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俊回到房中後,一個人喝着悶酒,她的言語強烈地刺激到了他,讓他感覺很受挫。讓自己喜歡的女人看不起,他端木俊受不了這等羞辱。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他歡喜地上前開門,可當看清來人是端木衡後,表情明顯地顯露出失落之色。
“是你……你跟澤兒相處很久了吧?”端木俊回到座位上,繼續飲酒。他根本不關心他爲何突然前來拜訪,只是心中苦悶,想找地方發泄。
“他很渴望有個父親,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端木衡徑自走了進來,目光復雜地望着他,一顆心從未像此刻這般如此激動、如此緊張。
端木俊詫異地瞄了他一眼,問道:“你沒有父親?”
端木衡拳頭緊握,雙目赤紅:“我的父親被人殺害,還有我的母親、我的族人,統統被人殺害。”那一幕幕血腥的場面再次縈繞在他腦海,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場滅絕人性的大屠殺,而眼前之人,正是那手持屠刀的劊子手。
這筆血債,只有眼前之人的死,纔可以償清。
“想不到你的身世如此悽慘。”端木俊輕嘆,忽然想到什麼,說道,“我要離開了,你能否幫我做件事?”
也不顧他是否應下,端木俊走至書桌前,執筆書寫下一道聖旨,又從懷中掏出玉璽加蓋。他滿意地審視着自己親手寫下的傳位遺詔,有了它,他便可以安心地離開。
他將詔書轉交到端木衡手中,交待道:“替我將它轉交給澤兒,我的江山,由我的兒子繼承,我也就沒有遺憾了。”
端木衡手執着詔書,感覺有千斤重,沉聲道:“你打算去哪兒?”
端木俊目光迷離地望向遠方,如今的他失去了所有,他最愛的女人離棄他,他唯一的兒子不認他,他感覺自己真的很失敗。他苦笑道:“或許……四海爲家。”
“那你欠下的血債呢?你打算如何償還?”端木衡赤紅着雙目,右袖中露現純金的匕首,狠狠地往端木俊心口處捅去。
端木俊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爲何?”
端木衡手上又使了一道力,冷聲道:“你難道忘了南蠻一族幾萬人的性命了嗎?”
端木俊憑藉着最後一絲力,重重地推開了他,驚詫道:“你是……”征戰南蠻的一幕幕瞬間在他腦海中閃過,那是他屠殺人數最爲衆多的一次戰役,他不會忘記。也正是這場戰役,奠定了他穩定朝局、順利登位的基石。
“我就是鐵籠裡的那個孩子。”端木衡手持帶血的匕首,再一次步步逼近他。
端木俊已支撐不住,身子順着書桌一點點地下滑,顫聲道:“我死不足惜,答應我……不要傷害他們母子,他們是無辜的。”
端木衡帶着仇恨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一點點失去氣息,一股復仇的快感破體而出。
“哈哈哈——”
“爹、娘,孩兒終於爲你們報仇了!”
“哈哈哈——”
端木衡雙膝跪於地上,仰天大笑,面頰上卻早已流滿淚水。自他五歲開始,他便牢牢地記住了仇人的模樣,十一年來,他沒有一天忘記仇恨,沒有人能體會他是如何度過這十一年。今日大仇得報,他忽然間有些無所適從,生活頓時間失去了目標和方向。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北宮青遠遠地就聽到了他的大笑聲,感覺有些異樣,於是趕過來看看。剛進門,就看到端木衡跪身於地上,右手上的匕首還在流淌着鮮紅的血跡。
她頓覺不妙,往別處巡視,震驚地看到倒在地上的端木俊。
“阿俊、阿俊……怎麼會這樣?”他的身體已然失去溫度,沒有了氣息,她驚恐地抱着他,全身徹底地發寒。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
他不會死,他不能死……
她紅着雙眼,轉頭朝端木衡厲吼:“你爲什麼要殺他?”
端木衡含着淚光迎向她,道:“我是替我的族人報仇。”
“你……”北宮青有些震驚,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端木衡冷冷地盯視着她,道:“你沒忘了南蠻吧?”
“你是那個孩子?”
鐵籠中孩子仇恨、倔強的眼神,她怎會忘記?她當日一念之仁,卻給端木俊帶來殺身之禍,她痛苦地仰天長嘯,老天爲何如此捉弄她?
“發生什麼事了?”門外傳來端木澤的聲音。
端木衡手中的匕首哐當落地,他此時唯一最不敢見之人便是端木澤,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在他親手殺了他的生父後,他們還能如何繼續從前的友誼?
端木澤進屋後,見着眼前的景象,又是震驚、又是激動,他無法分辨眼前到底是怎麼個狀況。他只知道他的生父、他剛剛得知的親生父親倒在血泊之中,而抱着他的是他的母親,執有那殺人兇器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北宮青從兒子眼中看出了他的疑惑,也從端木衡眼中看出他的驚惶和失措,在這一刻,她做出了人生中最重大的一個決定。她起身撿起匕首,冷聲道:“澤兒,你爹他背叛我,不但娶別的女人,還跟她生下一女,他不配做你的父親。”
端木澤不敢置信地搖頭,怒喝道:“所以你就親手殺了他?你好狠的心!他是我的親生父親,你竟然殺了他?”
“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他狂奔着奪門而出,從這一刻起,他永遠也無法原諒她,即使她是他的生母。
北宮青在他轉身的一瞬間,頓時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她知道她已經無法再挽回。她踉蹌地走至端木衡跟前,重新將匕首交到他手中。
“衡兒,上一輩的恩怨,不該延續到下一代。答應我,你會好好守護他,不要再讓仇恨成爲你們之間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