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聽完了曹雄的講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李元昊既然沒有其他動作,那就說明,他完全依照着自己謀劃的那一套在施行。
戰事並沒有出現超出寇季掌控的事情,所以寇季不需要多憂。
簡單的吃過了一餐飯。
寇季等人回到了下榻之所,寇季找上了正在房裡思考,如今將荒土變成良田的李迪。
寇季找到了李迪以後,開門見山的笑道:“李爺爺,恐怕要麻煩您跑一趟了。”
李迪揪着鬍鬚愣了一下,“你帶着老夫到瓜州,就是打算讓老夫去跑腿?”
寇季笑着點點頭。
李迪悶悶不樂的道:“老夫還以爲你要將瓜州交給老夫治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要治理瓜州,也得等到瓜州真正屬於我們的那個時候。如今西夏的鐵騎就在玉門關內,更多的西夏兵馬正在往河西涌來。
我們能將西夏人趕出河西,河西纔是我們的。
若是西夏人將我們趕出了河西,那河西就是西夏人的。”
李迪撫摸着鬍鬚點點頭,“道理老夫都懂,可老夫擅長的是理政,不是兵事。大戰在即,老夫能幹嗎?”
李迪狐疑的看向寇季,“難道你想讓老夫去任監軍……可據老夫所知,你小子是最討厭監軍的人。”
寇季坦言笑道:“實不相瞞,小子是看中了官家賜給李爺爺的便宜行事之權。”
李迪眉頭一挑再挑,愣愣的盯着寇季,“你是想讓老夫動用官家賦予的權力,調動兵馬?”
寇季笑着點頭道:“官家雖然賜予了我天子劍,也賜予了我統管西域諸州事宜的權力,但卻沒有賜給我便宜行事之權。
我拿着天子劍去調動兵馬,倒也能調來兵馬。
只是難免會招來一些閒言碎語。
您的便宜行事之權就不同。
您去調遣兵馬,在官家許可之內,不會有人說閒言碎語的。”
李迪差點被氣笑了,“你生拉硬拽的將老夫帶到瓜州,就爲了這?你寇季是那種害怕閒言碎語的人?你真要是害怕閒言碎語,就不會越過老夫,將你在西域所作的一切的文書,送回朝廷。”
寇季坦言道:“我倒是不怕……我是在替種世衡擔心……”
李迪眉頭一挑,“你想動種世衡在清澗城的兵馬?”
寇季笑着點頭。
李迪沉吟道:“捅西夏腚眼?”
寇季搖頭道:“現在不是捅西夏腚眼的時候。我們一旦在西夏境內掀起大戰,遼國是不會坐以待斃的。我準備讓種世衡兵出清澗城,配合西寧州的兵馬,紅水河一線的長城以南,西涼以東的疆土,切斷進入河西的西夏兵馬的退路。”
李迪聽到此處,就已經明白了寇季的目的。
若是按照寇季說的做,那麼甭管瓜州、西涼等地的戰事如何,大宋會穩穩的拿下西涼以東的偌大疆土,不會存在一點兒變數。
那可是足足三個州的疆土。
寇季等於是送了種世衡、西寧州守將一樁潑天大功。
難怪寇季信心十足的說,能調動種世衡在清澗城的兵馬。
只要種世衡不傻,一定會率軍出擊。
至於無中樞令,擅自出擊的罪責,天子劍可以幫種世衡承擔一半。
剩下的一半,僅憑種世衡的身份,就能擺平。
種世衡出身儒門,被大宋的文臣們稱之爲儒將。
是大宋武臣當中,爲數不多的幾個不會被文官們噴,還會被文官們稱讚的武臣之一。
文官們在得知了種世衡建立的潑天大功以後,一定會想盡辦法幫種世衡擺脫身上的麻煩。
然後藉着種世衡儒門出身的身份,大肆誇讚儒將如何如何了得。
藉着種世衡,奚落那些武臣們。
如今寇季請他以便宜行事之權,調遣種世衡,那種世衡身上的麻煩就徹底沒有了。
種世衡可以放心的出兵,安心的領功勞,耐心的等着朝野上下稱頌他。
李迪想通了寇季的謀劃,由衷的讚歎道:“當真是好算計……無論瓜州、西涼的戰事成與敗,我大宋都不會虧……”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感嘆道:“你可是送了種世衡一樁潑天的大功勞,有了這樁功勞,種世衡以後出將入相,不在話下。”
寇季淡然笑道:“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大宋。至於誰得了功勞,我其實不怎麼在乎。”
李迪緩緩點頭。
他知道寇季不是在說假話。
因爲寇季不僅這麼說了,而且還這麼做了。
“罷了……老夫就跑一趟清澗城……”
李迪長嘆了一聲道。
不經過中樞,調遣兵馬,特別是調遣重兵,可不是一件小事。
不是誰一封手書送過去,領兵大將就得遵從的。
即便是趙禎要調遣汴京城以外的兵馬,也得出具玉符才行。
大宋可是有一套十分嚴苛的兵馬調遣制度的。
李迪唯有親自出面,親赴清澗城,才能動用便宜行事之權,調動種世衡兵出清澗城。
寇季對李迪拱手一禮,“那就有勞李爺爺了……”
李迪緩緩點頭,遲疑道:“老夫腿腳不靈便,若是在路上耽誤了時辰,會不會誤了你的事?”
寇季笑着搖頭道:“調遣種世衡的兵馬,不過是爲了給西夏兵馬施壓而已。只要我們在西域的兵馬沒有耗盡,都不會遲。
況且,我還請了一支援軍在大雪山東口候着……”
李迪沉吟道:“青塘兵馬?”
寇季點頭道:“不錯,青塘兵馬。青塘和西夏積怨已久,宗哥僧李立遵暗中執掌青塘的時候,沒少和西夏人一起噁心角廝羅。
如今角廝羅手握青塘,有機會噁心一下西夏,他自然不會錯過。”
李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提醒寇季道:“你如今手握重兵,就不要過多的跟外域兵馬深交……”
寇季笑道:“朝廷的規矩我自然知道。”
李迪再次點頭,沒有再多言。
寇季一行在瓜州城歇息了一日。
翌日。
李迪手握着天子劍,在捧日軍將士們的護送下,趕往陽關,準備入陽關,趕往清澗城。
寇季帶着剩餘的捧日軍將士和巡馬衛,趕往了玉門關。
到了玉門關以後,一股沙場氣息,撲面而來。
有關西域的邊塞詩中提到的場景,在玉門關都能看見。
數裡連營。
雄關聳立。
烽燧臺。
狼煙。
旌旗。
兵馬縱橫馳騁。
李元昊率軍縮在玉門關內。
朱能率領大軍圍城。
關內關外皆是兵馬。
朱能的兵馬大營紮在玉門關外三裡處。
寇季到了的消息傳進了軍營以後,朱能就大笑着迎出了轅門。
見到了寇季,就給了寇季一個熊抱,然後一邊拉着寇季往營地內走,一邊笑呵呵的道:“小子,我最近從幾個在西域行商的胡商手裡,學到了一個烹雞蛋的手藝,你小子吃過了以後,一定會喜歡上的。”
“胡商?烹雞蛋?”
寇季愣了一愣。
朱能不提,寇季險些忘了,他到了西域這麼久,還從沒碰見過胡商。
按理說,西域是一個胡商橫行的地方,他一個胡商也沒有碰見,那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如今聽到了朱能提到了胡商,寇季到有心見一見。
至於朱能口中提到的烹雞蛋的手藝,寇季也想見識一下。
隨着朱能入了營,寇季就看到了幾個黃髮黃鬚的人,裹着衣服,撐着一個巨大的烤架,在不斷的轉動。
烤架上架着一個龐大的駱駝。
寇季見此微微愣了一下,“這能烤熟?”
寇季疑惑的詢問朱能。
寇季依稀記得,後世烤駱駝一類的大動物,用的都是烤爐,十分龐大的烤爐。
朱能笑着說,“能,怎麼不能……多烤一會兒就熟了……”
寇季瞧着那依舊發白的駱駝,沉吟道:“恐怕要烤很久吧?”
朱能點頭道:“嗯……”
寇季收回了目光,對朱能道:“那我們先聊正事?”
提到了正事,朱能立馬甩掉了那種嘻嘻哈哈的神色,領着寇季進了中軍大帳。
到了中軍大帳內坐定以後。
寇季問道:“玉門關內的李元昊,最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動向?”
朱能思量了一下,道:“最近總會聽到玉門關內傳出沉重的馬蹄聲……”
寇季疑問道:“有多沉重?”
朱能沉吟道:“就像是你手下的巡馬衛披上重甲,出擊的時候一樣。”
寇季盯着朱能道:“你是懷疑,李元昊已經補齊了麾下的鐵鷂子?”
朱能點點頭道:“鐵鷂子出擊的時候,身邊會帶着不少僕從軍。那些僕從軍,就是爲了幫助鐵鷂子作戰而生的。
他們除了幫助鐵鷂子作戰,也有在鐵鷂子戰死以後,代替鐵鷂子的職責。
你在沙州城外雖然打殘了鐵鷂子,可並沒有收繳鐵鷂子的盔甲。
李元昊只要收回那些盔甲,找僕從軍中的悍卒披上,稍作訓練,就會成爲新的鐵鷂子。”
寇季眯着眼道:“看來西夏在鐵鷂子身上,是下了血本了。不僅花重金打造了鐵鷂子,還爲鐵鷂子能在戰場上持續作戰,作足了準備。
此事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但也不需要多擔心。”
朱能挑了挑眉,眼中有些亮晶晶的道:“你的火炮又能用了?”
寇季笑着點頭道:“不僅僅是火炮,無敵地雷炮我也弄了不少。”
朱能興奮的道:“有多少?能不能一下將玉門關炸上天?要是能一下將玉門關炸上天,我們也就不用陪着李元昊在這裡演戲了。”
寇季翻了個白眼。
他不由的想起在沙州城的時候,朱能爲了抵禦李元昊,一口氣讓人射出去了百萬之箭矢。
奢侈之極。
即便是他這個不怎麼精通兵事的人,也不會在戰場上幹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
朱能這個戰場上的宿將,居然能在戰場上幹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實在是讓人費解。
“別翻白眼啊!你倒是說話啊!”
朱能見寇季一個勁的翻白眼,忍不住催促道。
寇季橫了朱能一眼,沒好氣的道:“你當火藥是西域的風沙啊?你拿嘴一吹,就能吹出一片來?我此次到西域,主要是爲了救你們的命,所以並沒有帶太多輜重。
火藥也沒有帶太多,製作炮彈和無敵地雷炮的工具也只帶了一點點。
西域物資又奇缺。
我是搜空了整個沙州,讓府上的僕從們日夜不間斷的製造,才造出了一點點。
勉強能應對玉門關的戰事。
想要把玉門關炸上天,存粹是做夢。”
朱能聽出了寇季語氣中的不滿,撓着頭嘿嘿一笑,“我就隨口一說,你別放在心上。”
頓了頓,朱能趕忙轉移話題道:“對了,西涼那邊安排的怎麼樣?”
寇季坦言道:“李公已經在去往清澗城的路上了,劉亨的人在三天前就已經趕往了青塘。”
朱能沉吟道:“清澗城那邊的援軍我倒是不擔心,可青塘那邊,會答應幫我們對付西夏嗎?”
寇季自信滿滿的道:“由不得他們不答應。”
“哦?!”
朱能略作驚訝,貼近了寇季,沉聲問道:“怎麼講?”
寇季含笑道:“青塘和西夏積怨已深,你是知道的。”
朱能點頭道:“這個我知道,我駐守在秦風路的時候,沒少聽西夏和青塘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情。李立遵那廝,當真是欺人太甚,仗着自己勢大,欺壓着角廝羅。
自己欺壓角廝羅還不夠,還帶着西夏人一起欺壓角廝羅。
角廝羅對西夏早已恨之入骨。
在角廝羅被西夏欺壓期間,沒少派人到我大宋,請先帝出兵,幫他除掉李立遵。
只是,角廝羅如今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一部之主。
他要做什麼,必須要站在一部的角度上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