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許並沒有聽到那個聲音,球場太長,噪音太大,像極了這條人生路,有太多的岔口,有太多無關緊要的聲音。
好在這一次,林燃沒有跑偏,沒有聽錯。
他擡起頭,看見滿場的鮮豔紅色海洋裡,那些揮舞着紅旗,咆哮嘶吼的中國球迷,彷彿戰場上吹響了集結號,發起了進攻號角的衝鋒官。
他們用熱情和歡呼,爲林燃指引了前進的方向。
於是,就開始跑。
然後,足球從身後的天空落下,如約而至,如此美妙。
林燃不回頭,但卻好像腦後長了眼睛一眼,膝蓋上揚,一停,一卸,腳尖一捅,於是人與球就一起向前奔跑。
向前跑。
林燃帶着球,沒有回頭去看己方禁區裡的一片兵荒馬亂,他只是帶球向前繼續跑,看見面前的敵人,寥寥無幾,僅剩的兩三個塞內加爾隊後防球員在絕望之中向着他攔截而來。
他就微笑,然後忽然擡腳,足球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大範圍的轉移,落在了另一個奔跑的中國球員面前。
曲波,同樣年輕的曲波,瘋狂的跑着,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剛纔那短短十幾秒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只是在林燃跑的時候,在江景怒吼着,將足球從禁區裡砸出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往前跑着,然後他就看到足球在自己前面的方向,穩穩落地,他追上去,輕輕一碰,於是如此美妙。
繼續跑。
將球傳出去後,林燃腳下不停,速度更快,穿過試圖前來攔截拉扯他的塞內加爾隊的球員,他們的樣子,他看不清,也記不得,林燃只是奔跑着,彷彿在進行一場百米賽跑,而在這條賽道上,他已經遙遙領先。
“林燃!”
曲波帶球,越過中場線,速度漸漸慢下來,身前身後開始有塞內加爾隊的球員來阻截,他就擡起頭,尋找着林燃的位置,大吼着其實根本沒有人聽得見的呼喊,腳步揚起,球高高飛起。
全世界一起追逐着球在空中飛翔的軌跡,傳出這個球后,曲波被身後的塞內加爾隊球員撞倒,他不在意,只是擡起頭,望向球的方向,望向林燃的方向,望向勝利的方向。
塞內加爾隊的守門員塞內瓦也在跑。
他原本已經站在大禁區外,等待着勝利的哨音,但最後,他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哨音,卻看到足球從中國隊的禁區裡飛了出來,然後他就看到了林燃和曲波的奔跑。
於是塞內瓦也開始跑。
往自己的球門方向跑,跑到點球點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什麼,於是他轉身,然後看見足球在空中飛翔,落向禁區前沿的位置,而林燃,還在奔跑的路上。
塞內瓦就咬咬牙,奮力出擊,他覺得自己可以在林燃碰到球之前,先一步將球頂出去。
於是塞內瓦又一次開始奔跑,遠遠的看見林燃如同失控的機車向着自己,向着足球衝來,他不猶豫,衝出禁區,迎着球來的方向,奮力一頂。
林燃看見了塞內瓦的出擊,看見了塞內瓦將足球改變軌跡,重新落到了他的身後,沒有時間去想曲波這個球是不是傳大了。
他只是轉過身,繼續跑,追上並沒有被頂出多遠,還來不及落地的足球,在這一瞬間,其他的思考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他只是覺得,這個位置,他可以射門,這個時候,他可以進球。
於是,林燃開始騰空,於是雙腳在空中如同划船一般交替,於是砰的一聲,他用腳背牢牢的踢在了落下足球的底部。
於是,如落葉一般飄落下來的足球就再一次高高飛起,擁有了再次飛翔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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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足球飛的那麼快,那麼急,越過了驚恐擡頭轉身的塞內瓦,越過了回追了大半個球場,在球門線上滑鏟而過的法迪加,穩穩的砸在球網裡,驚起一地的驚濤駭浪。
……
“主裁判吹哨了……卡馬拉開始助跑,射門。江景,江景判斷對了方向,江景立功了!江景拯救了中國隊,他撲出了卡馬拉勢在必得的點球,江景,江景!”
當江景力挽狂瀾,於絕望之中,撲出卡馬拉的點球,全世界驚呼失聲,還來不及有更多的想法,就看到江景又是一個二連撲,牢牢的將球抱在懷裡,腳下不停,跑出幾步,奮力將足球拋出禁區。
“江景把球拋給了林燃,林燃接到了球,中國隊的反擊。林燃,林燃將球傳給了曲波,林燃繼續往前跑,他跑得很快。曲波,曲波傳球了,這個球……塞內瓦,塞內瓦出擊,塞內瓦搶在林燃前面把球頂了出來。
球還沒有出界,林燃,林燃還沒有放棄,他追上了足球,沒有停球,倒掛金鉤!林燃倒掛金鉤,禁區外的倒掛金鉤吊射,林燃,啊!林燃!”
22秒前,卡馬拉站上十二碼,所有人都以爲中國隊完了,中國人完了。
22秒後,林燃在禁區外,距離球門三十米處的一個驚世駭俗的倒掛金鉤吊射,足球入網,於是,一切定格。
22秒的時間,宛如一場蕩氣迴腸的人生路。
22秒前,塞內加爾人以爲自己站在天堂的大門前,22秒後,塞內加爾人已經身在地獄。
驚心動魄的22秒,蕩氣迴腸的22秒。
平日裡根本未曾在意過的22秒,眨眼即逝的光陰,在這片綠茵場上,卻決定了兩支球隊的命運,甚至整個人生。
嗶!
又是主裁判的哨音,上一次吹響的時候,塞內加爾人站在十二碼前,手握命運的砝碼,將勝利的天平推向了自己的方向。
而這一次哨響,塞內加爾人只能無助的跪倒在草地上,失聲痛哭,茫然的看着球場上,那個脫掉了衣服,對着世界歡呼,然後很快被欣喜若狂的中國人,那些場上的中國球員,那些場下的中國球員,所有這片球場上的中國人全都衝了出來。
他們越過這片綠茵場,將揮舞着球衣的林燃推倒,將他壓倒,將他拋起。
原來,有時候,改變一個人,甚至一羣人的一生,只需要22秒。
“進球有效。比賽結束了。中國隊笑到了最後,他們贏得了比賽。江景,曲波,林燃,他們用一個偉大的22秒,把塞內加爾人送回家。
祝賀中國隊,祝賀他們。
偉大的中國隊,他們配得上這場勝利,他們有資格進入四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