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特拉福德球場，拜仁更衣室。
氣氛沉默，無人開口。
希斯菲爾德靠着更衣室的大門，目光從隊員身上一個個掠過，看見了他們的沮喪，看見了他們的悲傷，看見了他們的無能爲力。
希斯菲爾德張了張嘴，想說點激勵大家的話，但話到了嘴邊，又化作了一聲嘆息，最後只能不鹹不淡的道：“我說一下下半場的戰術安排，林燃……”
“你們說，隔壁是不是已經慶祝了。”
林燃忽然擡起頭，開口打斷了希斯菲爾德的話。
其他人就愣了一下，然後所有人就豎起耳朵，彷彿真的在偷聽隔壁AC米蘭更衣室的動靜，想知道AC米蘭是不是已經在提前慶祝奪冠了。
“看來是沒有了。”
林燃就笑起來，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隊友，“外面，看臺上，甚至更遠的地方，電視機前面的那些觀衆，肯定有人哭有人笑。但還好，我們這裡沒人哭，隔壁也沒人笑。這證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現在，此刻，我們心裡還沒有認爲我們輸了，隔壁也沒有認爲他們肯定贏了。這很好，真的很好。”
“林燃。我們丟了三個球。”
巴拉克嘆息着，“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強的。比賽就是這樣，有人贏，就一定有人輸。”
“我偏要勉強！”
林燃大聲道，“比賽一定會有人贏，但那贏的那個人，爲什麼不可以是我！不能是我！這是歐冠決賽！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踢過的歐冠決賽。
巴拉克，你以前踢過歐冠決賽嗎？你沒有！”
巴拉克頓時沉默下來。
“還有你們。我知道你們有人踢過歐冠決賽，還拿到過歐冠冠軍。但事實上，抱歉，你們可以出去問問，有多少人記得你們拿到過歐冠冠軍？他們只記得那黑色三分鐘！”
“林燃，你過分了！”
卡恩瞬間站起來，下意識的看了希斯菲爾德一眼。
黑色三分鐘，對於卡恩，對於希斯菲爾德，對於這支經歷過那場決賽的球員來說，是永遠無法抹去的痛。
“然而事實就是這樣。此後一百年，沒有人會記得拜仁曾經五年三進歐冠決賽，拿到了一次歐冠冠軍。他們只會記得黑色三分鐘，只會記得我們0:3落後後的狼狽。
以後也沒有人記得，我們曾經離德甲歷史上第一個三冠王曾經如此接近。”
林燃深呼吸着，“我不太會說話。所以可能傷害到了大家，但我只是想告訴大家，你，我，在座的所有人，也許這一輩子，就只有這一次機會可以染指三冠王了。
下一次要等多久，沒人知道。
所以，大家決定吧。是要讓此後一百年，全世界，所有人都記得我們在這個賽季拿到了三冠王，還是說當做我們沒有來過這裡。
下半場我會進球，我會努力的去扳平比分。我曾經做到過，我相信這一次，我也能夠做到。落後三球很難，但抱歉，我經歷過更難的時候。
我的話說完了。我去下洗手間。”
說完，林燃起身，打開更衣室的大門，走了出去。
希斯菲爾德看着若有所思的衆人，“他說話果然不好聽，看來以後我要少帶他去新聞發佈會了。所以，就這樣吧。下半場他如果進不了球，扳不平比分，那麼所有的問題，他扛。但如果他做到了，而你們沒有，那麼你們來扛！”
“我不會讓AC米蘭進球了。我保證。”
卡恩站起來，淡淡說了一句，拉開更衣室的大門，“我去看看林燃，我怕他忍不住去敲AC米蘭的門。”
衆人頓時忍不住笑起來，看見卡恩走出去後，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一些亮光，也許，真的不是不可能。
畢竟那個男人可是曾經創造過在四球落後的情況下，還能逆轉翻盤的神蹟。
……
卡恩出來的時候，看到林燃就站在球員通道，沒有真的去洗手間，在離球場不遠的地方，正好是觀衆席和鏡頭所看不到的位置，就那麼靠着牆壁，靜靜的看着球場。
他就走過去，然後聽林燃道：“噓，別說話，你聽。”
卡恩就放輕了腳步，豎起耳朵傾聽，然後他就聽到了哭聲。
“知道嗎？去年世界盃的時候，當巴西4:0領先的時候，我就在場下，坐在替補席的位置，那裡離球場更近，我看到很多人在哭，我聽到身後看臺的哭聲，如同海浪。
你知道當時我是怎麼想的嗎？我全身都僵住了，一動都不敢動，我怕我稍微動一下，就不小心看到了別人在哭。
我想當一個人哭泣的時候，應該不會想被其他人看到的。其實他們已經被鏡頭捕捉，被很多人看到他們在哭。
但他們還是哭，我就想，這樣是不對的。足球應該是帶給人快樂的，不應該讓人哭泣。如果一定有哭泣，至少我不希望是支持我們的那些人。
所以那時候我替補上場，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我要進球，我不想看到別人哭。後來進了五個球，贏了比賽。很多人都問我，你上場前想過自己能夠進那麼多球，上演不可能的神奇表現嗎？
其實我沒想過。我只是覺得，如果我能一個球，再進一個球，也許大家就都能好過一點。
你說，這一次我進球，他們會停止哭泣嗎？”
林燃轉過頭，看着卡恩。
“一個球不夠的。至少不能讓他們笑起來。”
卡恩想了想，說道。
“那我就進更多。”
林燃說着，凝視着卡恩的眼睛，“我負責進球。”
“我負責守門。”
卡恩伸出手，“你如果能扳平比分，那麼我也可以做到不丟球。”
“一言爲定。”
林燃伸出手。
“一言爲定。”
卡恩伸出手。
兩隻手握在一起，林燃還不夠，一定要大拇指碰一下，“這樣纔算是約定。”
卡恩頓時啞然失笑，“幼稚。”
但轉過身，卡恩又想，如果林燃不是這樣幼稚的人，又怎會相信在上半場落後三球的情況下，他還可以逆風翻盤，向陽而生。
大家都能像林燃這樣幼稚一點，也許這一場，真的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