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可怕的幻覺

這個夏天彷彿夜夜有雨。下午,我看見董楓晾牀單時還是萬里無雲的晴空,可剛一到黃昏,烏雲就升起來了,到我臨睡覺時,悶熱中又嗅到雨腥味了。難道,今夜又將發生什麼事情?過往的各種怪事,已使我對雨夜產生了本能的警覺和恐懼。

世界上有很多偶然的事物,它不論怎麼奇怪,一閃而過也就罷了。但是,任何偶然的東西,如果反覆出現,這就不得不讓人納悶。比如,你走在街頭,看見一個臂上戴着黑紗的人走在你的前面,你不會覺得異樣。接下來你一轉彎,又遇見一個戴黑紗的人迎面走來,你仍然覺得沒什麼。你走進商場,在過道的擁擠中發現一隻這樣的手臂正緊靠着你,這時你可能有點不舒服了。於是你拐進商場的衛生間,裡面惟一一個蹲着的人手臂上也有那東西,到這時你會大驚失色。這就是我懼怕雨夜的道理,任何偶然的東西反覆出現足以讓人神經崩潰。フ庖灰梗聽着雨打窗戶的聲音,我沒敢再去貼着窗玻璃張望。閉上眼,卻看見一把黑雨傘的金屬傘尖上滴着水;我翻了一個身,想強迫自己睡着,卻又彷彿看見董楓蒼白的臉,在雷雨夜的閃電中,在黑屋子裡梳頭的女人正擡眼看着她……我翻身起牀,剛想去書架上抽一本書來翻翻,但手到半空又縮了回來,因爲我想起了某本書裡夾着的那一張照片,一個瓜子臉、丹鳳眼的女孩。吳醫生收藏的這張照片使我聯想到死在黑屋子裡的女病人單玲,可董楓說長得不像,那麼,這女孩是什麼人呢?第二天醒來,又是耀眼的陽光。我穿上白大褂,先照例到病區轉了一圈。人不能預測自己的經歷,我將雙手插在白大褂的衣袋裡走在病區的時候,就爲自己的處境感到有點奇怪。走到嚴永橋曾經住過的病房時,我推門望了一眼尚未住進新病人的空房,病牀上的白被單鋪得平平整整的,像一片雪原,牀前有一把黑色的木椅,這種對比使室內像一幅木刻畫。

我上了二樓,本想到女病區看看的,但突然對一個人去黑屋子感到有點畏懼,便一返身,向醫生和護士的值班室方向走去。吳醫生的主任辦公室在走廊盡頭,又寬敞又涼爽,他說過,他上夜班時,白天那裡是空着的,我可以去那裡坐坐。

推門而入,我在辦公桌前的皮椅上坐下。牆上有很多病人家屬送給吳醫生的錦旗,這是醫術高超的醫生所具有的榮譽。桌上疊着幾份病歷,一定是吳醫生昨夜上夜班時研究的病例。我沒有翻看這些病歷,因爲我對精神疾患的新奇感已經沒有了。各種各樣的精神分裂、抑鬱症、妄想狂等等,想到這些名詞我就感到壓抑。

當我將眼光從這些病歷的封面上擡起來時,看見一個女人已經進了這間辦公室。她進來時一定腳步很輕,以致我完全沒有察覺。

“我找吳醫生。”她一邊說,一邊大方地在辦公桌對面的木椅上坐下。是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女子,給人的感覺是時髦而性感。

“我叫傅小婭,大家都叫我小婭。”她眼光閃閃地對我說。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樂於與人交往並且一見面就可以掏心掏肺的人。“怎麼,吳醫生出去了?”

我告訴她吳醫生上夜班,白天是在家裡休息的。她問我貴姓,我說免貴姓餘。她說,既然來了,我就給你講講吧,看得出來,你也是個有經驗的醫生了。

我沒法阻止她,因爲我不便說明自己的真實身份。此刻,我穿着白大褂坐在主任醫生的辦公室裡,四十多歲的年齡再加上還算沉穩的神態,是可以取得病人信任的。

“他的病情更重了!唉,簡直沒辦法。”她脫口而出,接着抱歉似的“哦”了一聲,接着說,“我是說我的丈夫,吳醫生知道的。他開始時是疑神疑鬼,每天睡覺前要將所有的門窗檢查七八遍。門反鎖上沒有,他會‘吧嗒吧嗒’地在門後檢查多次;窗戶的插銷插上沒有,他要一個窗戶一個窗戶地看。只看還不行,還要用手摸摸、推推,好像這樣才能證明窗戶鎖定了。臨睡前又問我,門窗都關好了嗎?我說你不是都檢查過了。他說不行,還得再去看看。於是又起牀,到各處重複檢查一遍。”

我插話說:“這是強迫症,很多人都有的,程度不同而已。”說這話時,我爲我少得可憐的醫學常識剛好派上用場而高興。當然,作此判斷還來自於我的一個實際經驗,因爲我的一個朋友就有這種傾向,具體表現是每次出門後走出不遠,總會突然想到,門鎖好了嗎?這疑問一旦發生,自己便完全不能肯定,非要走回去看了心裡才踏實。“這沒有什麼,”我說,“輕微的強迫症還算不上已患了精神病。當然,如果覺得有必要,到醫院來作作心理治療就可以了。”“不,餘醫生,你不知道,”小婭說,“如果僅僅是反覆檢查門窗倒沒什麼,他現在是發展到連人都認不清了。我家有一個小保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農村姑娘,有一天,他看見小保姆在擦地板,便說,‘鬼,鬼,那是一個鬼!’小保姆聽到後驚慌失措地跑進房間裡大哭一場,可我的丈夫聽見後說是屋裡有人在唱歌。現在家裡完全亂套了!”在小婭講述這些的時候,她的低胸裝的邊緣露出的乳gōu老是吸引着我的目光,因爲她的細項鍊上墜着一個小十字架,就在這乳gōu裡搖晃。我在猜測,這墜在胸前的小小十字架與她正在講述的事情有沒有聯繫。

“當然,”我說,“你的丈夫已經是精神分裂了,出現了可怕的幻覺,有恐懼症的傾向。也許,他先期的強迫症裡已經潛伏着恐懼的因素,這導致了他的分裂。”靠着我這段時間在精神病院裡的耳濡目染,我勉強地向這位年輕的太太陳述着我的看法。坦白地說,我之所以沒有拒絕這位本來是找吳醫生的病人家屬,實在是因爲我的好奇心驅動。

接下來,我想了解一下她丈夫的病症出現多長時間了,最開始有沒有什麼誘發的因素等等。然而,她的講述中卻突然出現了“卓然”這個名字!是十四年前的卓然嗎?我無比震驚。

“我丈夫叫夏宇,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老闆。”小婭調整了一下坐姿後說。在她移動身體的時候,項鍊上墜着的小小十字架便在她乳gōu裡晃盪。“他比我大十歲,今年三十五歲了。”她說,“我們結婚已經兩年了。這之前我在賓館做迎賓員,夏宇常到賓館來會客人,我們都叫他夏總。兩年前我們結了婚,他便讓我辭去了賓館的工作。他說女人回家做主婦是新的潮流。我們住在月光花園的別墅區,房子很大,他的工作又忙,確實需要有人在家照料。

“當時,婚禮後我們去了歐洲作蜜月旅行,家裡就交給叫英英的小保姆照料。旅行結束回家後,英英拿出一個小包裹對我們說,幾天前在家門口發現的。早晨一開門就看見了,不知道是誰送來的禮品(英英想當然地把它看成是禮品了)。

“我接過這包裹,不太沉。紙包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地寫着‘月光花園夏宇收,落款是‘卓然。卓然是誰?我們的朋友中沒有這個人。夏宇看着這個包裹,臉色有點發白。我問誰是卓然,他搖頭說從不認識。我撕開了這個紙包,天哪!是一大疊冥錢!我一撒手,這包毛邊紙錢便沉重地掉在地上,有幾張被風一吹還在地上捲動,我的背上頓時出了冷汗。”

此刻,聽見這個叫小婭的女人講出這個離奇事件時,我的震驚是無法形容的。卓然?是郭穎給我講過的那個十四年前的女生嗎?我彷彿看見醫學院女生宿舍的走廊上,一雙從浴室裡走出的光腳正在夢遊;在漆黑的寢室中,她說着嚇人的夢話直到精神分裂後死去。

我忍不住問道:“你丈夫以前是學醫的吧?讀過醫學院嗎?”

對這個提問,小婭感到莫名其妙,她搖頭說:“不,不,他是學建築的,對醫一竅不通。”

“那麼,這個卓然是什麼人呢?”我故意追問道。

“我們都不知道。”小婭說,“夏宇驚嚇得手指也有點發抖,我從沒看見他這樣虛弱過。我要他認真想想,這個叫卓然的人既然敢將冥錢送到我們家門口來,總會是一個和我們有關係的人吧,並且這人對我們一定充滿敵意,是想用這種方式詛咒我們。

“夏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癱坐在沙發上,在我的不斷追問下,才說也許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乾的。他叫來小保姆英英,怒氣衝衝地問這包裹究竟是怎麼出現在門口的。我從來沒見他發這樣大的火。小保姆能說什麼呢?早晨打開門,那包裹就放在門口,這怎麼能責怪小保姆呢?”

小婭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問我:“這裡能抽菸嗎?”我說行,並抽出一支菸來遞給她,她禮貌地拒絕了,說她習慣抽自己的煙,看着她將一支細長的女士煙夾在好看的手指間,我猜想這也許是長期呆在家的主婦所需要的消遣方式之一。

“不過,我感到卓然有點像一個女人的名字。”小婭吐出一口煙後說,“會不會是夏宇婚前交過的女友來報復我們呢?畢竟,我和夏宇當時剛剛結婚,去歐洲度蜜月又惹得不少人羨慕。可夏宇發誓說除我外他絕沒與別的女人有什麼牽扯。我將信將疑,但畢竟氣悶得很,我衝上樓上的臥室,關上門大哭了一場。他竟然也不來安慰我,一直在樓下的客廳發呆。小保姆上樓來給我倒水喝時說,他呆在沙發上的樣子很可怕,我叫英英別理他,誰知道他在外面惹上了什麼女人,這包冥錢不是好兆頭。

“那天半夜,我突然醒來時,發現仍是我一個人睡在臥室裡。窗簾在飄動,風有點涼,我起身去關窗子。關窗時我隨意往外望了一眼,突然發現樓下的花園裡有一叢火光,火光邊還蹲着一個黑影。我心裡一驚,辨認出蹲在火邊的人正是夏宇!從他的動作上,我看出來他正在燒那堆冥錢。

“我又驚又氣,穿着睡衣便‘咚咚咚’地跑出房子,對着正在燒錢紙的夏宇大吼道,你在給哪個臭女人燒紙?夏宇回過頭來,呆若木雞的臉上卻擠出一種呆笑,嘴裡喃喃地說,‘死人,死人,燒點紙給她就好了。’

“我大叫一聲跑回房子裡來。太嚇人了,我從沒見過夏宇那副表情,冥錢的火光將他的臉映得半明半暗,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魂飛魄散!我猛敲保姆的房門,將英英叫醒。我說,‘你快到花園裡去把主人扶回來,他一定中邪了。’

“英英跑出門到花園去了後,我坐在客廳裡,看着客廳側面的走廊和通向臥室的樓梯,突然覺得這房子又大又空,有一種陰氣沉沉的感覺。命運真是多變,就在這天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女友們也羨慕我,說我找了個好丈夫,又有錢,又愛我。可是,轉眼之間,這包冥錢將什麼都破壞了。想到夏宇在花園裡燒錢紙的表情,我想,他要是瘋了我該怎麼辦?我忍不住伏在沙發上痛哭起來,直到英英帶着夏宇回到屋裡,我也不敢擡起頭來看他。

“夏宇用手來拍我的肩膀,叫我別哭了。他的手竟然也讓我一驚,我條件反射似坐起來,覺得他的手冰涼冰涼的。夏宇說,不用怕,那包莫名其妙的冥錢,燒掉了就好了。我們也不用去想卓然是什麼人,或者是誰想恐嚇我們,說到底,這世界就算有鬼,我們給它燒了紙也算是回報了。

“聽着夏宇這番吐詞清楚的話,我望着他說,‘你好了?’他說他不會瘋的,說完便拉着我一同上樓去休息。剛睡下,他便起身說,他去各處看看門窗關好沒有。從這天起,他就犯下了這毛病,而且越來越嚴重。”

小婭在菸灰缸裡掐滅了菸頭,嘆了一口氣又說:“兩年了,吳醫生也盡了力,可他吃了藥就是不見好轉,這可怎麼辦呢?他又拒絕住院治療,反反覆覆對我說,‘別送我去精神病院,去了那裡,我就真完了。’他從來就固執,我拿他沒有辦法……”小婭的嗓音哽塞起來,眼圈也有點發紅,項鍊上的十字架仍在胸前晃盪。由於極度震驚,我也一時無法回答她的諮詢,因爲我的頭腦裡此刻全被卓然的形象擠滿了。沒想到郭穎給我講述的十四年前的故事,在這裡發現了離奇的線索,這會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嗎?

第8節 有點緊張第23節 神秘可怕第35節 夜半時分第21節 今晚要去女病區第29節 心裡踏實了第35節 夜半時分第38節 明知故問第30節 僵死的女人第30節 僵死的女人第3節 一週過後第11節 幻覺第15節 今天是她的生日第9節 嚴永橋第25節 凶兆第39節 暴雨第13節 病得不輕第35節 夜半時分第38節 明知故問第41節 令人恥辱的事件第37節 一系列怪事第27節 噩夢第22節 鬼第41節 令人恥辱的事件第41節 令人恥辱的事件第6節 銀髮夾第22節 鬼第32節 你別全當真第38節 明知故問第21節 今晚要去女病區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38節 明知故問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37節 一系列怪事第39節 暴雨第22節 鬼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17節 驚恐萬狀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8節 有點緊張第19節 何教授呢第21節 今晚要去女病區第26節 不可理喻第13節 病得不輕第36節 沒你的事了第17節 驚恐萬狀第4節 魂飛魄散第38節 明知故問第24節 這東西有毒第3節 一週過後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39節 暴雨第39節 暴雨第7節 吳曉舟第34節 現在是夜裡11點40分第29節 心裡踏實了第9節 嚴永橋第8節 有點緊張第6節 銀髮夾第19節 何教授呢第40節 第三次約會第20節 毫無睡意第11節 幻覺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30節 僵死的女人第5節 又來了一個新的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25節 凶兆序幕第38節 明知故問第36節 沒你的事了第33節 又出什麼事了第15節 今天是她的生日第8節 有點緊張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21節 今晚要去女病區第32節 你別全當真第5節 又來了一個新的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40節 第三次約會第33節 又出什麼事了第19節 何教授呢第27節 噩夢第27節 噩夢第37節 一系列怪事第38節 明知故問第9節 嚴永橋第30節 僵死的女人第11節 幻覺第11節 幻覺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19節 何教授呢第22節 鬼第3節 一週過後第9節 嚴永橋第20節 毫無睡意第9節 嚴永橋
第8節 有點緊張第23節 神秘可怕第35節 夜半時分第21節 今晚要去女病區第29節 心裡踏實了第35節 夜半時分第38節 明知故問第30節 僵死的女人第30節 僵死的女人第3節 一週過後第11節 幻覺第15節 今天是她的生日第9節 嚴永橋第25節 凶兆第39節 暴雨第13節 病得不輕第35節 夜半時分第38節 明知故問第41節 令人恥辱的事件第37節 一系列怪事第27節 噩夢第22節 鬼第41節 令人恥辱的事件第41節 令人恥辱的事件第6節 銀髮夾第22節 鬼第32節 你別全當真第38節 明知故問第21節 今晚要去女病區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38節 明知故問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37節 一系列怪事第39節 暴雨第22節 鬼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17節 驚恐萬狀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8節 有點緊張第19節 何教授呢第21節 今晚要去女病區第26節 不可理喻第13節 病得不輕第36節 沒你的事了第17節 驚恐萬狀第4節 魂飛魄散第38節 明知故問第24節 這東西有毒第3節 一週過後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39節 暴雨第39節 暴雨第7節 吳曉舟第34節 現在是夜裡11點40分第29節 心裡踏實了第9節 嚴永橋第8節 有點緊張第6節 銀髮夾第19節 何教授呢第40節 第三次約會第20節 毫無睡意第11節 幻覺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30節 僵死的女人第5節 又來了一個新的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25節 凶兆序幕第38節 明知故問第36節 沒你的事了第33節 又出什麼事了第15節 今天是她的生日第8節 有點緊張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21節 今晚要去女病區第32節 你別全當真第5節 又來了一個新的第10節 這毫無聯繫第40節 第三次約會第33節 又出什麼事了第19節 何教授呢第27節 噩夢第27節 噩夢第37節 一系列怪事第38節 明知故問第9節 嚴永橋第30節 僵死的女人第11節 幻覺第11節 幻覺第14節 午夜的後山第19節 何教授呢第22節 鬼第3節 一週過後第9節 嚴永橋第20節 毫無睡意第9節 嚴永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