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像一場夢,夢幻而不真實,卻慰藉了穆晚孤寂的心,她初到巴黎的那天,不幸得知她一直苦苦尋找的媽媽已不在這裡,當時她一個人面對着茫茫人海不知該何去何從。
然而今夜這個強勢慷慨的男人不容抗拒地闖進她的心裡,出人意料地給了她希望,好好走向明天的希望,一切都會好的,患病的爸爸會痊癒,自小離開的媽媽會回到她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緣分是一種說不清的東西 ,許多年後再憶起當時的情景,她不由得感慨,緣分確實是很奇妙的東西!
某高級酒店的走廊,陸景年一邊打電話一邊試圖扔掉手中礙事的手提袋,濃眉皺起,似乎想到什麼,又將已沒入垃圾桶的袋子拽了回來。
“好,幫我定明早八點的飛機……是,我會想辦法解決,暫時不要讓我母親知道。”
三年後時裝學院畢業典禮。
陽光溫暖得有些刺眼。穆晚和朋友早早就到了現場。許多畢業生都由親人陪伴而來,一家人擠在一起留下難忘的照片,那溫馨幸福的畫面刺痛穆晚的雙眼。
“穆晚,你的家人沒來嗎?”一位好友興奮得挽着家人的手,關心問道。
穆晚禮貌地回以一笑,無奈地搖搖頭。
她不再有家人了,相依爲命的爸爸終沒能熬過三年前的那場病痛,永遠地離開了她。從此,她在世上再無家人。除了給她生命卻什麼也沒留下的媽媽。
當年來巴黎正是爲了尋找她,然而她卻早己離開。從此再沒了她的消息。所有關於媽媽的記憶一直停留在家中那張泛黃的婚紗照片上,也正是因爲那張照片她才選擇了服裝設計這個專業。
身着婚紗的母親成了穆晚心中最美的嚮往。然而她的腦中卻沒有一丁點對母親的記憶,反而是那個三年前曾出手相助的慷慨男人在她腦海裡紮了根。
三年了,他再未出現,帶着她人生中最滿意的一件婚紗悄然離去。就如一場夢,來過了,又散了,淡得彷彿並不曾發生。
“穆晚,過來照相了!”朋友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
“來了!”
隨着陣陣的咔嚓聲,時間永遠定格在那一刻,她畢業了,這意味着她將要離開這個浪漫的,時尚的,令人難以忘懷的大都市,回到自己的國度。
彷彿有一種無形的誘惑牽引着她。之前她拒絕了一家時裝公司的聘請,因爲她知道有更值得期待的東西在等着她。
手機鈴聲響起,穆晚接聽後快步遠離喧囂的人羣。
電話中傳來了一個女人優雅的聲音,“穆晚,是我,媽媽!”
遠處畢業典禮的演奏徐徐緩緩地響起,好似她此時的心情,不自覺地慢慢走高。
許多年後,她想起這段回憶,常常會想,如果當時她不接那個電話,她的人生會不會由此變得不同。
因爲那通電話,穆晚沒有選擇回自己的家鄉y市,而是隻身前往s市。
因爲畢業的那天,她從未謀面的媽媽季如蘭聯繫了她。
“穆晚,你爸爸不在了,我希望你回到我身邊,由我來繼續照顧你!”媽媽帶着卑微的懇求。
“我能夠自己照顧自己!”
“穆晚,”她的聲音似有哽咽,“這也是你爸爸的遺願。”
她沒再拒絕,她怎麼忍心拒絕爸爸。爸爸在最後的時刻依然牽掛着她,如果這是他想看到的,那她會做到的。
雙腳落在陌生城市的土地上時,穆晚莫名得想哭。以後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再有父親的身影。
三年前他資助她的那筆錢,沒能挽留住爸爸的生命,他懷着對她的牽掛與不捨安然離去,從此,穆晚又是孤身一人了。
看來母親過得很不錯,特意派了一輛豪車來接她。
司機禮貌地接過行李,很紳士得替她打開車門。
“太太在家等您!”太太,原來她已成了別人的太太,難爲爸爸還苦苦等她這麼多年。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車在一幢單獨的別墅前停下,諾大的別墅,冷冷清清。
一個雍容華貴,美豔迷人的中年婦人等候在門前,歲月如此得眷顧她,竟不曾留下多少痕跡在她臉上。
穆晚一下車,就被她抱了個滿懷,這個她幼時一直渴望的懷抱,此時卻並未給她帶來多少溫暖。
相對於對方的熱情,穆晚顯得理智而疏遠,垂下的雙臂拒絕去回抱。
只有不聽話的淚水出賣了她,無論如何她是她的媽媽,沒有養育之恩,但卻有割不斷的血緣之親。
接下來她就堂而皇之地進了母親的新家,一個在她看來奢華得猶如宮殿一般的地方。
母親忙碌着爲她安排打點,爲她準備的臥室就像公主的寢殿一樣。穆晚感到莫名的不安。她跟在母親身後遊覽這個大的如皇宮一般的地方。
“一樓有客廳,廚房,和你陸伯伯的會客室及書房……還有我們的臥室。二樓是客房及你們幾個的臥室……”我們幾個……還有不少人嗎?
母親總是瞭解女兒的,“陸家是獨子,不過不常回來。
另外就是你的弟弟……”她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女兒自己還有一個弟弟,“穆晚,你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他一直在巴黎上學,過一陣子會回來。”
除了吃驚和難以置信,穆晚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來形容她此時的心情。巴黎,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還有,最裡面的那個房間不要進去。”母親特別強調,沒有解釋,不容質疑。
直到傍晚時,媽媽口中的陸伯伯才粉墨登場。
那是一個年近花甲但依然睿智而精幹的老者,棱角分明的面龐,幽深而犀利的眼神,看到她的一剎那,臉上躍上一絲異樣的光彩,“如蘭,她像極了你年輕時的樣子!”
母親含笑不語,芙顏染上一層緋色。手臂不自覺地攀上他的,倆人看起來那麼得親密無間。這一幕看在穆晚眼裡分外刺眼。
吃飯時,陸繼鳴看向母親,出聲問道:“景年沒回來?”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我來了,他回來過幾回!”
“明天打電話叫他回來,見見她穆晚妹妹。他要是有穆晚一半聽話,我就省心多了。”
說完笑眯眯地看向她,“我那個逆子明天你就見到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