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上一朝的老臣,等到新科之後,再罷黜之前的官員,已經成了慣例,幾乎所有的新帝,都是如此過度自己的權利。
趙桓也研究了不少,對此還有些瞭解。
趙桓點了點頭,說道:“沈從,把李邦彥的枷鎖去掉吧。今日起,貶爲庶民,只可居住在汴京城內,隨時聽調。”
殺他理由非常充分,不殺他,理由也很充分。
李綱今天差點被人刺殺,如果李綱死了,自己這着急忙慌之下,去哪裡找一個替代的人?
沈從受傷那段時間,程褚可以頂替,因爲上一指揮擔子不重,僅對皇宮負責.
但是宰相,特別是尚書左丞之事,可不是上一指揮,宮內戍衛隊那麼簡單。
自己寧願空着尚書左右丞也不願意,寧願一天批那麼多札子,也不願意隨便將就。
留着這老匹夫吧,防止李綱發生什麼意外,自己抓瞎。
等待戰事平定,自然一切好說。勝則獨斷朝綱,敗則一無所有。
“謝陛下隆恩,罪臣必感恩戴德,結草銜環,至死不忘。”李邦彥在文德殿痛哭流涕。
他覺得自己最壞的結果就是砍頭,最好的結果就是流放巫州。
結果,沒有流放,只是貶斥到庶人而已。
這個結果實在是超過了自己的預料。
新帝比想象中的更加仁德。
“今日不殺你,並非朕不欲殺你,竊國爲私,其罪當誅。是你的才能拯救了你,希望你以後能把才能用到正地方上去,先下去吧。”
趙桓看着李邦彥心煩,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李邦彥再次謝恩,彎着腰,走出了文德殿的大門,走出了皇城大門,在宣德樓前,護城河外的拱橋上,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的灰土,緩慢的跪下。
重重的向皇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頭,長跪半刻,顫巍巍的離開了皇宮。
曾經宰相府的老管家,早就等在了門外,看到李邦彥完整的走出了皇城,眼中驚喜連連,上前扶住了這位曾經位極人臣,而現在落魄如斯的李邦彥。
兩人慢慢離開了皇城,李邦彥才滿是感慨的說道:“感謝陛下仁義啊。”
而老管家左右看了看,沒什麼扎眼的人物,問道:“老爺,車馬已經備好,現在就往南而走?還是等等新帝御駕親征之後再說?”
“胡鬧!陛下命我不得出城。居汴京,就居住在汴京!南下?”李邦彥也左右看了看,小聲的繼續說道:“看新帝的所作所爲,太上皇那邊必敗無疑。不出三年,就得被新帝給收拾掉。”
“我們去幹什麼?現在投奔太上皇,如同金兵破上京臨潢府時,投奔耶律延禧一樣荒唐。你要去,你去。我不去。”李邦彥小聲的說道。
這新帝仁義一次就行了,還指望他仁義第二次?
他決定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汴京城裡,只要不折騰,自己這條老命,就算是保住了。
這裡面涉及到了大宋朝的規則,做宰相哪裡那麼容易?如果出點事就砍了宰相,那誰還會做宰相?
執掌尚書省,掌管整個國家的政務的宰相,有時候,爲了更大的利益,做出的一些的決定,肯定會犯錯誤,隨隨便便砍宰相,就沒人願意位極人臣了。
換句話說,這個宰相的位子大多時候都是在給皇帝背鍋,流放也就罷了,直接砍了,誰還給你背黑鍋?
“回家,著書。我好歹也做這左丞十多年,寫個如何做宰相的書,還是綽綽有餘的。”
“書成,獻於陛下。說不能還能撈個一官半職,再次被取用,去太上皇那,就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不去,打死也不去。”李邦彥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未散去,心中五味陳雜。
不過他知道一個既定的事實,那就是自己要是不表現出自己很有才華,新帝不會饒了自己。
如果自己就此平庸,那就徹底沒有了東山再起的資本。
而他能做的只有什麼?
把自己的才能貢獻給皇帝。
至於趙佶這種碌碌無爲,只知道自己貪腐享樂的皇帝,不去也罷。
李綱看着趙桓饒了李邦彥,沒有說自己的意見,自己也不太知道自己這左丞第一次君臣奏對,是否過關。
他也不敢問。
趙桓想了想說道:“李少卿,代尚書左丞一事,就這麼定了。”
李綱放下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自己雖然答的不是盡善盡美,但是也算是過關了。
趙桓繼續說道:“軍器監的事,可以暫時交給王重陽和少丞們去做。”
李綱點頭,這是在削他的權柄,左丞的職位足夠大了。
兵部侍郎兼軍器監少監的職位,自己算是幹到頭了。
他很心疼這個職位,其實就事論事而言,他還是最喜歡軍器監。倒騰那些鐵器和配件的樂趣,比做官更大一些。
不過現在不是講條件的時候,等到以後有合適的人,再把丞相的位子交出去就是。
經過今天的事,他也發現了,自己不適合做宰相。
這個位子,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些。那裡有鐵器、杆輪玩的讓自己舒心?
這宰相,等以後能辭了就辭了。
他心裡還是覺的自己是個匠人,不是個做宰相的料。
趙桓據需說道:“四壁守禦使的差事,你暫且擔着。也可以把軍務之類的事,交給姚平仲。”
“政務上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問問剛纔出去的老匹夫李邦彥!雖然這傢伙不是個東西,還是個國賊,但是肚子裡着實有不少的東西。”
“但是不要什麼都事必躬親,小心累壞自己身子。”
李綱彎腰拜道:“謹遵官家教誨。”
趙桓看着李綱,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要是和李邦彥一樣,幹十年的宰相,肯定比他說的更頭頭是道,別灰心,這老匹夫也就這麼點價值了。”
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等自己騰出手,把官考做了,有了人,這李邦彥要是沒什麼出彩的地方,就砍了他。
正如他和李邦彥說的那樣,他留着這個傢伙,就是爲了他肚子裡的貨而已。
“我把孫博提上來,做你的右丞。什麼事商量着來。”趙桓想了想說道。
制衡。
李綱瞬間想到了這個詞,吳敏死了一個月了,這右丞也終於有了。
趙桓留下一大堆賣國賊,其實也是無奈,他需要用這些人的命來和汴京的老軍頭,和朝堂的士大夫們換丞相的任免。
至少要保證自己御駕親征之時,這個朝堂安穩。
不耽誤驅除韃虜之大計!一時的權宜之計。
政治不都是這樣嗎?妥協與無奈並存。
只是趙桓總是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讓他有些惶恐不安,不過事情太多了,他很快的將疑慮拋到腦後。