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鬧市區的一家豆漿鋪裡,一名侍衛服的年輕人一手拿着塊蔥油餅,一手端着碗豆漿埋頭猛吃,津津有味的。坐在她旁邊衣着華貴的年輕公子看得兩眼直髮愣,這吃相也忒難看了吧,尷尬地四下瞄了瞄,果然有不少客人正看着她品頭論足。
他心底叫屈,真想離她遠點兒,免得人家知道他們是一路的,忍不住說道:“不是說做市場調查嗎?怎麼跑這裡喝豆漿來了?”
北宮青邊嚼着被豆漿泡化了的蔥油餅,邊口齒含糊地說道:“一大早起來,人家還沒吃早飯呢。”
“誰讓你不肯早點起來的,我可是叫了你三回。”端木傑有些鬱悶,昨晚她還說今早要早點起來殺上戶部,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他清早喊她。結果他在門外叫了她三回,她都沒動靜,他沒辦法只好先去上朝。
等他上朝回來,她還在房裡悶頭大睡,他一急之下就躥門衝進了她房間,直接將她從被窩裡拉了起來。誰知她身上只穿了件肚兜,雪白細膩的肌膚全部暴露在空氣中,胸前的一大片雪白的隆起直接撞入他眼中,害他一陣臉紅心跳。她卻仿若未覺,半睜着迷迷糊糊的睡眼,喋喋不休地衝他抱怨,好一陣子她才乖乖地起了牀。至今想來,他還有些心悸的感覺,面上不由地一陣微燙。
北宮青知道自己比較嗜睡,沒有幾個鬧鐘同時鬧是叫不醒的,嘴上不服輸地狡辯道:“那你應該再接再厲,也許叫第四回我就醒了。”
她的眼神遊離間,突然瞥見遠處人羣中有個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那人似乎是獨孤謀,只是他的身形一晃,一轉眼就不見了。
會是他嗎?
“怎麼了?”端木傑見她發愣,朝她的視線方向望去,卻沒見到什麼異常的事,心中好奇。
北宮青回過神來,忙說道:“沒什麼,你先去木坊那邊,我去成衣店買幾件衣裳,很快就回去找你。”她必須追上去看看,自從軍營一別,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她心裡多少還是對他有所歉疚的。
端木傑不悅地嗔怪道:“女人就是麻煩,你想要新衣裳,我找人到府裡給你訂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去買?”他可不想一個人去木坊,對那些事根本就沒興趣,若不是她硬幫他攬下這單活,打死他也不要插手這種事,他還是比較衷情於戰場上快意馳騁、拋灑熱血的豪邁。
北宮青想快快打發了他,不然就追不上獨孤謀了,推搡着他說道:“逛街是女人的天性,你不懂的。”
端木傑不樂意地撇了撇嘴,說道:“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北宮青不想再跟他糾纏,轉身就跑掉了,留下端木傑一個人在原地鬱悶。
北宮青穿過幾條街,四下尋找,可一直都沒有見到獨孤謀的蹤影,心下着急。走到一條小巷口,剛一轉身就撞上一堵人牆,她一擡頭,就見到了獨孤謀。
“真的是你?”再見到他,北宮青的心情有些雀躍,他看來似乎有些清減,下巴下面還留着點參差不齊的胡楂,眉眼間有些疲憊之色。
“跟我來。”不遠處有一隊官兵經過,獨孤謀神色匆忙地拉起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他將北宮青帶到一處偏僻荒廢的小院子,才停了下來,北宮青隱約覺得事情不簡單,疑惑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官兵們是在抓你嗎?”
獨孤謀神色凝重地回道:“我昨晚潛入瑞王府刺殺端木俊,誰知他早已識破我的身份,找了個替身引我上鉤,我中了他的埋伏,好不容易纔逃出王府。”
“那你有沒有受傷?”北宮青連忙將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打量了一番,看有沒有傷勢。
獨孤謀眼神一閃,有種不知名的光芒在瞳孔中流轉,深深地注視着她,聲音低啞地說道:“你是在關心我嗎?”
北宮青被他盯得有些慌了神,微微低下頭,說道:“你上次說的殺父仇人就是端木俊嗎?”
獨孤謀的雙瞳猛然一陣收縮,溢射出一道懾人的寒光,冷冷地說道:“去年冬天鹿鳴谷一戰,我父親誤中了端木俊的圈套,全軍覆沒,端木俊斬下我父親的頭顱掛在城頭示衆。我父親乃西瀾國一代名將,歷經大小戰役無數,死後卻遭如此恥辱,此仇不共戴天。”
北宮青心裡一驚,他要殺的人是端木俊,他們兩個無論是誰,她都不希望有人出事,急忙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獨孤謀眼神堅定地說道:“我想等待機會,再次刺殺端木俊。”
“非殺他不可嗎?其實戰場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身爲將軍不都是提着腦袋上戰場的嗎?”北宮青嘴上雖這麼說,其實內心裡連自己這關都過不了,她不也是恨着北宮墨,要找他報仇嗎?若是有人勸她放棄報仇,她會甘心放棄嗎?
獨孤謀幽深的眼眸痛苦地斂起,那日在山洞口她委婉的拒絕,他就已經猜到她心裡必是有了另一個男人,他一直在猜測那個人到底是誰,如今他才終於明白過來,語氣低沉地逼問道:“你混入王府當侍衛就是爲了他?你心裡的那個人也是他?”
北宮青猛地擡頭看他,原來他都知道了。獨孤謀痛楚地深望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冷聲說道:“我明白了,你走吧。”
北宮青心裡很不安,不希望他有事,勸他道:“獨孤謀,現在官兵都在抓你,你還是先離開南翼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獨孤謀卻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爲她怕自己殺端木俊,因而想將自己支走,憤憤地說道:“他究竟哪裡好,值得你這樣維護他?”
北宮青忙解釋道:“我沒有。”
獨孤謀握起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胸前,深深地望進她晶亮剔透的眼眸,帶着些乞求,帶着些深情,帶着些期盼,用熱切的語氣說道:“那你跟我走,跟我去西瀾。”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北宮青慌亂地抽回了手,她現在還不想離開這裡,她心裡對端木俊還是存在着一份希冀,她不想這麼快就放棄,否則她一定會後悔自己未曾極力地爲自己的愛情爭取過。
獨孤謀徹底絕望了,一股怒意在眼底熊熊地燃燒,彷彿要將周圍的一切燒燬殆盡。端木俊不僅殺害了他最敬愛的父親,還搶走了他最心愛的女子,他此生都要和端木俊勢不兩立,狠狠地攥緊拳頭,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端木俊,我殺定了。”
“獨孤謀,獨孤謀……”北宮青緊追着他憤怒離去的身影,心裡更加忐忑不安。
她該怎麼辦?他現在一定更加痛恨端木俊,非要致他於死地不可,可是端木俊身邊侍衛衆多,誰勝誰負還難以定論。
她到底該怎麼辦?是去通知端木俊多做防範,還是坐待兩邊的情勢發展?
“想什麼呢?從大街上回來後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眼前有什麼東西一晃,北宮青醒過神來,擡頭看向身前的端木傑,眼神仍有一絲恍惚。
自從見過獨孤謀之後,她心裡一直在琢磨着那件事,實在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來化解獨孤謀和端木俊之間的仇恨。是了,昨晚獨孤謀不是去瑞王府刺殺端木俊嗎?爲什麼她沒有聽到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