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睿伸展了下手腳,看似不經意地說道:“我都已爲人父,再不成熟,怎麼教兒子?”
“你成親了?”北宮青有些驚訝,但也不奇怪,十一年過去,她的孩子都已經長大,更何況是他了。
司徒睿有些自嘲地笑道:“我幾乎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有八年了吧,我只見過她幾面而已。”
北宮青感覺到他內心的悲涼,問道:“怎麼回事?”
司徒睿輕笑:“她是母妃逼迫我娶的女子,我根本就不喜歡。成親當日,我喝得太醉,結果……之後,我也只在幾次宮宴上見過她。沒想到就那麼一次,她就懷上了孩子。母妃很高興,之後就沒再逼我娶妻,我也樂得清閒。”
看他貌似吊兒郎當,其實他內心也是極爲敏感之人,可以想象他被迫成親的無奈。北宮青有些同情他,有那樣一個強勢的母親,他的確夠受的。
“你這麼做,豈不是對那女子很不公平?”
司徒睿嗤笑道:“她是臣相之女,她嫁給我,不過是爲了穩固他們家在朝中的地位,有什麼可同情的?”
北宮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會兒,他並非無情之人,事情做得如此絕,可想而知北宮塵給了他多大的壓力。不想再提及他的傷心事,她換個話題道:“此次兩國議和,是誰的提議?”
“議和是父王的主張,可母妃還是不甘心,不斷地慫恿皇上出兵,我夾在中間真難啊。”司徒睿苦澀地對天長嘆。
告別了司徒睿,在回營帳的途中,北宮青順道繞至軒轅皓天的主帳。見帳內還亮着燭火,一個頎長的身影在帳內來回踱步,她知道那必定是軒轅皓天深夜未眠。
他一定是在爲她的轉變而神傷,可她能做什麼?她誰也不想辜負,可到頭來誰都傷害了……
她剛想轉身離開,帳內突然傳出一陣激烈的咳嗽聲,她立即停下了腳步,難道他的病情真的在惡化?
不待思索,她快步走進了大帳。
“皓天,你沒事吧?快坐下歇着。”
軒轅皓天見她突然而至有些欣喜和意外:“小青子——咳咳……”
北宮青攙扶着他入座,擔憂地問道:“怎麼變得這麼嚴重?是不是沒有按時服藥?”
“來人,快去端藥來。”她吩咐外頭的士兵。
軒轅皓天喜悅地望着她,像孩子般笑開:“你不在,就沒有人再督促朕服藥了。”
還記得上一次他這樣笑是在大婚前的宮門外,他的笑容有着渲染之色,連帶着她沉鬱的心也活絡起來,笑嗔道:“以後你再不按時吃藥,我就拔你的龍鬚。”她伸手扯他披散在肩頭的黑髮。
軒轅皓天也不閃躲,微笑道:“那是頭髮,朕可沒有鬍鬚。”
北宮青作叉腰狀,蠻橫地下令道:“那你趕緊把鬍子養起來,讓我拔。”
軒轅皓天頷首淺笑道:“好,朕把鬍子養起來,讓你拔個夠。”
陪着他直待他服完藥,夜已深沉,北宮青正欲離去,一雙手從她身後將她攔腰環住。軒轅皓天緊貼着她的耳畔,幽幽低語。
“小青子,留下來,不要離開朕好嗎?”
北宮青心湖微蕩,他很少用此等乞求的話語,他是放下了自尊在求她。她眉頭微擰,帶着涼意的手撫上他的手背,在他和李澈之間,她已作了選擇,或許她可以在別處報答他的恩情。她手上使力,拉開了他的手,沉聲道:“皓天,我見到阿澈了……你爲何要瞞我?”
“朕不想失去你。”軒轅皓天重新緊緊地擁住她,感覺到她已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很心痛。
北宮青無奈地低頭凝視着他的手,幽幽說道:“我答應你,我會陪在你身邊,可是……我忘不了他。”
“小青子,你真的很殘忍!咳咳咳……”軒轅皓天一陣厲咳,手也跟着鬆開,身子有些搖晃。
“皓天——”
北宮青想上前去扶他,卻被他用力地推開,冷聲呵斥道:“你走吧,回到他身邊去,朕不需要一個沒有心的女人。”
“皓天——”看着他背轉的身影,北宮青心中揪痛,她無意傷他,卻處處傷他。凝望了他許久,她默然地轉身,離開了大帳。
今晚的月色很美,如詩如畫,可是她的心一團雜亂。所有的事在這些日子接連地發生,她有些難以負荷。端木俊的死、兒子的恨意、山中的遇險,還有面對軒轅皓天的無奈……她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做到十全十美?
星光閃耀的夜空中,朦朧地浮現出李澈淡雅的笑容,不知他收到她的書信時會否便是這樣的笑容?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獨孤謀從前頭迎面而來,她微愣了一下,擡手道:“將軍不必多禮。”
獨孤謀身披鎧甲,應是在軍營巡夜。他關切地問道:“夜已深沉,爲何還獨自站在這裡?”
她長長一嘆,問道:“獨孤謀,我是不是真的很殘忍?我回到他的身邊,可是我的心卻不在這裡,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吹首曲子給你聽吧。”
獨孤謀苦澀一笑,從懷中取出一隻壎,獨自吹奏起來。
他的壎聲帶着軍人特有的豪邁,卻也隱隱傳達着悲涼之意。北宮青卻聽得入神,閉上眼靜靜地傾聽。
“皇上,您聽到外面的樂聲了嗎?皇后娘娘早在南翼國時就與獨孤謀相識,石城一戰,士兵們中間就有傳他們的流言蜚語,如今夜半三更,他們竟大膽地在軍營外私會。臣擔心皇后娘娘勾結獨孤謀,欲奪取西瀾國的江山,請皇上務必警醒。”
西門翎巡夜經過大帳,特意入帳向軒轅皓天警示,自她回到軍營後,他整日戰戰兢兢,如坐鍼氈,不知她何時會報復他。
軒轅皓天也聽到了那壎聲,跟獨孤謀相處已久,他自然聽得出他的壎聲,可是她竟然和他在一起,他有些微惱,朝西門翎喝道:“你說夠了嗎?出去!”
西門翎不依不饒道:“皇上,臣爲西瀾國的江山擔憂啊!”
“朕說,出去!”軒轅皓天臉色更加深沉。
西門翎卻是狠了心要置北宮青於死地,繼續說道:“皇上,如今大軍中人心浮動,皆傳皇后娘娘纔是上天挑選的天下之主,臣擔心軍心有變,遲則生亂。”
軒轅皓天猛地拍桌立起:“夠了!朕自有主張。”
西門翎怯怯地擡頭瞄了他一眼,自皇上登基以來,他還是頭一回看到他發如此大的火,只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