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們終歸是血脈相連的親姐弟,有什麼仇都可以放下,何必骨肉相殘呢?我是個外人,身份卑微,我死不足惜。”她抱着北宮青的腿,含淚哀求,“公主,請你念在血脈親情的份上,饒了陛下,你要殺就殺我吧。”
“何靈,當我得知你出賣我時,我心有多痛?我最痛恨的就是身邊之人的背叛,我幾次三番救你,可你卻恩將仇報,還害死了林峰。”北宮青閉目深深吸氣,往日的仇恨,已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去。如今又得知李澈尚在人世,她不想再雙手染血,不想再失去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她鬆氣道:“不過今日,我不想殺你。因爲我知道你出賣我是爲了他、爲了你們的愛情,我欣賞你的勇氣和執着。四弟,你們走吧,好好待她,她值得你付出真心。”
北宮澄有些詫異,不敢置信道:“你真的要放我走?爲何?”
北宮青回道:“還記得當日我躲在糞桶之內,是你幫了我,讓我順利逃出宮外。那個時候,我就在心裡對自己說,若是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今日,算是我實現我的承諾。”
北宮澄放下了手中的佩劍,劍身哐當落地。十一年前宮門處的一幕恍如隔世,當日興起的一閃之念,卻換來今日一條命,他忽然之間感慨萬千。他很想回到從前,回到他們初識、一起在軍營中磨鍊勵志的日子。
“皇姐,若是你沒那麼聰明,我根本不想傷害你。我很珍惜,我們一起在軍營裡共度的時光。在所有兄弟姐妹中,你是唯一一個真心待我、視我如親弟弟之人。”
北宮青邁步走上前,拉起他的手,他們雖不是親生的兄妹,可是她曾經真的將他視作親弟弟對待。
“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好好地過你們的日子,在這世上權勢並不是最爲重要的,珍惜眼前人,才最重要。”
她又彎身拉起何靈,將她交託到北宮澄手中,她深深地祝福他們,他們至死都不忘護着對方,他們是幸福的。
北宮澄牽住何靈的手,這個女子相伴了他十一年,無怨無悔。他曾經只是利用她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十一年相處下來,他竟對她用了心。衆多嬪妃中,在生死關頭,唯一肯不畏生死陪着他的也只有她。他忽然之間靈臺清明,頓悟了世事,神情也跟着鬆弛。
“皇姐,就讓弟弟我爲你做最後一件事。”
北宮青詫異地看着他撕下身上的衣襟,咬破手指寫下血旨:
“朕在位十一年,庸碌無爲,毫無建樹,朕愧對百姓……朕願禪讓皇位於三公主北宮青……”
北宮青感慨地從他手裡接過血旨和玉璽,雙手有些微顫。
“四弟,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
北宮澄颯然一笑,露出久違的俏皮之色:“東旭國的未來,就交託在皇姐手裡了。皇姐保重!”
“公主保重!”何靈紅腫着雙眼,轉身跟隨北宮澄離去。
北宮青一路目送着他們離開,從城樓到城下,一直到他們消失在遠處的街尾。
北宮澄的離開,預示着東旭國新的時代的到來,手中之物猶如千斤重,壓在她身上,可她此時卻心不在此。李澈還活着的消息,在她心底掀起千層浪,無論如何,她都要去見他一面。
皇甫勁看出她的心思,勸阻道:“公主,眼前局勢未定,你不能輕易離開。”
北宮青掙扎道:“阿澈還活着,我必須去見他。”
皇甫勁一針見血指出道:“見到他又如何?你現在已是西瀾國的皇后,你們還能在一起嗎?”
北宮青腳下一軟,順着城牆滑身而下,是啊,她現在該以何身份去見他呢?見了他,她該說什麼、又如何相對?
金鑾殿上,北宮青站在龍座前俯視着宮階下下跪的羣臣。身後這金光燦燦的龍座,她不敢坐,她知道她一旦坐下去就再不可能擺脫那孤家寡人的命運。
“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公主速速登位,統領國事。”
羣臣俯首相諫已有些時辰,她開始有些不耐煩,斥道:“此事稍候再議。”
季相位列羣臣之首,擡頭諫言道:“公主,東旭國絕不可落入西瀾人之手,我們只服從公主的號令。”
“你們——”北宮青有些惱怒,他們如此做分明是想陷她於不仁不義的境地。她率領西瀾大軍攻下東旭國,卻自立爲皇,那又置軒轅皓天於何地?
“這世上本無東旭、西瀾之分,我既是西瀾國的皇后,又怎能獨自稱皇?此事容後再議。”
季相卻固執道:“公主若不從諫,老夫願以死相諫。”
“季相,你是想陷我於不仁不義嗎?”她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宮中一人,道,“聽說皇嫂至今還待在深宮之中,季相不妨將皇嫂接回家去,好好照看,纔是要事。”
季相聞言大喜,他的女兒自北宮墨駕崩後就被打入冷宮,身爲皇帝的妃嬪,本該再無出宮的可能。如今她肯放女兒回家,便是天大的恩情,即刻磕頭拜謝道:“老臣替女兒多謝公主大恩。”
北宮青親自上前扶起他,如今朝綱未穩,還需要像他這般在朝中威望甚高的老臣來壓陣。
“季相是一代老臣,東旭國的未來還有待季相的維持,季相可千萬要保重身體。”
季相有些受寵若驚,忙拜謝道:“老臣定當竭盡所能,爲東旭國鞠躬盡瘁。”
北宮青環掃過殿下衆臣,他們之中有趨炎附勢者,有心中不服者,她要徹底駕馭他們,還需要時日。她颯然揮手道:“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