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入大殿,就聽到了端木澤朗朗的背書聲,北宮青仔細一聽,不由地苦笑,他竟然將她所教的《孫子兵法》也用上了。
“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爲上,破國次之;全軍爲上,破軍次之;全旅爲上,破旅次之;全卒爲上,破卒次之;全伍爲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端木澤挺直脊背站在羣臣中間,傲然之姿,豪氣萬千。
西門驚羽坐於他的上首,不動聲色地評價道:“你背兵法的本事的確不錯,但上陣對敵,光靠熟背兵法是不夠的,那只是紙上談兵。不如我們來演練一場真正的戰役,看看雙方輸贏如何?”
“好。”端木澤不悅地努了努嘴,看對方不動如山,泰然自若,無形之中感覺自己已經輸了一節。
北宮青拉住正欲往裡走的軒轅皓天,站在門邊觀賞,兒子是該受一受挫了,希望西門驚羽能讓其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西門驚羽請宮人佈置好一切後,開始解說道:“我們假設這裡是東旭國最臨近西瀾國的關卡——狼谷關,在狼谷關的左前方有一條狹隘的山谷,右前方是一條寬敞的大道,中間是茂密的山林。我代表東旭國,以黑旗爲標誌,率領一千人鎮守狼谷關,而你代表西瀾國,以紅旗爲標誌,率領一萬大軍來攻打狼谷關。請問,你要如何攻下這座關卡?”
端木澤不滿地反駁道:“你分明小瞧我,以十敵一,就算贏了也不光彩。”
西門驚羽看着他一臉的傲氣,不由地輕笑道:“若是我能以一敵十,使你全軍覆沒,你如何說法?”
“你若能殺得我全軍覆沒,我就拜你爲師。”端木澤並非一時衝動,他心裡也明瞭對方能被稱爲智多星,必然是有真才實學。只有能讓他心服口服之人,纔有資格成爲他的老師。
西門驚羽指着臨時做的沙盤,娓娓講述道:“其實很簡單,要堅守狼谷關,唯有一個‘火’字。狼谷關的山林中多以灌木爲主,極易點燃。倘若你率軍從峽谷經過,那麼我便放一把火,將大軍全部堵在峽谷中……”
端木澤不屑地打斷他道:“峽谷的地勢險要,極易遭到埋伏,我自然不會從峽谷經過。”
“倘若你走大路,我會派一隊士兵從峽谷繞到大軍身後,以火燒燬你們的糧草。再派一支小隊埋伏于山林的中央處,攔截大軍的中腰,放起狼煙。”西門驚羽繼續不緩不慢地在沙盤上演示。
端木澤大笑道:“笑話!你以爲在大路上區區放一把火,就能攔住我一萬大軍?只憑我前路的五千大軍,便可攻下你的城池,一旦城池攻破,又何愁沒有糧草?”
西門驚羽早料到他會如此說,搖了搖頭,徐徐說道:“你可知爲何東旭國將此地稱爲狼谷關?”
端木澤微微一愣,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西門驚羽繼續說道:“狼谷,顧名思義,此地最盛產的便是狼。狼羣聞到狼煙的味道,就會蜂擁而至,到時……”
端木澤打斷了他,有些無法接受這突來的打擊,辯解道:“我怎知此地會有如此多的狼,這可不算。”
“爲將者,行軍打仗,不僅要熟讀兵法、通曉謀略,更重要的是要熟識戰場的地形,瞭解當地的民情風俗和氣候特徵。只有通曉天文地理,懂得觀看星相,預測風向,才能以少勝多,百戰不殆。”西門驚羽輕甩衣角,悠然落座。
端木澤雙眉緊擰,不服氣地反問道:“那若是換作你來攻打狼谷關,你會選擇如何攻法?”
西門驚羽娓娓道來:“東旭國的三月,陰雨連綿,我會選擇在彼時攻城,到時火攻之計便可破解。另外,我會派人用獵物去吸引狼羣,驅策其爲我所用,助我攻城。”
端木澤眼珠子一轉,又問道:“那倘若,皇上現在就下令讓你攻打狼谷關,等不到來年三月,那你又當如何?”
西門驚羽輕笑道:“那我就率先派人一把火燒光整片山林,讓東旭國的軍隊無處埋伏,一目瞭然。”
“現在吹的是東南風,你如何燒山?”端木澤嗤笑,他也不過如此。
西門驚羽卻搖搖頭,說道:“你說的不對,現在這個季節,每逢黎明寅時,都會有持續一個時辰的西南風經過狼谷關,此時便是放火的最佳時機。”
端木澤整個人呆住了,再看他的眼神有些複雜。其他羣臣紛紛叫好,再次見識到臣相的智謀和博識,不由地欽佩。
北宮青在此時踏入大殿,揚聲道:“澤兒,你已經輸了,還不快拜見師傅?”
端木澤目光掙扎了稍許,終於上前一步挺身跪拜道:“今日我輸得心服口服,希望師傅日後能不吝賜教。”
“快起來,不必行如此大禮,我教你便是。”西門驚羽起身扶起了他,轉頭望向北宮青,早就聽聞她來到西瀾國的消息,可是他不敢貿然來見她。她是皇上心儀的女子,他又如何能與皇上爭?
“他是你的孩子?”短短的一句話,卻包藏了他無數的情懷,他一次次地錯過,終是與她無緣。
北宮青悠悠點頭,衝他嫣然淺笑。
軒轅皓天帶着介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落回端木澤身上,說道:“澤兒,你現在是朕的義子,朕欽封的漢王。你拜的師傅,便如同太子太傅,朕就加封西門愛卿爲太傅,指導小王爺的學業。”
“臣領旨謝恩。”西門驚羽躬身領旨,寵辱不驚。
領着端木澤回到宮中的住處,北宮青想化解母子間的不快,拉着他教誨道:“澤兒,太傅學識淵博,你日後要好好跟他學習,不可再頑皮懈怠。”
端木澤有意跟她鬧彆扭,撇過臉,不願理會她。北宮青湊到他跟前,誠懇地說道:“澤兒,還在生孃的氣?娘錯了,跟你道歉好不好?”
端木澤還是不理會她,北宮青便使上了絕招,專門往他腋窩處撓癢,嬉笑道:“喲,我們家的小帥哥生氣啦?你這樣子可就沒有女粉絲敢接近你羅。”
端木澤終於忍不住,推拒着她,哼道:“纔不會呢,小爺我的魅力勢不可擋,沒有人會不喜歡我,除了你!”
“冤枉啊,我可是你的超級粉絲——海蜇絲。來,讓娘啵一個!”北宮青作勢就要朝他撲去,驚得端木澤慌忙逃竄。
“不要——非禮啊!”
北宮青雙手環胸,得意地嬉笑,連兒子都哄不來,那她真該退出江湖了。
她方坐定沒多久,就聽到宮人的通傳。
“公主駕到。”
北宮青有些驚訝,她和西瀾國的公主並無往來,不知她爲何突然造訪。
曾在北滄國時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並沒有太留意,可如今細看之下,這依婷公主果然人如其名,婷婷玉立,典雅大方。她起身上前,躬身相迎道:“公主。”
在她打量軒轅依婷的同時,軒轅依婷也在目不轉睛地打量着她,她的目光帶着一絲哀愁,輕啓朱脣說道:“咱們在北滄國時見過面,可惜一直沒能說上話。”
“不知公主前來,有何見教?”北宮青總覺得她此來別有目的,不是單純的前來拜訪。
軒轅依婷走至窗臺邊,有意無意地擺弄着幾株被移栽過來的玫瑰花,說道:“我一直不明白爲何皇兄如此衷情於玫瑰花,不惜耗盡大量的人力財力,原來卻是爲了你。你爲何不答應他的求婚?”
北宮青不由地苦笑道:“公主認爲,像我這樣已經有一個十歲大孩子的女人,還能嫁給他嗎?滿朝的文武能答應嗎?”
“這是我皇兄所要解決的問題,與你無關。倘若他堅持,我也贊成,你會嫁給他嗎?”軒轅依婷驀地回首望向她,眼中帶着些希冀。
北宮青卻是毫不猶豫地搖頭道:“我不會。”
軒轅依婷的眼神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她徐徐轉過頭,對着那玫瑰花發呆,若有所思。
北宮青輕步靠近她,問道:“公主有心事?”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喜歡上驚羽,皇兄曾多次爲我向他提親,可是他怎麼也不答應,我一直不明白這是爲什麼。直到有一天,我在他書房裡發現了你的畫像,原來他心裡一直裝着的人是你……你很好,可卻也很自私,你不該出現在這裡。”軒轅依婷轉身盈步離去,她本不該來此,可她還是沒忍住。
北宮青深望着她離去的身影,渾身的力氣失去了大半。她不明白爲什麼她們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她身上,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東旭國江越城的上官府,上官子卿正爲連日來的噩耗不斷而火冒三丈。從幾天前開始,他名下的各處產業紛紛遭遇一股不知名力量的低價收購,他在四國的生意也被這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擠兌,收益一落千丈。最讓他頭疼的是,無論他如何動用自己的勢力,都無法查清對方的底細。
“給我查清對方的來歷和目的,不計一切代價。”上官子卿緊握着杯盞的手用力地收縮,隨着瓷器的碎裂聲響起,白色的粉末順着他的指尖縫隙徐徐地飄落。
“是,公子。”黑影處吹起一陣微風,很快又歸於平靜,沒有人能察覺到那裡曾經站着一個人影。
南翼國漢嘉城的醉仙酒樓,李澈悠然側躺於藤椅上,雙目微闔。自從從寒冰牀上醒來後,他總感覺嗜睡,每天至少睡六個時辰,否則便會體力匱乏,四肢乏力。
當呂翔走進房間時,他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他勉強地睜開眼,詢問呂翔蒐集的消息。
“公子,已經查到三公主的下落……”呂翔欲言又止,他不知公子聽到他所查詢到的消息會是如何反應,可是公子每日都詢問同樣的問題,他無法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