡了出來。
林宮娥眼中的震驚更盛,頓時明白了一切,她被人栽贓嫁禍。她慌亂地搖着頭,辯解道:“我沒有,我沒有……”
她突然臉色大變,腹中一陣絞痛,烏血從嘴角流了出來。她憤恨而驚恐的目光瞪視着北宮青,雙瞳逐漸地擴大,艱難地出聲道:“你……”可惜她再也無法多說一個字,斷氣而亡。
“啊!”北宮青的臉上滿是驚恐之色,一陣血色上涌,昏死了過去。
“公主,公主!”
她能清楚地聽到魏姍姍急切的呼叫聲和侍衛們進出的腳步聲,許久之後,終於迎來了北宮墨的御駕聖臨,不過讓她驚訝的是,他進門後首先關注的對象竟是她,親自抱着她往殿外走去,卻對皇后的生死不管不顧。
她裝昏的面容緊繃了下,他究竟出於何種心思待她?
爲何她心裡越來越感覺不安?他越是在意她,對她越好,她就愈加感到害怕。
像北宮墨這般性情陰晴不定之人,被他盯上絕不是一件好事,她寧願他還是像從前那般對她橫眉冷對、冷嘲熱諷,也總比現在讓她猜不透心思、惴惴不安來得強。
一直等到北宮墨和御醫都離去後,她才睜開眼醒來,擡手看了眼已經包紮完畢的手背,五指輕握了下,這時才感覺到絲絲疼痛。希望這件事也會隨着這道傷口慢慢地癒合,直至消失。她不後悔讓林宮娥喝下毒茶,凡是背叛她的人,她會雙倍奉還於她。
眼下,對於此事,唯一知情的人就只有魏姍姍,但她直覺魏姍姍不會出賣於她。拋開她兩次的相救之恩不說,魏姍姍也算是間接地被她拖下了水,一榮俱榮,一損皆損。至於此事的後續發展,她並不關心,既來之,則安之。忙活了一天,她也感覺疲憊了,拉上觸感柔軟的絲被,她安心地睡了過去。
皇后之死在朝中上下掀起巨浪,尤其以右相沐謙爲首的朝臣蠢蠢欲動,誓要將害死皇后之人誅滅九族,因此林宮娥的族人在幾日之間全部伏誅。而魏姍姍也因皇后之死受到牽連,被授以護主不利的罪名而關進天牢。
北宮青這些日子一直以養病爲由,足不出戶,在外人看來是受了驚嚇,實際上她是在躲避風頭,暗中觀察後宮的動向。她總覺得下毒害死皇后之人定是後宮之人所爲,而嫌疑最大的莫過於季妃。因爲皇后一死,她便是後宮之中身份最高之人,離皇后的鳳座也只有一步之遙。
期間,北宮墨都不定期地來探望她,在她的再三請求下,魏姍姍被釋放出來,成爲了她的貼身侍女。
來到異世幾月後,終於迎來了第一個新年。
宮中在除夕之夜準備了隆重的宮宴,滿朝文武攜帶了家眷前來參加筵席。每當此時,女眷們通常是盛裝出場,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北宮青踱步在宮廊上,穿梭於燈光交錯的大紅燈籠之間,這幅場景讓她聯想起她出逃皇宮當日的情景。那日也是滿目的燈籠高掛,父皇的喪期未滿,而北宮墨卻不循祖制,撤去白綾壽燈,改爲紅綢喜燈。
她不會忘記母妃慘死的場景,更不會忘記再次進宮的目的,可是她如今正在思索的,卻是如何出宮的難題。今夜是除夕之夜,是她和李澈相約共度之夜,她定要想到良策出宮不可。至於酉時便要開始的晚宴,她無法推託,這是她第一次面對滿朝羣臣的大日子,她定要慎之又慎。
“公主,赴宮宴該走這邊。”
聽到皇甫勁在身後的提醒,她這才驚覺自己想事情想出了神,走錯了方向。自從北宮墨任命他成爲她的貼身侍衛後,皇甫勁便一直追隨在她身邊,她儘量與他保持着距離,在外人面前對他態度極爲惡劣,爲的就是不牽連他。
“王勁,你能帶我出宮嗎?我需要出去一趟。”她思慮了再三,最終還是把希望寄託在了他身上,莫名地,她直覺他一定會幫他。
皇甫勁詫異地回望了她一眼,畢恭畢敬地回道:“公主有何吩咐,屬下願意代勞。”
北宮青搖頭道:“我需要親自出宮,你能幫我嗎?”
皇甫勁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半會兒,回道:“屬下盡力而爲。”
“多謝。”有他這句話,她知道事情一定能成。他的能耐,她是見識過的,況且他在宮中行走近一個月,定然對皇宮中的守備較爲熟悉。
愈接近宮宴會場,撲面而來的熱氣愈盛,拜那張通緝令上的畫像所賜,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不認識她的。北宮青所到之處,衆人皆以怪異的眼光觀望她,但他們眼中顯而易見的驚豔之色,卻是讓她着實得意了一把。
人羣之中,她看到了蕭白,他還是一身月白色的長袍,隨意閒適,卻在人羣中猶如鶴立雞羣,十分得醒目。所有人當中,她也只認得他,剛想上前與他打招呼,轉眼瞥見北宮蘭往他方向走去,她立即停駐了腳步。北宮蘭對蕭白的心思路人皆知,她可不想參和其中,平白地在宮中樹敵。
轉了個方向,正欲往別處走去,蕭白卻眼尖地看到了她,朝她這邊走來。
“公主!末將參見公主。”
北宮青聽到他的喊聲,無奈地停了下來,剛一回頭就迎上了北宮蘭嫉恨的目光。她心中實在委屈,越想遠離是非,可是非偏偏自己找上門。
“蕭將軍,別來無恙?”
蕭白見到她心情似乎極佳,含笑說道:“末將一直期盼着與公主在軍中.共事,可惜公主前些時候受了驚嚇,末將心中十分牽掛。如今見公主神采奕奕,末將便放下心了。”
“多謝蕭將軍掛懷,待過了年,我們便能共事了。”若不是因爲皇后之事,她早已去了軍中,不過日子也不遠了。
北宮蘭卻在此時走上前,插話道:“皇兄憑什麼讓你跟蕭將軍共事?你一個傻子能有什麼能耐?”
面對她的奚落,北宮青心中忿然,但面上沒有表現出來,慢條斯理地含笑說道:“我也很想知曉,皇兄爲何偏偏選我去軍營傳授陣法,若是五妹願意代勞,我定會感激不盡。”
北宮蘭臉上露出窘色,她根本不懂什麼陣法,讓她如何傳授?明白對方是在還擊她,她傲慢地揚眉回擊道:“你別得意,將士們怎麼可能聽一個女子的指揮?到時候你無法在軍中立足,看你還怎麼囂張?”
北宮青不願再與她胡攪蠻纏,不動聲色地回道:“多謝五妹關心,我會小心留意的。”
她不再停留,轉身往別處走去,北宮蘭的敵意或多或少都源自蕭白對她的別樣熱情。說實話她覺得自己很冤,不過無論如何,她只想離他們遠點就是。
“皇姐,見上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剛走出沒多遠,北宮澄穿着大紅朝服,手搖銀扇,嬉笑着朝她走來。
北宮青見到他心情頓時變好,故意板下臉道:“四弟,你怎麼都不來看我?”
北宮澄頑劣地撇嘴道:“還不是皇兄,他對我下了禁足令,不許我離開王府。今天若是除夕夜,我還指不定哪天才能出府逛逛呢。”
北宮青眯起眼睛斜視他,調侃道:“少來了!就你那性子,皇兄能禁得了你?”她根本不信他會真的乖乖地呆在王府裡不出門。
北宮澄嘿嘿笑道:“還是皇姐火眼金睛,不過我也就是偶爾爬牆出去遊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