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許勝不許敗……”
“許勝不許敗……”
趙禎四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
呂夷簡拱手,衝着趙禎、王曾、寇季三人抱了抱拳。
餘下的話,不需要多說。
一切盡在不言中。
四人商量完了政事,沒繼續湊在一起,而是分開落座。
滿朝文武見此,才聚到了四人身前。
有人提議吟詩作賦,趙禎應允了。
每到元宵,滿朝文武總要吟詩作賦,展露自己的才華。
趙禎會酌情遷升一二,爲元宵佳節增添一些喜氣。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寇季的才學有限,所以沒有湊過去。
一些想拉着寇季一起出風頭的人,剛湊到寇季身前,就被寇季用目光逼退。
一幫子整日裡醉心學問的人,開口吟詩作賦,自然是佳作連連。
趙禎聽着連連叫好。
並且跟王曾一起,品評了一二。
經過了一輪篩選,篩選出了三篇佳作。
趙禎依照慣例,給那三個做出了佳作的官員,升了官。
“你習慣?”
呂夷簡不知道何時湊到了寇季身旁,坐在寇季邊上,抄起了筷子吃了一口菜,笑眯眯的問寇季。
寇季給呂夷簡斟了一杯酒,笑道:“我才學有限,就不過去丟人現眼了。”
呂夷簡搖了搖頭,道:“詩詞終究是小道,以詩詞論學問,不可取。你寇季的學問,不在詩詞上,而在其他上。”
寇季失笑道:“呂相在誇我?”
呂夷簡笑着點點頭道:“不錯……”
“爲何?”
寇季疑問。
呂夷簡淡淡的笑道:“明日離京,我希望你再送我一程。”
寇季有些意外。
呂夷簡笑道:“你準備的東西,最合我的心意。”
寇季失笑道:“老地方?”
呂夷簡點點頭,“老地方……”
二人相視一笑,不再多言。
許久以後,呂夷簡盯着繁華的汴京城,感慨道:“今夜汴京城熱鬧非凡,又有幾個人知道,爲了維持這熱鬧的場面,我大宋要犧牲多少將士。”
寇季笑着道:“這就是我們的存在的價值。我們將敵人消滅在國門之外,汴京城內的百姓才能安安穩穩的熱鬧下去。”
呂夷簡贊同的點頭。
二人又閒聊了幾句,趙禎那邊舉辦的短暫的詩會已經接近了尾聲。
詩會結束以後,趙禎吩咐了陳琳一聲。
陳琳命人敲響了鼓聲。
皇城外的百姓們,開始三五成羣的往皇城根下匯聚。
百姓們到了以後,並沒有亂糟糟的擠成一團,而是在巡檢司人手的約束下,站在距離皇城根外一丈處。
一些被特地挑選出的老翁,齊齊向趙禎施禮道賀。
趙禎派人給他們送上了一份薄禮以後,巡檢司的人手,離開了皇城根下。
然後百姓們洶涌的衝到了皇城根下。
“賞!”
趙禎宣了一聲以後。
陳琳命人端着一個盤子出現在了趙禎面前。
趙禎抓起了盤子裡盛放的金葉子,撒了出去。
百姓們爭相搶奪。
隨後,曹皇后吩咐人將城門樓子裡的大箱子搬了出來,在百姓們歡呼聲中,瘋狂的往皇城下撒錢。
那些隨着滿朝文武而來的貴婦人們,一個個也打開了她們隨身攜帶的錢箱,往下撒錢。
一時間。
錢如雨下。
嘩啦啦的聲音連綿不絕。
百姓們在歡呼。
貴婦們也在歡呼。
這是一場貴婦人們和百姓們一起的盛會。
跟滿朝文武其實沒多大關係。
一直到深夜。
撒錢的盛會才漸漸停下。
趙禎帶着曹皇后,離開了皇城頭上。
滿朝文武帶着自己的家眷,也有序的離開了皇宮。
徹夜狂歡的汴京城百姓,並沒有因爲皇宮前的撒錢盛會落幕,陷入到沉寂中。
他們好不容易可以狂歡一場,自然要鬧騰一夜。
寇季可沒那個閒心跟他們鬧騰。
他帶着妻兒離開了汴京城,回到了別院裡歇下。
剛邁步進了後院,就看到了寇忠站在後院的月亮門下等他。
寇季對向嫣道:“你先帶兒子回屋休息。”
向嫣答應了一聲,抱着寇天賜進入到了後院。
寇季跟着寇忠,到了寇準的書房。
一進書房,就看到了寇準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房裡。
寇季躬身一禮,疑問道:“祖父爲何深夜不睡,特意回府?”
寇準不鹹不淡的道:“文昌學館內有幾個學生,需要你安排一下。”
寇季眉頭一挑,疑惑道:“走後門入仕?”
寇準搖頭道:“不出仕,只是讓他們歷練一番。”
寇季緩緩點頭,不是走後門入仕,那就好說。
寇準沒有去追尋寇季的心思,他見寇季點頭以後,就開口道:“你要跟各番屬簽訂盟約,手裡應該缺使喚的人,學館裡有幾個擅長跟人打交道的,並且精通番邦語言的,老夫將他們送到你身邊,讓他們跟着你學一學,如何跟番屬大交道。
學館裡還有幾個有心從戎的,讓他們跟着呂夷簡去歷練一二。”
寇季愕然道:“文昌學館還教授兵法謀略?”
寇準板起了臉,哼聲道:“文昌學館,不僅教授兵法謀略,還傳授武藝。只是武勳們不肯到我們文昌學館內高就,所以我們培育出的人,有些差強人意。
所以需要送出去好好歷練歷練。”
寇季狐疑道:“我記得文昌學館內教授武學,但是沒有武科。”
寇準不鹹不淡的道:“文昌學館在老夫的管理下,包羅萬象,應有盡有,有雜科、醫科,自然也該有武科。只是老夫手裡沒有合適的人手,所以一直辦不起武科。”
寇季不得不承認,寇準的野心真大。
居然打算將文昌學館辦成一個涉獵頗多的大學堂。
其中所需的錢財,暫且不論。
光是各行各業的頂尖人才,就要花費很久很久時間搜尋。
寇季沉吟道:“祖父就不怕雜而不純嗎?”
寇準十分蠻橫的道:“老夫管它純不純,老夫只在乎文昌學館內出來的學生,對大宋、對朝廷有沒有用。”
寇季愕然道:“學館內的那些名宿大儒們能答應?”
將一個以獲取仕途爲目標的學館,辦成了一個包攬百業的學館,那些整日裡以聖賢書爲伴的名宿大儒,肯定不會答應。
他們教授的學生,那都是要考進士的。
而不是學成以後,出去行醫問診、又或者上陣殺敵。
寇準不屑的道:“文昌學館,從上到下都是老夫的,一切自然是老夫說了算。他們答不答應,跟老夫有什麼關係?
不喜歡在文昌學館內待着,可以走。
老夫又沒攔着他們。”
寇季一臉驚愕,“那些素來清高的名宿大儒,能容忍您如此蠻橫?”
寇準撇撇嘴,“真要是清高的名宿大儒,就不會到汴京城來。但凡能到汴京城來的,大多都想追求名利。普天之下,唯有我文昌學館的學生,入學以後可以到朝中的各個衙門去學習。
學生們只要不蠢,以後走上仕途,那是必然的。
那些名宿大儒們,求的就是門下的學生皆可以入仕途,求的就是門下的學生能夠出將入相。
老夫如今把機會擺到了他們眼前。
老夫就是趕他們走,他們也不會走。”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總不可能所有的名宿大儒,都能容忍您如此蠻橫吧?”
寇準翻了個白眼,不鹹不淡的道:“老夫發給他們的豐厚的月例,是白給的?拿了老夫的錢,還不想受老夫的氣,想得美。”
寇季感嘆道:“祖父可是將名利二字,用到了極致了啊。”
寇準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寇季對寇準笑道:“祖父拜託的事情,我應下了。祖父差人回一趟學館,讓那些學生現在就過來。”
寇準略微一愣,愕然道:“這麼急?”
寇季笑道:“呂夷簡恐怕已經開始打點行囊了。”
寇準皺眉道:“對遼國的戰事,很着急?”
寇季搖搖頭道:“遼國乃是強敵,我們要跟遼國對陣,總是要早做準備。早準備一刻,我們就多一點勝算。”
寇準聽到這話,深以爲然的點點頭道:“這話倒是沒錯。當年先帝若是肯聽老夫的,早一點下定決心跟遼國一戰,我大宋也不至於被人逼到納貢的份上。
先帝派遣曹利用去跟遼人和談,張口就是三百萬貫歲幣。
老夫差點沒被氣死。
要不是曹利用臨走的時候,老夫拉着曹利用威脅了一番,說不定我大宋真的要給遼國上貢三百萬歲幣。”
寇準盯着寇季絮絮叨叨的道:“老夫告訴曹利用,超過三十萬貫歲幣,就別回來。曹利用果然將歲幣壓到了三十萬貫以下。
你也應該告訴呂夷簡,打敗了就別回來。”
寇季失笑道:“領兵的可是曹瑋。”
寇準瞪着寇季道:“朝堂上能打的武將不多,能統領大軍的就更少。曹瑋若是死了,誰還能統領三軍,繼續跟遼國鬥下去?
朱能、李昭亮,還是楊文廣?
朱能當個先鋒將軍還行,統領三軍,那就是在害人。
李昭亮打打順風仗還行,打逆風仗,肯定一敗塗地。
至於楊文廣,還是個嫩芽兒,別說統領三軍了,能不能震懾住三軍,都是一個問題。
所以真要吃了敗仗,曹瑋可以保一保。
至於呂夷簡,死就死了。
朝廷又不缺能主政的人。
李迪在河西閒着呢。
張知白在府上更是閒得發慌。
還有老夫,還有文昌學館內一幫子離開了中樞的老臣。”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呂夷簡若是聽到了你這話,估計會埋怨你的。”
寇準撇撇嘴道:“埋怨就埋怨,他還能吃了老夫不成?他若惹的老夫不高興,老夫就去朝堂上坐着,看是他施政,還是老夫施政。”
寇季苦着臉道:“祖父您這就有點不講理了。”
寇準嚷嚷道:“老夫跟人講了大半輩子的道理,就是爲了今日不講理。如果老夫今日還跟人講理,那豈不是白活了?”
寇季對寇準抱拳道:“祖父的威武。”
寇準不以爲然的道:“等你到了老夫這個年紀,老夫這個地位,你也可以不講理。”
寇季笑着道:“祖父的威武,我學不來。”
寇準擺擺手,道:“行了,老夫不跟你多說了,老夫這就回去讓那些小傢伙們過來。”
寇季略微一愣,“此事還需要祖父您親自跑一趟?”
寇準不鹹不淡的道:“老夫在學館中下了禁令,到了晚上,必須鎖院。看不到老夫這張臉,守門的那兩個倔驢不開門。”
“祖父爲何要鎖院?”
“老夫若是不鎖院,那些小傢伙們,還不全跑到勾欄院去?學生就是學生,應該好好讀書,整日裡帶着一身脂粉氣,像什麼東西。”
寇準揹負着雙手,絮絮叨叨的離開了寇府別院。
寇準離開後沒多久,寇忠就帶着七八個學生到了寇府別院。
學生們見到了寇季很激動,像是看到了偶像一般。
寇季吩咐人準備了一些吃食、熱水,讓他們洗漱了一番,吃了一點東西,陪着他們聊了一會兒。
天麻麻亮的時候。
寇季就帶着他們離開了寇府別院。
進了汴京城,走街串巷的敲開了一些商鋪的門戶,要了一些吃食,趕到了曹門。
出了曹門,行了數裡,出現在一座矮山前,山腰上有座涼亭。
呂夷簡已經先一步到了涼亭內,身邊還跟着李昭亮和楊文廣。
李昭亮和楊文廣各帶的數百部曲,停留在山腳下。
寇季攀上了山腰,進入到了涼亭內,將手裡提着的吃食放下。
四個人坐定以後。
寇季笑着將寇準昨夜說過的話,去頭掐尾的複述了一便。
李昭亮和楊文廣對視了一眼,鄭重的道:“我等自然會奮勇殺敵,不會辜負汴京城內所有人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