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回到了四君園,並沒有休息,而是讓丫鬟們準備了熱水,洗漱了一番後,換上了公服,撐着轎子,趕往了提刑司衙門。
誠如王曙所言,提刑司衙門是朝廷的外臺,內庭的外臺,所以提刑司衙門公務繁多。
如今張綸左遷,新任提刑官還沒有上任,寇季這個提刑司判官,就是提刑司最大的官。
提刑司上上下下的政務,都需要他過問。
每過一日,提刑司就會多出無數政務。
寇季若再不處理提刑司的公務,提刑司公務堆積如山,必然生亂子。
寇季到了提刑司衙門,還沒進門,刑獄知事等人就迎了上來。
“大人,您可來了,您要是再不來,咱們提刑司可就真亂了。”
“……”
一行人把寇季團團圍住,七嘴八舌的在哪兒焦急的說着。
寇季擺了擺手,讓他們讓開了一條道路,他一邊往衙門裡走去,一邊問道:“左右都是你們熟悉的政務,我不在,難道你們就不會自己處理?”
刑獄知事聞言,苦着臉道:“大人吶,政務下官等人自然會處理,可沒您蓋印,下官等人也不敢承報給內庭啊。”
“豈止是不敢,根本是沒資格。下官們遞上去的奏本,都被內庭打下來了。”
“……”
一行人一起苦着臉抱屈。
寇季進了提刑司正堂,大馬金刀的坐在了正中的案几前,說道:“行了,你們都別埋怨了,速速把你們這幾日處理的政務呈上來,我自會審閱。”
一行人聞言,趕忙吩咐身後的人去各自的房裡去這幾日處理的政務。
一會兒工夫,寇季面前的桌子上堆滿了卷宗、文書。
眼看案几堆成了小山了,一行人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案几上的卷宗、文書,把寇季深埋在了其中以後,他們才停下。
寇季望着眼前的政務,有些傻眼,“這麼多?”
刑獄知事在一旁苦笑道:“這還算少的……除了這些政務需要大人審閱外,刑部大牢裡的囚犯,還需要大人去一一甄別,定奪。
昨日內庭來了人,催問今歲的案子爲何還沒審結,爲何還沒有奏本遞上去。
下官找了個由頭,推脫了過去,可也推脫不了幾日。”
錢穀知事嘆氣道:“馬上要到五月了,各地徵糧,也得提上日程了。還需要大人擬定一個章程,交給各地,讓各地照辦。”
隨着錢穀知事的話音落地,其餘的知事,也紛紛開口。
他們每個人手裡,似乎都有重要的政務需要處理,而且一個比一個重要。
寇季被他們七嘴八舌的吵的有些頭大,擡手拍了拍桌子,癟嘴道:“你們先下去,待我看完案几上的卷宗、文書,再做定奪。”
刑獄知事聞言,喊道:“大人,刑部大牢裡犯人的甄別,可等不下去了啊。內庭已經催了一次了,再催第二次的話,就要治我們辦事不力之罪啊。”
寇季微微皺起眉頭,不悅道:“內庭那邊,有我頂着,不需要你操心。都下去!”
刑獄知事張了張嘴,還要說話。
可他見寇季態度堅決,也不好跟寇季硬碰硬,就嘆息了一聲,退出了正堂。
其餘人也跟着退出了正堂。
寇季在正堂裡坐端正了,隨手翻開了一卷卷宗,仔細審閱了一番,緩緩皺起了眉頭。
他丟下了卷宗,又翻開了第二卷卷宗,掃了兩眼,又扔到了一邊。
一連翻了十幾個卷宗,寇季都只是看了兩眼丟在了一邊。
寇季眯着眼,屈指敲打着案几上的卷宗,自語道:“一個個明裡看着都是能臣幹吏,背地裡卻是一羣腌臢貨。七八年前的懸案、疑卷,都敢丟在我面前,讓我處理。
糊弄誰呢?”
寇季瞥了門外一眼,又自語道:“我猜到了張綸在提刑司有心腹,會給我使絆子,只是我沒想到,你們這麼多人一起給我使絆子。
原本我還覺得,讓曹佾、劉亨、范仲淹三人入提刑司,頂替了你們的位置,有點對不起你們。
如今看來,我沒有對不起你們,反倒是你們對不起我。”
“左右?”
寇季呼喊了一聲,門外立馬進來了兩個差役,等候差遣。
“屬下在。”
寇季吩咐道:“一個去濟陽郡王府,招曹佾過來,一個去金明池畔的劉府,招劉亨過來。”
差役對視了一眼,齊聲道:“喏……”
寇季又道:“告訴他們,多帶一點人,有用的人。”
“屬下明白。”
差役們離開了正堂以後。
寇季緩緩起身,在提刑司正堂內踱步。
案几上的卷宗、文書,他沒有再多看一眼。
提刑司的知事們,聯手給他使絆子。
那他也沒必要再給他們留面子。
他們既然不願意好好處理政務,那寇季就不介意,找一批人,過來取代他們。
寇季在提刑司正堂走了一會兒,似乎覺得曹佾、劉亨二人帶來的人手有可能不夠。
他又招來了一個差役,吩咐差役去寇府,傳他口信,招一批人過來。
同時,寇季又差遣差役,讓他們去招提刑司各班各房的人,到正堂問話。
提刑司一角的公房。
幾個知事坐在一起,說着悄悄話。
封樁知事幹笑着說,“咱們這麼爲難寇判官,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過分?我看一點兒也不過分。”
刑獄知事撇嘴道:“他動張大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過分?外面不知情的人,稱讚他有情有義。可我們提刑司,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張大人之所以被調走,就是因爲他。
是他不服張大人,這才使了詭計,調走了張大人。”
錢穀知事重重點頭,“說的對。我們中間有不少人,是靠着張大人一手提拔上來的。張大人受了委屈,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論有情有義,張大人才是真的有情有義。寇季只是一個會耍手段的卑鄙小人。”
“……”
“可……可他祖父是宰相。碾死我們,比碾死螞蟻還容易……”
衆人都在聲討寇季,巡邊公事冷不丁的開口說了一句。
衆人聞言,啞然無聲。
良久以後,刑獄知事咬牙道:“他祖父是宰相又如何?宰相還能一手遮天不成?內庭裡除了他祖父,還有丁公、李公。再往上,還有官家和娘娘。”
巡邊公事幹巴巴的道:“可現在……寇公在朝堂上,那是一言九鼎。他要動我們,丁公、娘娘也護不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